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二十七、無妄之災 文 / 九氣
「娘西皮滴,還有完沒完?」
呼延仰視那雲層之下的無數翠綠身影,亦是按耐不住,出口怒罵開來。
怪不得他脾性暴戾,實在是自打今年初春,這玄蜂族百萬軍士參戰之後,鳴蛇一方便分外亢奮,連番主動出擊,大戰小戰接連不斷,呼延亦是不堪其擾。
比方此時,方纔那場正面廝殺平息不足三刻,呼延剛剛將肉身破損勉強修復些許,拿出幾塊肉食填補肚餓,還未曾緩過神來,這群精力充沛的翠綠蟲子便再次來襲。但見他們自高空而下,便知道打的還是偷襲的主意,實在讓呼延禁不住便跳腳罵娘。
若來的是鉤蛇、鳴蛇、蜚牛、乘黃甚或並封,他亦不會如此憤懣,偏偏來的是這玄蜂族。
話要說到今年年初,自打蒼狼一方有奚鼠族參戰之後,鳴蛇一方便接連敗退,最終困守在鳴蛇城中,半年有餘不敢擅自出城。而蒼狼一方借此士氣大振的時機,悍然發動七族聯軍圍城而攻,殺得城防軍士死傷慘重,險些便能破城而勝,誰知恰在此時,偏偏最後一支鳴蛇族援軍,玄蜂族百萬精銳姍姍來到,立時引得局勢大變。
有這只生力軍的參戰,便好似半年前蒼狼方那奚鼠百萬精銳來助一般,給這死氣沉沉的戰場注入了一股鮮活血液,更讓鳴蛇一方士氣振奮,打法變得分外悍勇,直接便是以攻代守的戰法,那狂猛的進攻好似永無疲倦,一波緊接一波,不給敵軍休整的機會。
照說即便有這百萬玄蜂參戰,兩方軍力也不過相若,本該打得火熱才是。但如今蒼狼七族卻被打得憋悶,固守原地守多攻少,全因這支最後參戰的玄蜂大軍。
上界眾生皆可浮空而動,但若是戰熊、蒼狼、乘黃一類,騰空之速比陸地奔走之速判若雲泥,只善於在陸地奔走,浮空唯有挨打的份。而背有翅翼的異族,則更善於飛馳,比方商羊、鳴蛇,亦或是這玄蜂族。
鳴蛇雖有四翼,可論起飛馳之速,僅比走獸異族稍快數籌,與商羊、玄蜂等天生善於飛馳的異族,則萬萬不可相提並論。
這玄蜂族形似巨峰,通體翠綠,腹大如壺,前肢好似螳螂鐮勾,背後天生兩對蟬翼,通透更見繁複紋理,在高空飛馳如魚入水,端的是靈敏迅捷,詭譎難測。
先前商羊尚有百萬大軍時,眾商羊振翅如雲蓋,遮天蔽日往來如風,牢牢佔據高空便利,亦是蒼狼三族穩壓鳴蛇一方的緣由之一。如今鳴蛇族請來玄蜂援軍,情勢瞬息逆轉,如今僅剩二十餘萬的商羊軍士,哪裡會是這百萬玄蜂的對手,通常望風而遁避不敢戰,便讓這群玄蜂漸至張狂,竟是無軍能治。
唯一能在高空制衡玄蜂大軍的商羊大軍,如今不敢與戰,這百萬玄蜂更是肆無忌憚,時常前來偷襲,若遇大軍立時抽身飛遁,往來游擊如入無人之境,令蒼狼諸族防不勝防,被打得憋悶至極。
今日更是過份,三刻前廝殺剛剛平息,這群嘗到甜頭的百萬玄蜂又自偷襲而來,正對準了身處邊緣的戰熊軍士。
「整軍!」
好在有戰熊提前察覺了那高空飛來的玄蜂大軍,這番怒吼示警之後,各軍統領放聲怒吼,號令自家軍士執矛以待,只待玄蜂飛到近前之時,再用長矛刺穿這些翠綠飛蟲的腦袋。
對待玄蜂此類敵軍,那拋擲長矛攻擊之法卻已無用,即便射得再精準,也極難射中高空的玄蜂。他們太過靈活,唯有俯衝近身時,才是戰熊施展武力的時機。
