二卷 戰熊呼 一零三、凶威如斯! 文 / 九氣
先前那名為記屠的乘黃百熊挑釁,呼延怒而放言「能要了你的小命」,如今看來,並非無的放矢。
起碼在記屠看來,這劈向客夕的一刀,刀光如晴天霹靂,乍現刀氣雖薄如一線,卻好似已貫連天地,連這浩瀚無際的蒼穹浩土,亦被這一線黃芒刀氣生生撕做兩半一般。這凌烈狂霸的淒厲刀氣,即便是在斜側旁觀的他,亦不由得額頭冰涼,看得心驚膽駭。
他自問,若這一刀是向他劈來,他只怕斷難抵禦片刻,便會被平整切做兩半,小命難保。
而直面這一刀的客夕,早已身形猛僵,那收縮如針的雙瞳中,唯獨剩下正無限迫近的致命刀氣。並非他忘卻了週遭,摒棄了諸多雜念,實是這一刀讓他毛髮直立,生出一股臨近死亡的預兆,逼得他不得不全神貫注。
避?
這一刀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躲避。以他鼻識身境的心念,本該遠比呼延通達靈便才是,但這一刀非同尋常,已快過他心念運轉之速,全然未給他調動週身的時機。
唯有置之死地,而求後生!
不得不說,這生死關要之間,最能逼出潛力。此刻客夕心念運轉之速,已然比尋常時隱隱快出一籌,他那僵直肉身微顫,繼而搶在刀氣臨身之前,調動了自家一隻前爪。
這些微變化,讓客夕救下了自家的性命,那狠戾刀氣劈下時,他前爪恰好趕到刀前。
「嚓!」
黃刀「何方」斬在這四根尖爪上,好似劈斷軟銅的聲響,讓這狠戾無鑄的刀氣微微一滯,速度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絲,繼而劈斷了四根尖爪,依舊斬向客夕額頭。
搶來這一絲時機,雖然斷了自家四根尖爪,但在客夕看來分外划算。起碼這絲時機,能讓他身形稍撤,頭顱斜過兩寸。
可惜他未曾見到呼延嘴角的冷笑,這一刀忽而在虛空劃出弧線,依舊斬向他的額頭。若是他再無其餘應對,這刀會貼著他的頭角而下,從頭角根處硬骨砍進去!
逼不得已,客夕已然潛力盡開,這瞬間竟是雙目瞪圓,心念飛快衍算出黃刀落點,咬牙努力扭頭,用自家身上最堅硬的頭角,應對這狠戾一刀。
此時黃刀離他頭角極近,相隔不過三尺,以呼延十丈肉身與四丈黃刀相比,三尺僅有一指之遙,呼延拼盡全力劈下,此刻已斷難改動,唯有蹙眉冷眼看著刀鋒與尖角相接,然後一劈而下!
「嗆——」
好似寶刀出鞘之聲,如若龍吟般綿長淒厲,客夕那四丈長的頭角,生生被這刀斬進兩丈有餘,狠狠嵌在中間,瞬間逼出客夕一身冷汗,遍體生寒。
這若是真斬在額頭處,以額頭硬骨淺薄的厚度,哪裡抗得住這刀鋒銳利,與這刀上凝縮至極的一龍之力,只怕是能將他頭顱亦乾脆利落地分作兩半,全無懸念可言。
客夕正自心有餘悸,呼延哪會給他喘息的時間,鏗鏘抽出黃刀「何方」,便在週遭乘黃亦被這一刀之威鎮住,未曾回神的瞬間,黃刀驟然橫劈,黃芒乍現間,已然斬中客夕脖頸脆弱之處。
「驚濤三疊浪!」
第一刀切進客夕脖頸盡丈,被阻在頸椎之前。這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客夕猛地驚醒,驚駭間才想起運力繃緊精肉,抵禦這黃刀的鋒利與黃刀上凝聚的巨力,奈何他回神之時,卻是為時已晚。
