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五、動身 文 / 九氣
目送溪居離去之後,呼延收起笑臉,面無表情折身關緊了房門。
經年籌劃,為的便是尋到人族聖土所在,如今得了消息,即便是這等將要覆滅的聖土,也讓呼延心念激盪。
總要去看上一看,看看這些未曾做僕役的同族是如何生存,那人族尚存的聖土又是何等模樣。興許用些手段,也能打探到其餘聖土所在,繼而褪去這難以忍受的異族肉身,重做回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
近兩百年隱匿,煞費苦心打探小心,今日才得見成效,呼延卻沒有太多唏噓感慨,轉身回屋端坐石床,便自打開了自家隨身的空袋。
百餘年前他與老匹夫分開,原本隨身的空袋便留給了老匹夫裝扮的戰熊呼,他便將那自慘被圍殺的蒼狼少主遺落的空袋放在身邊,而原本收斂的積蓄,也在那時大致均分做了兩半,一人一半。
如今他這空袋裡,零零碎碎裝了太多東西。當年參戰十三族的血肉一應俱全,連帶那贔屭族的血肉也有不少,但大多是銀體胎境的血肉,每族各放了三、五萬斤,便是籌備用作《古碑萬變》的功引,以備不時之需。除卻這些不值錢的胎境血肉,呼延常備著自鐵體胎境至身境巔峰血肉各十萬斤,以備何時換了肉身,亦能盡快將修為提升到眼識身境,如此才略有自保之力。
除此之外,便是他在飛龍城百年裡賺來的血汗錢,大多是一掌神境血肉,約有十餘萬斤,更有四肢神境血肉近萬斤,百骸神境血肉八百餘斤,半身神境血肉二十斤,純血神境血肉三斤二兩,若是統統換作飛龍城通用的一掌神境血肉,少說也有三十餘萬。
坐擁三十萬身家,這等積蓄,當年羆亦萬難與他比較。他在這飛龍城已算是中層富豪,便可在那商門大堂肆意採購,充一個暴發戶、冤大頭了。
只是做了百年拍賣之所的待者,已是拍賣之所北門的頭一號角色,見慣了在拍賣之所的奇珍異寶,他對商門大堂那些擺攤販賣的東西,自是不大看得上眼。可是他這等身家,放到拍賣之所的富豪權貴中,卻又上不得檯面,興許能拍兩件寶貝,便要掏空了他經年積攢的這些許積蓄。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便是呼延的現狀。好在他前來只為打探人族聖土的消息,對奇珍異寶雖說眼紅,卻也並非必須之物,於是無慾則剛,反倒淡然相待,無需再添購甚物件了。
必要隨身之物,便是在戰熊城做人族監工時下發的黝黑長鞭,應是聖境戰熊褪下的一根熊毛,才能容納似乎無盡的天火,乃是施展《古碑萬變》秘法熔煉肉身的必須之物。那天火尤為必要,是以呼延每日若有閒暇,總會記得偷練老匹夫所授的《大日至陽真義》這仙道體修功法,以此汲取陽氣精煉做天火,存在這長鞭之中。
還有那口隨身多年的黃刀「何方」,雖說到得飛龍城百年,見過不少能做好兵刃的材料,亦有擅長鍛造的工匠,但呼延對這口黃刀「何方」已然用得順手,便也懶得再換了,依舊讓它靜靜躺在空袋裡,說不得過些日子,便能再度飲血歡鳴。
這便是呼延的全部身家,他兀自查驗空袋一番,倒覺著分外滿足。只是他忽而留意到那角落處藏儲的酒肉,見得陳酒只餘下百壇,那肉食僅剩萬斤,不夠他百日之需,這便暗自皺眉。
若是尋常時,在飛龍城安住,這儲備酒肉自是用不到,只是如今將要出門遠行,還需儲備充裕才好。
「看來,明日還需往望星樓跑上一遭,買他個千壇陳釀,百萬斤尋常肉食便好!若是不買太貴重的酒肉,便是去望星樓採購,恐怕也要不了千斤一掌神境血肉吧?」
暗自喃喃思忖,但想及那望星樓,便想到往日得見那昂貴的酒肉價錢,還有今夜那一頓費去他百餘斤一掌神境血肉,這般奢華價錢,讓他回想都覺著肉痛,對明日採購不由得心頭發虛。
只是他呼延在人界享受慣了,居所還不大所謂,酒肉若是情勢所逼,亦能勉強應付過去,可若是身家富裕時,還要委屈了自家口腹腸胃,呼延便一百個不樂意。他想著自家這寬裕的積蓄,便自咬牙切齒發了狠,明日定要去那望星樓再顯擺一次,充一回冤大頭才是。
於是待得清晨熹微,呼延便自出門,逕直去了望星樓。這時尚早,那望星樓亦是才剛剛開門,便見得一頭乘黃趾高氣昂進得大堂,開口便要了千壇陳釀、百萬斤肉食,這口氣大得離奇。