這百萬玄蜂依仗飛馳快捷,沒有制衡的飛禽,蒼狼七族又要顧忌身前廝鬥的敵軍,極難再分神留意高空,讓玄蜂們偷殺得極為痛快。如今竟敢孤軍前來偷襲,這些翠綠飛蟲膽子實在是越來越大,便連呼延亦心生怒意,那長矛抓得極緊,同週遭黑熊一般打算,此番定要讓他們吃個大虧不可。
「嗡嗡——」
群蜂振翅之聲響徹天地,原本如飛沙塵霧的百萬玄蜂,眨眼間已從高空俯衝而下,顯露出十丈高壯的巨大身形,放眼望去密佈千里,聲勢浩大之至。
相距百丈時,玄蜂們腹下的三丈毒刺,好似細劍般紛紛對準了各自選定的目標。
「吼!」
有數十頭急躁的黑熊按耐不住,索性雙足跺地飛躍而起,那長矛猛刺向半空中的某頭玄蜂。
急躁往往便要斷送性命,這數十頭戰熊躍上半空,身形卻是周轉不靈,哪裡比得過玄蜂,他們長矛大半刺在空處,反倒被躲避開的玄蜂伺機送出毒刺,鐮鉤狀的前肢亦是迅疾麾下,總能自戰熊肉身上帶出艷麗血光。
不說武勇,單比軍士數目,這玄蜂大軍足有百萬之眾,遠遠多出如今的戰熊大軍。這數十頭魯莽戰熊悍然殺入萬軍之中,雖說週遭玄蜂大多是金體胎境,任那毒刺、鉤肢如何鋒利,也極難刺進這些身境戰熊的肉身一寸,但玄蜂勝在數目眾多,數十上百頭玄蜂圍攻一頭戰熊,獰笑間左踢右擋,便在半空將戰熊如皮球般來回戲弄,無數利刺、鉤肢劃過,便宛若凌遲一般,迅速將身境戰熊割得只剩一具白玉骨骼,死狀極其慘烈。
「殺!」
目睹同族慘死的模樣,眾熊看得驚怒交加,待得玄蜂大軍接近百丈以內,諸位統領不謀而合,齊吼下令。
號令一下,眾熊俱是怒吼隆隆,朝衝來的玄蜂躍起刺矛,氣勢如虹。
呼延亦毫不落後,雙足跺地猛力彈躍,那寒光雙目緊緊盯住兩頭玄蜂,待近到十丈之內,他長矛如化毒蛇,倏然刺向一頭玄蜂的胸膛。
「吱!吱——」
不知這玄蜂嘶叫何意,但那倉惶欲躲的神態,顯然是在惶恐驚嘶。他四翅猛煽,竟在急速下驟然頓住了身形,立時將要後撤退避,眼看下一刻便能退到安全之地,躲開呼延的矛尖。
呼延臉上獰笑不減,依舊將長矛狠戾刺去,但見那矛尖刺破層層虛空,巨力竟透矛而出,便在那玄蜂驚駭目光中,一道淡淡無影的矛氣瞬間劃開他的脖頸,斷送了他的性命。
呼延的確更習慣用刀,但這近十年的生死拚殺,唯有三年用刀,其餘時間均是用長矛掩飾刀法。漫長廝殺已近七年,他用這長矛久經歷練,早已琢磨出不少粗陋簡單的使矛之法,尋常時使將出來,威力亦是非同尋常。
以他如今這耳識身境的修為,前來虐殺一頭胎境玄蜂,若是這也能失手,他真要丟盡了臉面。
近身相戰,比得便是武技與力道。想來這些玄蜂大軍裡的尋常軍士,極難學到上乘武技,哪能憑借逆天武技越階而戰,再來比較力道,呼延更是勝出百十倍,自然能夠輕易屠戮,斷難遇到阻礙、強敵。
這一幕便似虎入羊群,週遭黑熊亦是如此。
能夠歷經十年久戰活下來的戰熊,時常生食強者血肉,修為增長極快。如今剩下這二十餘萬戰熊,幾乎俱是身境修為,便連玉體胎境的戰熊都為數極少。而那玄蜂大軍雖有百萬之眾,但其中身境高手恐怕不足十萬,驟然與戰熊大軍正面相抗,反倒很快落了下風。