呼延此招三疊浪,先前已然對客夕用過,好似驚濤一般,一浪緊接一浪,旨在打得對手措愕不及。第一刀下去之後,第二刀已緊接而至,在客夕尚未運力之前,劈斷了他的頸骨,此時便已宣告客夕必死的結局。
但呼延刀勢依舊未停,第三刀下去,將客夕僅連的半邊脖頸狠狠切斷。
這三刀快得離奇,直至客夕頭顱離體,他那惶惶慘嘶聲才緊隨響起,週遭乘黃的驚呼聲、抽氣聲接連響徹。便有那反應極快的乘黃,本已閃動身形欲圖上前相助客夕,此刻見得客夕已然不活,終是被呼延凶威嚇破了膽,不止僵在半途,更是驚恐望向呼延,不自禁地悄然後退。
「禁忌秘法!刀熊用了禁忌秘法!」
那記屠一個激靈,眼見呼延渾身熊毛隱隱猩紅,又爆發出如此威勢,立時目瞪欲裂,揚起前爪顫顫指向呼延,神識傳音驚吼出聲。
聽聞記屠提醒,週遭乘黃幡然驚醒,再見得呼延模樣,頓時轟然大亂,驚嘶猶有顫音,倉惶遠離呼延。
聽得那記屠的傳音吼聲,呼延倏然扭頭,雙目冷冷望向記屠,便在記屠驚慌後撤間,他猛然抖動神識如巨瀾,蹙眉傳音暴喝道:「呱噪!」
暴喝聲起,立時嚇得週遭乘黃噤聲不敢再亂,生恐自家成了呼延手中第二個刀下亡魂。但記屠不同,先前他挑釁嘲諷,猶自還在呼延腦中迴盪,便是記屠省起後撤,此時離呼延依舊僅有百丈之遙,這距離已是極近,呼延隨手便賞了他一刀。
記屠早已警覺,見得呼延熊臂倏動便知不妙,立時向斜側避退開去。那刀氣便擦著他的皮毛而過,帶走散碎黃毛,氣浪將他渾身黃毛鼓蕩,這一刀之威便讓記屠心駭膽寒,徒然轉身欲圖飛逃。
只是他轉身之時,似聽到週遭乘黃再次驚惶嘶吼,心頭猶有一絲驚疑。但他這念頭未停留剎那,便感到脖頸微涼,繼而劇痛傳來,視覺不由自主地墜落。
目光轉動間,他見全了自家的雄壯身軀,仍舊僵直屹立在原地,脖頸處熱血噴湧如注,只是沒了頭顱。
砰然砸落,他目光與地面齊平,這才知自家身軀與頭顱已然分家,想要發出臨死前最後幾聲嘶吼,卻只有力道艱難的赫赫喘息,氣息漸無,心念正在迅速轉化成怨念。便在這間隙,他怨毒望著場中那執刀的黑熊,心頭嘶吼著生前所知的所有漫罵與詛咒,依稀接收到那黑熊淡淡的傳音。
「我先前說過,我能要了你的小命,便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而這聲神識傳音響起之時,便見黑熊暴吼如雷,那黃刀翻飛如蝶翼,上百道刀氣縱橫方圓半里,席捲起肆虐狂風,狠戾掃蕩場邊所有乘黃。
呼延這暴吼,用的是人族語言,端的是殺意凜冽,隱有寒光。
「百道鎮八方!」
便在這狂風呼嘯中,沙石塵霧遮迷週遭,只聽得無數乘黃如墜地獄般的慘嘶,淒厲嘶吼偶有中止,便見得狂風黃沙間乍起一絲血色,繼而這血色越來越多,竟似染紅了狂風。
這狂風起得突兀,去的也快,絲絲縷縷漸至消散,頃刻間便已雲淡風輕,恢復往日一般的寧靜閒暇,好似一切均未發生。唯有那先前鮮活的四十餘頭乘黃,早已成了呼延面前堆落的屍山。
狂風之後,場中仍舊能夠動彈的,除開呼延便僅有那頭懵懂的蟻獸,它正自划動著蹄子,迷惘望著空蕩蕩的四周,似感到一股莫名的凶煞威壓,讓它不敢擅動,更不敢隨意嘶鳴,只是乖巧的湊近呼延,表達對主子的親暱之情。
一氣劈出百刀,饒是呼延亦有些疲累,對這百刀威力倒還算滿意,自覺控制甚是精妙,未曾傷到蟻獸,而將在場四十餘頭乘黃盡數斬殺,更是將散落各處的碎屍攪動聚集,一道匯聚在自家腳下,省了再去拾取的工夫。
