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戰熊呼 一百四十九、了斷! 文 / 九氣
足足千萬軍士,在這方荒森旁廝殺了十八年,於生長在這方荒森的凶獸而言,無疑是一場災難。
凶獸,若是追本溯源,其實與萬族同根,乃是源於萬祖的血脈。只是與萬族相較,他們或許有極為強悍的力量與肉身,但混雜至極的血脈,致使他們靈智喪失,無法修煉,只餘下獸的本能,淪為諸族取食的獵物。
沒誰能說清這凶獸是何時誕生的,似乎在萬族生衍之初,他們便已存在,這其中有何詭秘,極少有知情者。而凶獸的凶悍有強有弱,強者堪比至境大能,身有萬丈,凶軀遮天蔽日,弱者卻比胎境更加弱小,身形不足十丈者比比皆是,正是諸族烹飪鮮肉的最大來源。
這些凶獸雖然靈智喪失,但獸的本能卻愈發敏銳,能聞氣知危而避。相隔數萬里外這場慘烈廝殺,叫諸多凶獸嗅出了太多凶險的味道,於是大半選擇避入荒森更深處,留下來的便是那些嗅危不夠敏銳的凶獸,卻早已淪為了諸軍打牙祭的口食。
如此十八年後,臨近大軍駐地這數萬里荒森,凶獸已然絕跡,是以五熊深入荒森已有兩萬里,卻再未見得凶獸的蹤跡。
羆隱隱有種不妙的預兆,他覺著今日這荒森裡,未免靜得有些詭譎。
放在往日,即便諸多軍士前來獵殺偷食,但有大半凶獸衍生極快,數目數不勝數,總有些嗅覺不敏的幼小凶獸不知死活,跑進這方絕境裡玩耍嬉戲,深入萬里之遙,總能見得一頭、兩頭。
可是今日,五熊除開初進荒森時,曾隱約察覺到一頭飛禽凶獸活動的痕跡,但再次之後,便一頭凶獸也再未得見,連呼吼唳鳴都一聲未聞,唯有微風刮過的樹葉簌簌聲,靜得似乎不同尋常。
久經廝殺的閱歷,讓羆無形覺著似有凶險,但他細細查探下來,卻是一無所得,不由得漸至鬆開那緊蹙的眉頭,心想怕是自家疑心太重所致,索性便不再多想了。
「為防有高手觀氣尋蹤,那方山洞卻是正好!」
羆四下掃視著,目光終是落在草叢遮掩的一個狹小山洞處,好生打量兩眼,終是熊指一點,定下了用於呼延突破的隱秘之處。
「這……」
呼延揚眉瞪視這那山洞,深不可見底,高闊卻不足六丈,堪堪容他坐身而入,不由得吶吶,「未免太小了吧……」
「嘿!我倒覺得統領選得極妙!」沽巨似在溜鬚拍馬,但那熊臉敬讚的神色卻是逼真至極,看得呼延暗自讚歎,這般奉承的本事,已然也是登峰造極。
沒曾想此話一出,卻引得夫襲、粟奕連連點頭附議。見得呼延遲疑之色,夫襲咧嘴大笑,低吼道:「呼侍衛!雖說有統領及沽巨軍主同在,能替我等遮掩氣息,但難免有善查細微的強敵!待得你晉陞時,那氣血爆盛的剎那,統領與沽巨軍主稍有差池,便能遙望到你的氣息前來尋仇,便要惹出麻煩了!」
粟奕附聲,低吼道:「若是能有這般厚實的土泥遮掩,再加統領及沽巨軍主在旁掩蓋,你那氣息絲毫無漏,定能做到萬無一失!」
「觀氣!」呼延聞言,心中不由一聲驚歎,難免升起幾分艷羨與期盼。
所謂觀氣尋蹤,倒是他在人界時從未聽聞的奇異事物。此乃震破「斷觀後天眼膜」之後,雙眼自生先天靈識,才可用出的神通法門。
但凡生靈,生來便有血氣,若是以通了眼識的雙眼觀望,眾生皆有赤紅血氣在身,尤為醒目。這血氣乃是生靈根本,假使境界極高的強者看去,更能從血氣中看出殺氣、運氣、壽命諸般等等,這生靈之事,便是一目瞭然。
而這生靈血氣亦有強弱之別,強者如若神境之上,那血氣若是放開,便如熾陽烈焰一般。換作是初入胎境的生靈,那血氣微薄,觀之便似瑩瑩之火,能隨風撲滅般,微弱至極。
血氣無論強弱,但凡這生靈仍舊生氣未滅,便總有血氣相隨,若非能跨入身識身境,那時便可封閉自家血氣,隱匿自家行蹤,叫強者觀望不出。而未到身識身境者,想要隱匿血氣觀感,便可尋草、木、石、土、水等物遮掩,勉強亦能藏住自家這耀眼的血氣,讓強者難尋。
此時羆所指點之法,便是用土泥遮掩呼延血氣,加之羆與沽巨兩位身識身境在旁援助,即使呼延晉陞一剎那的血氣大盛,亦可完全掩飾,叫有意觀氣尋蹤的高手,也極難得見呼延血氣。
既然已說得明白,呼延自然再無異議,苦臉認命鑽進那狹小山洞。待得屈身而入後,他猶自不覺保險,又向內挪動了數丈,熊軀難免擦碰洞壁,惹得沙石簌簌落得他滿身滿臉,但見與外頭相距三、五丈遠,他更為放心,這才咧嘴大笑,漸至閉上了雙眼。
每一寸血肉筋骨接連戰慄,強自抽離絲毫氣力,再匯聚如宏,逕直灌湧進他頭顱!