即便軍士數目足有五倍之差,但兩方的境界差距,卻更難用數量來彌補。
一位身境強者,力道凝聚如龍,起碼以億斤估算,揚手便能開山裂石。肉身更是凝聚堅硬,千萬斤力道砸中也是不痛不癢,以利刃劈刺僅能傷到皮毛,難傷筋骨、臟腑。
反觀這些玉體、金體胎境的玄蜂,極力出擊亦不過數千萬斤力道,遇到億斤龍力砸在肉身之上,這等胎境肉身便似瓷器、肉泥一般,輕易便會被砸得四分五裂。即便五頭胎境玄蜂圍攻一頭身境戰熊,亦不過讓這戰熊多費些許工夫,卻短短不是對手,唯有被屠戮的份。
「哈哈!爽快啊!」
「他娘滴,已有許久不曾如此痛快啦!」
「這些個翠綠蟲子,怎地來得這般愜意!像是知道我這幾日手癢一般,今日特意送來讓我解氣,實在乖巧!比我那不成器的崽子,倒是懂事多啦!哈哈!」
「夫襲你個不長眼的熊貨!連我看中的蟲子肉你也敢搶?信不信我先收拾你,再來收拾這群蟲子?」
「嘿!粟奕,你個熊貨自家沒本事,反倒還要怪我不成?」
「蒼狼、商羊、朱厭都殺過來啦,兄弟們若是不想被搶去,還得下手快些才是!否則便大勢不妙啊!」
「……」
週遭難遇敵手,斬殺這些未入身境的玄蜂,如同吃肉喝酒般輕鬆容易,倒是真讓這些黑熊殺得痛快,紛紛高吼搭話,便在這廝殺屠戮時閒扯起來。
顯然如今的境遇,讓玄蜂大軍的統帥們始料未及。先前這幾月,他們只需在高空伺機偷襲,還未曾與敵軍正面抗衡過,倒真輕視了敵軍的厲害,原本預計他們百萬大軍襲殺這二十餘萬戰熊,便是打算在其餘敵軍尚未回神時,撈一票軍功便迅速撤走。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能輕易逗弄的二十萬戰熊大軍,卻是塊難啃的骨頭,狠狠一口咬下去,反倒崩碎了自家好幾顆牙。
「吱——」
數十聲尖銳嘶叫直衝雲霄,像是玄蜂大軍的統領們匆忙下令的聲響,奈何呼延與他們言語不通,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撤退!飛回去!」
卻在這數十聲尖嘶裡,一頭慌亂的玄蜂統領出了差池,手忙腳亂間竟放開了自家神識,等若不分敵友,將自家的號令用神識告知了週遭百里的眾多軍士。
這差池逗得眾熊轟然大笑,不知是何家少主,恰在這玄蜂統領身側,聞言滿臉促狹的獰笑,索性也放開神識,傳音吼道:「既然來到我族地盤,自當要讓我等盡到地主之誼,好生款待才是!否則若是傳到他族耳中,定會說我戰熊族不識待客之道,平白惹得笑話!」
「這位玄蜂族的統領,還是留下吧!」
紛亂極為有趣,便連呼延亦是嬉笑著分神望去。可誰知他分神之間,卻猛然聽聞身後傳來利器破空聲,腰背驟生凜冽寒意,心頭便是一悸!
不等他回神扭身躲避,腰後倏忽一涼,繼而刺痛如骨,痛得他咬緊牙關,自知已然中招。他正待折身反擊,被刺中處忽而傳來一股巨力,恐不下十龍之力,全然不給他反抗的機會,便將他高高拋向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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