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一、商門乘黃 文 / 九氣
這飛龍城,一如既往的繁華。
每日均有無數想要大賺特賺的商賈湧入其中,亦有無數懷揣野望的各族青壯混跡進去。至於曾匆匆駐留一日的兩頭黑熊,第二日便將積蓄花得精光,不得不啟程歸去,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極少有誰留意。即便那駐守西城門的幾頭飛龍守衛與守長,對他們稍有印象,亦不過半月便忘得一乾二淨。
二十餘年後,一頭長相尋常的乘黃來到這飛龍城的西城門,不過是眼識身境的修為。飛龍守長昨夜尋歡,前面又恰巧過了幾大股商隊,送來幾塊三、五斤的神境血肉賄賂,那時心情不錯,又見這乘黃乖巧識趣,便隨意盤查一番,收取了三兩神境血肉,這便放他進了飛龍城。
這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那乘黃拮据,聽聞只收取三兩神境血肉的入城費,那喜不自禁的模樣,倒叫飛龍守長頓覺有趣。奈何這印象亦未過多時,便被一塊三斤的神境血肉打散,繼而消散無蹤了。
日月流轉,那年歲便悠悠而逝,白駒過隙般,已是百年之後。
便在飛龍城的西北角,有一座佔地百里的宏偉石殿,將這西北角佔據的小半,平白便透出一股子霸道雄渾之氣。這石殿便是飛龍城商門所在,大半前來飛龍城行商的商隊、商賈,皆盡匯聚於此,乃是這飛龍城最為繁華之處。
而入得那闊有千丈的厚重殿門,內中更比外牆雕琢得精緻,裝飾亦是金碧輝煌,似集天下奇珍於一處般。若是有誰是首次前來,定會被這奢華貴氣深深震撼,呆滯得如化泥塑,立在門前半響說不出話來。
跨進殿門,卻是刻有龍文銘刻、花鳥蟲魚、萬族激戰的近千根玉柱,承載著上界厚重、古老綿延至今的諸般歷史畫卷,粗逾百丈鼎立殿中,撐起了這紛亂嘈雜的百里行商場地,乃是商殿大堂所在。便在最外層的玉柱壁上,有旋轉而上的玉石階梯,直通上層拍賣場所。
這第二層樓,更是裝飾諸般奇物而造,比下層又要華貴數籌。只是往來商賈皆盡貴氣十足,顯然均是身家頗豐的富豪權貴,於是能夠上得二層的商賈少之又少。那些只能混跡一層的尋常商賈,便是削尖了腦袋,也鑽不進這二層的階梯。
在二層這拍賣之所,每日開市均有大批好物件兒,通常比下層的東西要珍稀貴重太多。而那拍賣的底價若是讓下層商賈知曉,俱會驚呼天價,往往最終敲定的價格,亦會超出下層商賈能夠想像的極致。
能夠通到上層的玉柱有十根,到得上層,那拍賣之所卻僅有五道金玉精雕的大門,分為東、西、南、北、龍五門,每門都會排滿了接客的門迎與待者。這卻是個好差事,只需那各族語言說得利索,懂得奉承拍馬,手腳勤快,服侍周到那些入門的富豪權貴,便少不了些許賞賜。
但凡的跨上二層的富豪權貴們,總不會吝嗇這微不足道的賞賜,只是對於接到賞賜的門迎或待者而言,這賞賜便豐厚得無與倫比,少說一筆也有個幾兩神境血肉,若是積少成多的話,亦能去下層充個暴發戶,毫無問題。
便在這二層拍賣之所的北門,門旁亦擠滿了諸族門迎、待者,其中最為搶眼的,要數那身著講究鱗甲的一頭乘黃,滿是笑顏迎來送往,同大半出入的富豪權貴都能搭訕兩句。只因他話說得甜,那模樣又體面,便讓搭話的富豪權貴心頭舒暢,不時便能得到幾兩賞賜,卻總也未曾選定今日服侍的恩客,久久佇立在門前張望,便叫週遭的諸族待者暗自咬牙切齒,對他分外憎恨、嫉妒。
「哎!這不是鉤蛇族期悟家的琅大少主麼,可有些日子沒見了!這一回隔了有三年了吧?哈哈!倒是來得湊巧,我們商門今日可有不少的好貨色,這便要開始拍賣啦!快請進,快請進!」
「哎呀!是呼眼拙,險些沒認出我們飛龍城江尾家的騰雲大少主,卻是好大的罪過!說得是,我們商門真掏弄到了好東西,即刻拍賣!您請好勒!請進請進!」
「喲!原來是……」
一聲聲俏皮或奉承話,換來入門的富豪權貴一張張含笑面容,這頭乘黃自是大出風頭,眼見又是三、五兩神境血肉悄然入了他的空袋,立時讓週遭的諸族待者紛紛朝他怒目而視,卻又怒不敢言。
聽說這頭乘黃,百年前便憑著那不爛之舌,將這北門的總管事說得心花怒放,自此便留了下來。在商門呆了有百年,他算是商門裡的老夥計,乃是眼識身境的修為,收拾了許多看他不順眼、抑或被他搶了生意的待者,也是個口蜜心辣的狠角色,早已將同門的待者收拾妥帖,於是對他這般強出風頭的行徑,當然是敢怒不敢言了。
這頭奪目的乘黃,自然便是用《古碑萬變》重塑了乘黃肉身的呼延。卻說一百二十餘年前,他跟著那商隊混出飛龍城去,待到城外荒森便悄然隱匿,尋了個荒僻的角落呆足二十餘年。