「轟隆隆——咚!」
有了通口識的幾番經歷,他此番衝擊眼識,卻是做得最充分的準備。
當初突破口識身境時,便曾因他血脈雜亂,使得喉關「斷音後天喉膜」難破,失敗足有三次,最終匯聚八十龍之力,才艱難突破。有了這番教訓,他此番衝擊眼識身境,到達口識身境巔峰之後,又自積蓄一年,待得自家力道從七百龍之力提升至八百龍之力,才敢前來一試。
如此充分的準備,待聽得那氣力撞擊眼識胎膜之聲,厚重猛烈,登時便讓呼延心神一鬆,信心倍增。以他先前三次晉陞的經歷來看,今日若是再無意外,定可順利破開那「斷觀後天眼膜」,晉陞眼識身境。
「轟隆隆——隆隆……」
「咚!咚!咚!……」
既要衝關,那自是需全神貫注,一鼓作氣,繼而才能以持續猛烈的衝擊,震破那「斷觀後天眼膜」。是以呼延絲毫不敢分神,即刻忘卻了週遭,全神調動自家每一絲氣力,盡數匯聚沖湧向頭腦,一氣緊跟一氣,接連不斷往復不止。
見得呼延已臻佳境,正自專注沖關,羆淡淡瞥了一眼,便在這山洞外端坐下來,閉目養神。沽巨、夫襲、粟奕相視一笑,亦是各分一方坐下,噤聲不再多言。
胎膜難破,這是眾所周知,而呼延這熊軀血脈斑駁,每重胎膜更是難破,耗時少說也是數個時辰,倒也急不得。
四熊這一坐,倏忽過去六個時辰,原本夕陽西斜,此刻早已是九月高掛當空,想來應到了夜深。
這荒森自古生長至今,古木參天,枝繁葉茂。尋常時候,諸多凶獸最喜歡這月光之華,是以凶唳惡嘯此起彼伏,荒森在夜裡會分外熱鬧。只是這方臨近諸族征戰的荒森,早已是凶獸絕境,於是凶獸罕至,這一夜更是寂靜得無聲無息,總有種毛骨悚然的陰森鬼寂之感。
安穩過去六個時辰,呼延正自到了衝擊眼識胎膜的緊要關頭。週身巨力撞擊「斷觀後天眼膜」的聲響,由先前那厚重的「咚咚」聲,已然化作了如今「崩崩」好似音弦撩撥之聲,這正是胎膜將破的徵兆,讓呼延心下欣喜,便愈發全神貫注了。
這六個時辰於沽巨等熊而言,過得太過平淡無奇,又要護佑這沖關的呼延,不得隨意走動離開,早前便已覺著百無聊賴,無所事事。於是除開仍舊端坐不動的羆,粟奕瞪眼打量著四周,依舊保持著萬分警醒,沽巨與夫襲已然杵著自家熊頭,昏昏欲睡。
正在此時,似在閉目養神的羆,卻猛然間睜開雙眼,那對淡漠碧眼乍現冰寒精光,直刺前方虛空。沽巨亦是渾身一震,睡意全消,猛然站起身來行到羆身前,對著那虛空豎眉怒視,揚聲暴吼如驚雷!
「哪來的雜碎?滾出來!」
「哈哈!」
一聲尖嘶如夜梟唳鳴,遠至萬里之外,數道身影倏然疾衝而至,有狂風如利刃破開茂密枝葉,留下一條直通虛空的巨大空洞。待得這數道身影驟然停至眾熊身前千丈遠處,被厲風撕裂的枝葉,這時才紛紛揚揚如大雨落下。
前來卻是五條鳴蛇,為首那鳴蛇昂首傲立,笑意陰冷,蛇眼盯著羆寒嘶問道:「羆少主,這四年過得可好?」
沽巨將熊目瞪得滾圓,滿臉兇惡相,粗聲吼喝道:「你這廝軟蛇,卻是哪裡鑽出來的?給我滾遠些!」
「放肆!」
隨同這為首鳴蛇的餘下四條鳴蛇,聽聞沽巨如此出言不遜,頓時厲色齊嘶,怒斥出聲間,已然有鳴蛇驟然欲動,想要前來教訓沽巨,卻被那為首鳴蛇倏然揚翼,將其攔下。
「沽巨,退回來!」
見得沽巨雙目放光,透出蓬勃戰意,便要前衝一番酣戰,羆亦是皺眉低吼,喝止了沽巨這衝動之舉。令下如山,沽巨不敢違逆,只得捶胸咆哮,朝這突兀出現的五條鳴蛇呲牙咧嘴,好生挑釁之時,卻也聽令退到了羆身後。
「原來是鳴蛇族庫卡家雲絮少主!」
羆雙目精光乍現即逝,又恢復那淡漠之色,冷冷注視著雲絮,緩慢起身,一股凌烈氣勢砰然綻放,已是戰意衝霄。
「四年前那未完一戰,今日便做個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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