若要出遠門,籌備些酒肉以作路上飽腹,這倒是稀疏平常之事。只是尋常門戶,斷不敢來望星樓這等地界叫囂,或是自家烹飪,或是尋些廉價的酒坊肉肆採購便是。而若是換作大家門戶,自家便有廚司,正是應對這般出程儲備的酒肉,亦無需去何處採購,是以望星樓極少接到這等儲備的營生,這個把月來,呼延還是頭一遭。
相迎呼延的是頭玄蜂待者,但聽呼延這偌大口氣,那對複眼便透出驚愕懷疑之色,卻也不敢擅自做主,這便驚動了大堂掌櫃。大堂掌櫃倒是頭飛龍,細細打量了呼延一番,亦是捏拿不準呼延的虛實,直到呼延不耐煩,甩手扔出千斤一掌神境的血肉,才叫那飛龍掌櫃大為放心,喜笑顏開間,已然吩咐手下待者前去搬運呼延所需的酒肉。
這也是望星樓,每日前來擺宴吃喝的客主極多,是以雖說倉猝,但匆匆忙碌了一個時辰,好歹還是將呼延這筆大買賣應付了下去。
還是這飛龍掌櫃會做生意,心裡猜疑著這頭乘黃興許是哪家少主的門下食客,便自不敢得罪,算算應合一千兩百餘斤的一掌神境血肉,幾句痛快話出來,就僅收了呼延整一千斤,生生減去兩百餘斤,還忙不迭地諂笑將呼延相送到門口,猶自招呼著「常來」。
呼延自知佔了些許便宜,那飛龍掌櫃亦不虧本,價錢也極合他的心意,亦是心滿意足,拍打著自家又鼓脹許多的空袋,哼著人界小曲悠然而去。
左拐右拐,將要到自家那破敗石屋,便見那乘黃溪居已然在自家門前焦躁渡步,許是已等了不少時辰。
「哎呦!我說呼大兄,你這是去了何處?怎地這時節才回來?」待見得呼延,溪居便趕忙湊近前來,好一通抱怨。還未等呼延搭話,他便湊到呼延耳畔,警戒地四下環顧,這才傳音如束,密語低嘶道:「幸好我昨夜趕去,險些釀成大錯!」
呼延面露驚色,配合著驚慌密語,急忙問道:「出了何事?」
「大兄若是已收拾妥當,你我這便出發吧!」溪居未曾多言,反倒急切低嘶,催促道:「時不我待,這其中之事我們路上再談!莫要延誤大事才是!」
「這麼急?」呼延驚疑至極,猶豫著嘟噥低嘶道:「今日還有一場拍賣……」
「大兄!」
眼見呼延遲疑,溪居更是急了,沉嘶喚了一聲將呼延打斷,便自瞪眼急嘶道:「大事要緊!錯過這大買賣,可是極難再遇見了!莫要日後見得兄弟大發橫財,到時才曉得後悔莫及!」
呼延仍舊思忖片刻,這才咬牙應道:「我方纔已然採購了充沛酒肉,以備路上所需,家裡也無甚必帶之物,業已收拾妥當……也罷!這便隨你前去吧!」
聽得呼延應口,溪居好生歡喜,立時在前帶路,待得呼延跟上,這才低嘶密語道:「昨夜我前去尋那斯蘆,這小子不厚道!若非我去的及時,定然猜不到,這飛龍城各大家動身之時,便在今日正午!」
「今日正午?」呼延這才真正震驚了,轉念一想亦是合情合理。那人族藏匿的聖土,便是香餑餑大肥肉,誰都想去咬上一口,若是去得晚了,興許連湯水都剩不下,是以各大家這般匆忙動身,正是想要去吞下大頭。
「好在你我早得了消息,昨夜趕巧去尋了斯蘆!我好說歹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這才讓斯蘆這小子勉強應口!我們即刻趕去江尾家府門尋到翻江少主,那斯蘆再幫我等說上兩句好話,便該能暫時投靠到翻江少主門下,一道前去尋那人族情聖的聖土,到時能攬下多大的買賣,便憑自家本事了!」
溪居說到此處,便深深看了眼呼延,笑嘶道:「我正是看好呼大兄的本事,能做得咱本門頭一號,想來這武技本領也該不差!到時還要多多仰仗呼大兄了!」
「哈哈!好說好說!溪居兄弟這話可就說得見外了!」
呼延爽朗大笑著,故作親近地撞了撞溪居肩頭,滿是傲然,又自矜持般低嘶道:「我幼年時得遇良師,教授過我一套中等武技,如今應有九成火候!你我同族兄弟,又有這數十年的交情,自該守望相助才是!
「嘿!這就好!這就好!」
聽得呼延隱約透露的本事,倒真叫溪居喜出望外,雙目為之一亮,對這筆籌謀的大買賣,心頭又多了幾籌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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