褪去戰熊肉身,他恢復人族身軀之後,那境界卻驟然跌落,又成了鐵體胎境的羸弱修為,等若化身戰熊這些年,白白廢了好一番工夫,卻是毫無用處。
於是恢復人身這二十餘年,他本想趁機將自家人身也修煉到眼識身境,可是一想又覺得不妥。如若將境界提升到金體胎境之後,那肉身便似真金一般不懼水火,天火亦無法煉化,等若又廢了《古碑萬變》這門絕世詭譎的秘法。
是以隱匿荒森的頭六年,他將本身提升到銀體胎境的巔峰,便不敢再往上修煉,轉而重塑一具乘黃肉身。此番重塑,他汲取了先前的教訓,選擇一具尚算完整的銀體胎境乘黃屍肉,混同自家人身,重塑成的乘黃肉身直接便是銀體胎境的修為。隨後十八年,他將這新的乘黃肉身熬煉到眼識身境,這才再次前往飛龍城,混入商門已有百年,算是在飛龍城中好歹落了腳。
還別說,便憑著他這口舌本事,當了這拍賣之所北門的待者,竟也能混得風生水起,每日少說也得有個兩、三斤神境血肉入賬,賺的是盆滿缽滿,過得好生快活,險些讓他忘了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至於週遭同門的嫉恨目光,他卻是混不在意,正自觀望著出入北門的富豪權貴,忽而目光一凝,便見到了剛剛跨上二層的一頭飛龍,隨行足有三、五食客,架勢非同尋常。才見得這飛龍上了二層,正朝北門行來,呼延便目露精光,換上最諂媚的笑容湊了過去。
「哈!原來是王家乘風少王到了,您可是稀客啊!」
嬉笑長吟,出口便是最為純正的飛龍城口音。以呼延這般聰慧,初來幾日便將那飛龍族語說得順溜至極,再待了這百年,早已將飛龍城的口音學得字正腔圓,此時正好用上了。
那飛龍顧盼猶有迫人威勢,行走仿若有虎嘯龍吟相伴,氣勢如淵如獄,正值青壯狂傲的年歲,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龍鬚缺了一根,極為折損他身為飛龍的顏面。這位便是飛龍族王家最小的少王乘風,聽說在王家頗為得寵,在飛龍城更是權勢彪炳,卻也是商門拍賣之所的一位大主顧,自然當得起呼延如此巴結。
但聽得呼延搭訕,乘風淡淡瞥了眼呼延,倒是隱隱有了一絲笑意,輕吟道:「乘黃呼,你倒是鼻子靈,怕是又聞到我空袋裡那神境血肉的氣味了吧?」
眼見這絲笑意,呼延便大為放心,嬉笑輕吟回應道:「看您這話說的!好歹您與小的倒是熟臉,您這些許賞賜給了其他待者,還不如賞給小的!」
此言一出,乘風笑而不語,呼延立馬出言試探,接著諂笑吟道:「乘風少王今日來拍賣之所,想來便是為那『幽冥之花』而來的吧?」
「唔?」
乘風揚眉露出驚奇之意,含笑頷首坦然承認,「往日便聽聞北門乘黃呼的名聲,不但鼻子通靈,眼力更是北門翹楚,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憑你這份眼力,今日便是你吧!放心,只需端茶送酒侍奉好,少王我又能得償所願,少不了你的賞賜!」
「好咧!」
聽得乘風應承下來,呼延頓時心花怒放,尾上幾句俏皮奉承話,「乘風少王大度,那是出了名的!能夠侍奉少王,那是我乘黃呼的福分!今日有乘風少王出手,定是旗開得勝,那『幽冥之花』,便好似江尾家的弄雲少主,均是少王的囊中之物,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乘風聞言,笑意更盛,輕吟道:「你乘黃呼的耳朵,亦是北門一絕!似是這飛龍城裡的事情,便沒有你乘黃呼不知道的!」
「嘿嘿!乘風少王妙贊!」
輕吟低語間,他與乘風已然走入一間隔房。這卻是乘風少王獨屬的專用房間,乃是他這商門大主顧的特權,內裡茶几、玉椅、精美器具一應俱全,前方玉欄視野開闊,能將這拍賣之所裡的景致盡收眼底,這才配得上他當權少王的身份地位。
待到乘風在玉欄坐下,跟隨而來的食客亦坐到他兩畔,呼延便忙碌開來。他撕開一壇精釀陳酒,與在座紛紛滿上,便聽得乘風隨口輕吟。
「那『幽冥之花』,排在今日拍賣物件兒的第幾位?」
呼延似是不假思索,脫口笑吟應道:「乘風少王看上的那『幽冥之花』,便排在第三位!」
「唔……」乘風略作思忖,便朗笑吟道:「倒是還早!眼看這拍賣尚未開場,你便與我說說,今日還有那些好玩的物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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