心悸感愈發強烈,呼延知曉這是禁忌秘法即將消退的徵兆,他要盡快收取這些個身境乘黃的屍身,然後盡快逃離才是。否則待到秘法威力消退之後,他必會虛弱至極,那時若是遇到強敵,他必死無疑。
他打開空袋,將腳前成山的乘黃屍肉迅速收進去,然後攥緊空袋袋口,躍上蟻獸後背,扯韁夾腿驅使蟻獸向前方極力狂奔,眨眼間便已消失無蹤。
「你……看到了嗎?」
待呼延遠去片刻後,這片樹林間忽而傳出一聲幽幽嘶鳴,似在喃喃質疑,又像是自言自語。鉤蛇浩海悄然盤桓在樹枝間,透過茂密樹葉的遮擋,怔怔望著呼延原先所在之處,不知他來了多久。
而隨著他這聲鳴蛇族語的輕問,他身側的枝葉簌簌抖動一陣,鳴蛇獄啼輕巧爬到他身側,與他一道望向那隱隱泛紅的空地,「高等或絕世武技,如今又用出斯瓦匹剌家的禁忌秘法,這刀熊不是戰熊少王,便是斯瓦匹剌家的得勢少主,潛力非凡!」
兩蛇四目相對,目光閃爍似在無聲爭論何事,面色凝重正要開口,卻聽得身後一聲怒嘯,神識如暴戾凶獸般肆虐開來。
「客夕!還有我乘黃四十餘兄弟,怎可能被那刀熊擊殺!」
聽聞這怒嘯,鉤蛇浩海那閃爍的目光驟然收斂,神色凝重外,又顯出一絲驚怒,傳音回應道:「乘黃族忽騁兄!那刀熊竟用出了斯瓦匹剌家的禁忌秘法,實力暴增百倍,殺了乘黃族四十餘個兄弟,連乘黃族客夕千主,亦慘死在他刀下!我卻來慢一步,沒能救下他們性命,愧對忽騁兄,我甘願受罰!」
忽騁狂奔而來,待到那片隱有血色的空地時,奔速漸至緩慢,怔怔望著那滿佈血跡的空地,一時間悲從中來,傳音怒嘯道:「刀熊!刀熊!我便是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亦要親手殺你,為我兄弟們報仇!」
鳴蛇獄啼悄然瞥了眼鉤蛇浩海,神識先是一聲長歎,這才正容傳音道:「乘黃族忽騁兄勿要悲切!我與鉤蛇族浩海兄覺得,這刀熊恐怕是戰熊少王,或是斯瓦匹剌家新得勢的少主,潛力非凡氣運不絕!定不能讓他成長起來,否則你我之族便又將多出一個勁敵!」
「這消息極其重要,不若你率乘黃兄弟們繼續追殺刀熊,我族兄弟與鉤蛇族兄弟即刻返程,將這消息傳與各王及家主知曉,請求增派援軍,必要斬殺這刀熊!」
忽騁神色微動,將怒意掩蓋得極好,面色鐵青死死盯住前方,咬牙傳音道:「也好!各位鳴蛇族、鉤蛇族兄弟,還請盡快折返,勿要耽擱時辰!我率餘下兄弟緊追那刀熊,定不會讓他逃脫,殺了他為慘死兄弟們報仇雪恨!」
聽得忽騁答應得痛快,鉤蛇浩海與鳴蛇獄啼那喜色一閃而逝,均是肅穆應諾,繼而號令麾下飛快退走。
目送他們離去,忽季終是怒意難掩,沉哼一聲,用乘黃族語低吼唾罵,「一群貪生怕死之輩,難怪遭此大難!且看這大戰之後,你鳴蛇族元氣大傷,何年何月才能復興!」
對忽季這聲唾罵,忽騁卻是恍若未聞,亦並未呵斥自家親弟,想來心頭也是鄙夷夾雜怒意,索性便任由忽季漫罵幾句,隨後才揚聲喝令,率先朝前方追去。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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