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三十一、恐嚇之威 文 / 九氣
無論哪族的大軍,軍中所傳的習練武技,通常均是末流武技。
何謂末流武技,這詞用得淺顯清晰,便是與其餘武技相比勉強能排進末尾的武技。算得上名號,總比許多無名、不入流的武技高明些許,但與中等、高等武技相比,卻又差得太多。
修習高等武技到精深處,能與武力高過十倍的強敵相抗。修習中等武技達大成之境,則無懼武力強過六倍之敵。將低等武技練得爐火純青,可與力道高出三倍有餘的強敵戰而不敗。而這末流武技,即便掌握十分火候,或許能與武力更勝一倍的對手戰個旗鼓相當,這便是武技高低的巨大差距。
與呼延對敵這玄蜂,雖說是鼻識身境的高手,奈何習武天賦平平,在軍中混跡五千餘年,一套末流的刺蜂體技不過掌握五成,能比力道高出他五成的對手廝殺而不落下風。他自知苦短,往日更是拚命修習這套「刺蜂體技」,但這習武天賦四字,生生將他熬得沒了脾氣。
如今在百萬族軍面前連番丟臉,已然逼得他無路可退,若是無法將這可惡熊貨殺死,以敵血洗刷所受屈辱,他便寧願死在這黑熊矛下,總好過帶著屈辱回歸軍中,此後終生受到眾多玄蜂的嘲諷、鄙夷。
那樣身敗名裂的日子,即便只是心念推衍,亦讓他不寒而慄。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唯有兩條路,若不能洗刷恥辱,便只求轟轟烈烈的戰死,興許死後猶能被稱一聲英勇,抑或被漸至遺忘。
無論哪條路,於他而言並無差別,均是要讓他拼盡全力與這黑熊一戰罷了。
「正要拿你試矛!」
呼延熊眉倒豎,不怒自威,一股彪悍狂霸的氣勢沛然而出,悍然迎向這玄蜂,長矛舞動如行雲流水,又似有巨龍翻江倒海之勢,狂猛如斯!
這一戰,呼延雖是初入鼻識身境,力道不過十龍之力,但猶有三分火候的熾烈矛法,武力與三十龍之力等同。而玄蜂早已是鼻識身境,肉身增益已有二十龍之力,加諸五分火候的末流刺蜂體技,武力亦堪比三十龍之力。如此看來,呼延與這玄蜂倒是旗鼓相當。
「呯!」
如鐮鉤肢斜劃半弧,正與呼延長矛猛撞,玄蜂與呼延均是反震暴退。只是玄蜂身形踉蹌,擊退十丈開外,呼延卻熊臂顫慄,猛然被逼退近二十丈。
這結果出乎玄蜂的意料,但在心念倏轉之間,已然幡然醒悟,猜出其中玄妙,登時驚喜交加,嘶鳴一聲猛衝向呼延。
呼延剛才晉陞鼻識身境的修為,力道暴增四龍之力,看似實力已然大進,其實不然。他早已習慣原本境界的六龍之力,此時力道大增,運使起熾烈矛法來,頃刻間尚未適應這暴增的力道,反倒影響了矛法的威力,無法將這三分火候演繹完全,自然難敵狀態極佳的玄蜂。
出現這等局面,呼延亦是驚愕不解,轉念間卻也想通其中關竅,不由得暗自皺眉。這玄蜂卻不給他思索應對的時間,轉瞬便已再次撲殺而來,正要趁呼延矛法不順之時,將這黑熊切成粉碎!
「呯!」
「叮!」
「嗙!」
兩者皆是身境修為,肉身何其強悍,出手更是快如電光火石,驟然對攻均是狂風暴雨一般。若是有胎境觀戰,定是看得應接不暇,捕捉不到這一熊一蜂交擊動作的十中一二,倒有八、九成均是一晃而過,模糊不清。
但在羆或沽巨的眼中,自然能將他們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洞若觀火。僅是三息過去,默默在下方觀戰的羆便看得皺眉不已,對呼延不太滿意。
呼延與玄蜂剛剛近身而戰,呼延便一退再退,出招留有四分力道,總是欲圖要折返回防,極少有全力一擊的時候,守多攻少極為被動。那玄蜂卻是越戰越勇,全然放棄防守格擋,一味狂刺猛攻,將那末流的刺蜂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打得分外痛快。
退,再退!
