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四十七、多謝主上! 文 / 九氣
時至今日,這場牽連十三族的廝殺,已然延續了十八年之久。
各族初時最少有百萬軍士,合計投入一千五百萬軍士以上,算得上上界西域十萬年來,最為龐大的一場征戰。
只是到得十八年後,一千五百萬軍士得以存活至今的,不過寥寥百餘萬,真可謂九死一生,更罔論數以千萬計慘受戰亂而亡的尋常鳴蛇,廝殺之慘烈,可見一斑。
性命如草芥,唯有邀天之倖,適者生存。
這話說得一點兒不假,能夠身經百戰而不死的軍士,各族不過十萬數上下,卻連鼻識身境修為的軍士也變得罕見之至。比之最初參戰那百萬大軍,這十萬大軍的軍力不降反升,乃是真正的精銳之師。若是以先前的百萬大軍,對敵如今這十萬軍士,毫無疑問,定是一場摧枯拉朽的屠戮,這十萬軍士只需半響,便能將那修為參差不齊的百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
九死一生,換來的是最為精銳的軍士,各自修為的差距正在急劇減少,最多便是口識身境、眼識身境、身識身境此三重的軍士,其上神境的數量頓時銳減,無非是各族家主,相加亦不過千數,能夠有幸在戰中突破到神境的少主,卻是寥寥無幾。
即便是那早已放出風聲,自稱已然觸到神境門檻的梁少主,亦在這不上不下的境界裡,蹉跎了這十八餘年,卻怎也未能跨進神境大門。
雖說如此,如今征戰軍士的強悍,自是不言而喻,到得最近數年,每逢廝殺無論大爭小戰,大多是勢均力敵的局面,誰也奈何不得對方,在廝殺中慘死的軍士數量又見跌落,無非是命途不濟,遇到比自家修為更高的敵軍,悲慘斷送性命的倒霉貨,大爭死傷千數,小戰能有百數傷亡,已是損失慘重。
而那傲然參戰的玄蜂大軍,參戰至今才過去不足十年,可這玄蜂族整整百萬軍士,在這強悍廝殺中折損迅猛,如今僅剩十萬出頭的軍士之數,刷落了那些個不堪與戰的胎境軍士,留下這十萬身境軍士,雖然耳識、鼻識為數眾多,好歹得以勉強參與進廝殺之中,而非這八、九年那般慘遭屠戮。
這玄蜂族百萬大軍的慘痛遭遇,登時看得圍觀諸族目瞪口呆,心驚膽寒,於是任由兩方如何勸說、遊說,甚至誇下海口允諾海量賠償,卻叫圍觀諸族禁閉其口,再無一族敢於參戰其中了。
諸族決議的各家家主,均不是庸碌之輩。即便先前身在局外看不通透,曾在玄蜂族大軍參戰時,亦有數族蠢蠢欲動。但隨後得見玄蜂族這百萬大軍銳減之速,哪裡還能迷惘無知,尋常大軍大半胎境軍士,若是拉到這血腥戰局之內,無非是去送死,給敵軍屠戮的份。如今想要參與這戰,好歹要抽調十萬之數的身境大軍,才可堪一戰,這般龐大的精銳大軍,一般異族實在拿不出手,哪裡還敢輕易應戰,只得依然作壁上觀了。
是以近十年,再未有新參戰的異族,這少了十萬精銳的鳴蛇一方,倚靠自家的厚牆重城,倒也能與蒼狼一方打得有聲有色,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卻說羆那近身侍衛呼,在這征戰裡卻是聲名鵲起,但凡見得這頭特立獨行的執刀黑熊,立時便會引得眾軍矚目,威名一時無兩,堪與少主之名一較高下,叫這刀熊威名傳揚得諸軍皆知了。
只是這聲名大顯,有得偌大好處,壞處亦是顯而易見。
見得刀熊,驚懼避讓者有之,恨之入骨者卻是為數更多,讓羆與他麾下軍士亦是備受牽連。刀熊揚名這四年裡,原本仍有萬數的軍士,遭受敵軍中刀熊仇敵重點關注,短短四年十中存一,僅剩不過千數出頭,軍士銳減之數乃是諸軍翹楚。
為保呼侍衛性命,羆與沽巨這些個近身護衛疲於奔命,為其攔下許多身境巔峰的仇敵,應付得焦頭爛額,十二頭近身護衛,折損得晉陞三頭,除開沽巨,便獨有夫襲、粟奕險險存命。
卻也虧得如此,所剩千數軍士,無一不是口識身境之上的強者,大半更是眼識身境抑或身識身境的強悍修為,連呼延混跡其中,那口識身境的修為亦不夠看,吊在末尾。
這千數軍士,精銳之度也是諸軍翹楚,軍力遠超尋常大軍。便因前來尋仇的強敵太多,一戰之下有生有死,弱者皆難存活,而存活軍士獲得的強者血肉,卻也大大多於其餘諸軍,修為提升之速極為迅猛,才造就了這只強悍之軍。
而這強悍之軍的統領,斯瓦匹剌家的羆少主,也因此備受矚目,聲威傳揚諸族各軍,敵友皆有耳聞。
論起斯瓦匹剌家諸位少主的威名,漫說是裕、忌、緒這等失勢少主,便連呼聲極高的梁,以他將入神境的聲名,與羆相較亦是遠遠不如。這般聲威顯赫,對於羆這般欲爭家主之位的當權少主,用處非同尋常。