那重攻無守的熾烈矛法,在呼延手中便變了味道,尋不見一絲剛猛無鑄的氣勢,總是畏首畏尾施展不開,三分火候如今卻連兩分都不夠,被那玄蜂打得狼狽不堪,這等表現,叫羆如何能夠滿意。
「你若再退,依舊緊防死守而不反攻,回頭再莫向我討要酒喝!」
堂堂斯瓦匹剌家獨傳的高等武技熾烈矛法,曾能容呼延如此玷辱,又怎能敗在這末流的刺蜂體技之下,羆看得豎眉瞪眼,放聲怒吼道。
這一聲恐嚇極為有效,傳到呼延耳中時,頓時便讓他渾身猛顫,那舞動如風的長矛忽而滯澀,被玄蜂鉤肢伺機穿過其中空門,在他肩頭狠狠劃過,深入足有半丈,帶出一溜兒血線。
呼延喝不喝酒倒是無所謂,但他從羆這裡討要的酒水,大多進了那十八騎近身護衛的肚子。想要讓境界遠高過他的黑熊們聽他號令,單單交情自然不夠,這酒水賄賂便顯得尤為重要,若是失了羆的酒水供應,恐怕沽巨等熊雖不會翻臉,卻也不會再給他這許多的好臉色。
一念及此,呼延登時變了臉色,視這玄蜂如同殺父仇敵一般,面目猙獰瞪眼怒視,矛法立時變得悍勇無匹,狂猛無邊。
倒並非羆那恐嚇真有如此大的威懾力,而是呼延經過這三息感受,已然適應了激增的力道,這才能將熾烈矛法的威勢展露出來,成色十足的三分火候,足以與這玄蜂戰得平分秋色。
呼延慣用刀法,其餘武藝便顯得稀疏平常,但他在人界拚殺近九百年,武道閱歷自然老道毒辣。如今為求在殺場保住性命,又有羆這矛法大家傾囊相授,熾烈矛法才能上手甚快,六年習練便能熟稔,發揮出三分火候。
這卻並非呼延極致,他能在人界八百餘年自創刀法,傲視群雄幾近無敵,習武天賦更是非凡超群,潛力極大。此時被羆恐嚇逼迫,倒真逼出了他些許潛力,熾烈矛法越使越順手,隱隱突破了三分火候,將玄蜂壓得憋悶至極,再難如先前般傾瀉狂風暴雨的攻勢,轉而屢屢回防起來。
局勢一變,便忽而急轉直下,任是玄蜂如何硬撐,亦難改頹勢。
「吼!」
這矛法使得酣暢淋漓,呼延更是熱血沸騰,興奮暴吼一聲,矛氣驟然清晰兩分,更見凌厲鋒銳,力道自然愈發凝聚,威力更曾一籌。
「嗙——」
威力突增,出乎玄蜂意料,倉猝間驟然猛揮鉤肢格擋,力道卻終究差了一線,被震得身形歪斜,露出極大破綻。這等絕佳戰機呼延豈會錯過,回矛立時再刺,隱約有些第一絕招「破萬軍」的味道,剛猛迅疾一往無前!
玄蜂尚未穩住身形,這般剛猛一刺已到面前,驚得他尖嘶鼓氣,匆忙聚力於鉤肢,極力下揮欲圖抵擋,卻還是慢了剎那。
強行效仿如此剛猛絕招,威力自然沒出現應有的增幅,徒有其表不具威力,氣勢倒還算像模像樣。只是力送到盡頭時,呼延難免掌控不住準頭,本想刺到這玄蜂腰腹間細弱連接處,到頭來卻偏差極大,逕直刺進了玄蜂胸前甲殼厚重之處。
「咚!喀嚓!」
甲殼略微阻礙片刻,依舊未能擋住這矛尖凝聚虛形的巨力,裂紋蔓延之間,長矛矛尖已刺破甲殼,沒入玄蜂胸口一丈有餘,淡黃、殷紅的兩色血漿自破口汩汩噴出,險些濺在呼延熊軀之上。
雖受重創,玄蜂卻驚而未慌,猛力煽動四翼,想要抽身急退穩住陣腳。呼延卻難得有此進展,豈能容他緩過氣來,自然欲圖趁勝追擊擴大戰果,長矛順勢猛蕩,將玄蜂扯得身形不穩,踉蹌歪倒。
「哈哈!」
朗聲狂笑間,呼延抽矛再行一刺,此番卻並非效仿那第一絕招「破萬軍」,而是熾烈矛法中尋常招式,但勝在時機捏拿精準。那玄蜂已然心知不妙,猛力掙扎想要正身,長矛已然在他倉猝間,狠戾刺進了他的細脖軟殼。
「喀嚓!」
又是一聲脆響,只是這次斷的卻是玄蜂脖頸細骨,繼而劃破了週遭筋脈。長矛猛烈攪動,便將玄蜂細脖軟殼內攪得一塌糊塗。
玄蜂肉身猛然繃直,又極力蜷縮,那尾針努力刺向呼延,中間卻隔著十丈長矛,怎也夠不到。他「吱吱」叫得虛弱,那背後四翼劇烈顫動幾下,終是與他肉身一般,無力癱軟垂下。
「呼侍衛好本事!」
沽巨早已結果了他那玄蜂對手的性命,見呼延戰得有聲有色,便在旁觀戰未曾插手,此刻見得呼延大發神威,乾脆利落地斷了這玄蜂的生機,立時大笑讚歎,高吼嚷嚷道:「戰得痛快!贏得痛快!呼侍衛好生威猛,今夜定要請酒!請酒!」
「哈!多謝沽巨大兄搭救之恩,今夜請酒,那是理所應當!」呼延爽快應諾,就這般將玄蜂屍身掛在長矛上,志得意滿的高高舉起,與沽巨勾肩搭背,徐徐落向地面。
這時節,便連零星廝殺業已結束,倒有無數黑熊見得呼延這一戰,此時看得他大勝而歸,俱是轟然叫好,高吼咆哮讚歎呼延驍勇之姿。
呼延自是喜笑顏開,提著那玄蜂屍身自眾熊間傲然招搖而過,待跨步行到羆面前,立時又換上諂媚憨直的笑臉。沒曾想羆卻是滿臉冷峻,悶哼一聲扭頭便走,這便讓呼延笑臉僵直,抽搐幾番,垂頭喪氣跟緊隨羆身後離去。
相隔數里開外,起統領的大軍之中,兩頭黑熊悄然佇立,遠遠冷眼望著那得意非凡的呼延招搖離去。站得略微落後一步的黑熊,有一對奇異的灰毛熊耳,面容隱現猙獰之色。
「主上!且叫這野熊崽子再得意幾日,一月之後,我定叫他屈辱而死!」
忌負手而立,扭頭冷冷凝視呲溯,寒聲低吼道:「我供應你充足的強者血肉,讓你如今晉陞口識身境,更在十年之前,便已傳你熾烈矛法,你若仍是敗在這呼手上,即便他不殺你,我亦不容你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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