即便是裕、忌、緒等少主,面對這般聲威無雙的強勢少主羆,也不由得心下頹然,均知若沒有誰能率先踏入神境,便極難再與羆相爭,下任家主之位十有**是要落入羆的手中了。
本與羆有得一爭的梁,卻從羆身上感到了巨大的威脅,讓往日能夠鎮定自若的梁少主,近幾年也漸露焦躁之色,每日除開悍勇廝殺,便是悶頭苦悟那神境玄妙,力求率先踏進神境之門,在諸位少主中拔了頭籌,才能與羆有相爭之力,否則他夢寐以求的家主之位,便真是黃粱一夢,再無需提及。
諸般種種,皆起於羆這執刀的近身侍衛,於是明裡暗裡,嫉恨呼延者有之,敬畏呼延者有之,但其中極少有與呼延同軍的軍士。這些久經廝殺的悍勇熊軍,最為喜好的便是廝殺爭鬥,或是創出偌大威名,至於生死,卻是早已置之度外。
無論是交好軍士的生死,即便是他們自家的生死,業已被這綿延經久的爭戰消磨得淡漠無忌了。若是見得誰遇凶險,能救則順手一救,倘若救之不及,眼見往日談笑飲酒的兄弟便慘死在眼前,無非激起一股戾恨之氣,殺敵更見威猛凶狠,卻從不為誰之死痛哭流涕。
看慣了生死,哪怕這些年來自家軍中死傷慘重,皆因這統領身畔執刀的呼侍衛,存活下來的軍士們,卻從未遷怒怪罪過呼延,反倒以此為榮耀。
但凡與呼延同軍的軍士,行走在諸軍之中,只憑自家與刀熊同軍一語,便能比往日更加昂首挺胸,傲然享受四面八方投注來的無數艷羨、嫉妒目光,並且因此深以為榮。
這日裡,沽巨與夫襲兩熊勾肩搭背,似是無意的在戰熊陣營裡好生晃蕩一圈,享受了一番眾熊矚目的待遇,這才心覺暢爽,嬉笑得意地跨步歸來。這般行徑,他們早已養成習慣,每日若不能如此走上一圈,便覺得渾身不舒坦,連飲酒都覺乏然無味。
只是今日他們溜躂這一圈,內中緣由又與往日稍顯不同。
待得兩熊坐回呼延身側,沽巨朝呼延微不可查地眨動兩下眼睛,神識悄然放出,卻是私下與呼延偷偷傳音,「呼侍衛,左近那山頭的荒森枝繁葉茂,躲入其中極為隱秘,這一路去越過梁少主麾下軍士的陣營,極難引得其餘少主生疑,正是一條好路!」
這番私語間,沽巨卻是隆隆大笑,拍打著呼延肩頭,爽朗高吼道:「啊哈!呼侍衛!這兩日卻無戰事,那肉食擱得太久,食來便有股子霉味!不若你與統領說道一聲,我等便去那方荒森裡捕殺兩頭凶獸來,烹煮調製一番,解解口饞如何?」
呼延眉梢輕揚,咧嘴笑得爽快,高吼回應道:「這倒正合我意!待我與主上稟報一聲,便由你我四熊一道前去吧!」
高吼聲間,他與沽巨、粟奕、夫襲嬉笑打鬧站起身來,便欲朝羆走去,卻見羆亦是緩緩起身,瞥了眼四頭心懷鬼胎的黑熊,淡淡輕吼道:「走吧!」
呼延滿臉愕然,怔怔望向羆,吶吶輕吼喚了一聲,「主上……」
「既要獵食凶獸,你等便殺得兩頭,亦不夠我這千數軍士開解口饞之欲,忒的太過小氣!如今既無戰事,我便與你等走上一遭,多殺幾頭凶獸,分予家中軍士美食一番更好!」羆淡淡輕吼間,已然跨步在前,率先朝沽巨所指那方荒森而去。
怔怔看著羆,待得羆擦身而過,沽巨朝呼延猛拍一掌,才叫呼延幡然驚醒,熊臉上適時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同沽巨三熊緊跟在羆身後,不忘吶吶低吼道:「多謝主上!」
聞言,羆撇了撇嘴,只覺這乾巴巴且泛出酸味來的一句答謝,聽來甚是無趣,冷笑一聲也不作答,領著眾熊朝那方荒森闊步行去。
便在此時,相距數萬里的鳴蛇城頭,兩條鳴蛇杵牆而立。
為首那鳴蛇無形透出一股威嚴,此刻卻是雙眼如細線,正自聚睛遙望遠處敵軍陣營。
見得五頭黑熊出得陣營,週遭再無隨同軍士,他雙眼一瞇,殺機隱現即逝,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輕嘶道:「果然不出所料!那刀熊正該突破之時,以他此時處境,必要尋個隱秘處悄然突破,那方荒森正是好去處!他們如此配合,我等數月佈置便未白費!便連那戰熊族斯瓦匹剌家的羆少主亦一道同去,正好一網打盡!泊即,今日便是你復仇之時!」
泊即早已激動得戰慄難止,狠戾盯住那遁入荒森的五粒黑點,咬牙輕嘶道:「多謝主上!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若能報得這血仇,泊即日後必效死忠,以報主上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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