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七十四、貪婪 文 / 九氣
說到要走,談的是私密事,卻也在情理之中,呼延卻又猶豫起來。
若想不被人留意,少說也得行出百萬里去,這才免得聽聞其聲、遙遙而望、嗅氣追蹤等諸般身境識通,被人窺覷相商之事。
以龍馬之速,百萬里無非一個時辰,來回也就兩個時辰,說來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但是這百萬里出去,便遠遠避開眾人的窺覷,發生何事也無人知曉,便是當真要謀財害命,呼延一朝中了圈套,這小命嗚呼之後,興許也查不到這冷峻小生的頭上。
他呼延倒是不怕這冷峻小生,與他一般皆是眼識身境的修為,那武技頂破天去,亦不過十分火候的高等劍法,即便有幾招絕技傍身,亦或是還有禁忌秘法暴增武力,這實力與呼延相差無幾,即便這冷峻小生心懷不軌,呼延自忖還應付得來。
怕就怕早有預謀,待得百萬里開外,所遇便是一眾劍魔門的真傳弟子,到時任他呼延百般手段,也難敵這等強悍武力,瞬間便會被鎮壓、抑或害了性命,這才是呼延所懼之事。
於是牽過這韁繩來,他驚疑打量著這冷峻小生,腳下卻是踟躕,半響不見動靜。待得冷峻小生訝然瞥來,他便腳下不進反退,訕訕撓頭道:「這個……我也不是那愚笨之人,再者說……我如今囊中羞澀,卻也算不得甚大買賣吧……」
「哈?」
聽得這話,冷峻小生這才回過味來,悟透了呼延踟躕的緣由,不由得哭笑不得,「如今道比當前,週遭強者林立,你又是那刀魔門著重之人,我又豈敢打你的主意?莫非找死不成?」
「這可說不清!」呼延瞪眼如牛,一本正經的神色,卻當真不是在開玩笑,警惕望著這小生,密語道:「這世道污濁,人心不古,總有些膽大妄為的主兒,專門做這等有違常理之事!你休想誆我這老實、厚道人……」
這邊廂正自寡扯不清,兩人忽而神色倏變,雙耳抖動凝聽,便在那山巔忽而有了動靜,似是十餘人無聲而出,聽風聲正是要下山來。
冷峻小生倏然瞪向呼延,不耐煩道:「休要寡扯不休!有膽便隨我走上一遭!無膽便滾回去安睡!這合則兩利、分則兩清之事,你便當做我從未提起,悉數忘卻!日後莫要後悔便是!」
留給呼延猶豫的時間已然緊迫,他們此行務求隱秘,斷不可叫人窺覷到,否則無端便會惹出麻煩。而那山巔夜行的十餘人,行速絲毫不慢,興許只待他們有片刻耽擱,被這十餘人恰巧自山巔遙望,便能窺破兩人的行蹤,自然大大不妙。
聽得這冷峻小生的語氣,再觀其言行,倒真不似作假。
更何況他呼延已然如約而至,如今又自遲疑,自然是被那「買賣」二字勾動了他的心思。任他呼延老奸巨猾,也難改那貪婪魔性,這時被人吊住了胃口,想要讓他乾脆利落的一口拒絕,等若要了他呼延的老命,
他略作遲疑,終是下了狠心翻身上馬,警惕打量著這冷峻小生,咬牙道:「也罷!看你這模樣也是個實誠人,不像要謀我財物的奸詐小人,我便暫且信你一次……帶路吧!」
見得呼延決定得如此艱難,那冷峻小生終是蹙眉,兩道眉毛如斜劍,免不了一聲極為不滿的冷哼,終是揚韁策馬,率先在前引路。
呼延目光頻閃,依舊在思量著諸般可能,卻也按捺不住自家那貪婪之心,策韁疾馳跟隨而去。
兩騎化作塵土飛龍,倏忽疾馳百里,眨眼間已然遠去天際,遙遙無蹤。
「十六師兄,這兩人已然查明!一人是那劍魔門新晉真傳弟子,姓守名穗,傳聞乃是昔年劍聖嫡傳血脈,盡得劍道真傳!另一人卻是刀魔門新晉真傳弟子,姓名未知,傳聞是上古刀聖嫡傳血脈,刀法不凡!」
「嗯?」
便在那器魔山的山巔處,十餘人臨淵而望,目送呼延與那冷峻小生兩騎絕塵而去。為首者束著長髮,絲絲柔順,迎風微揚,似有飄逸之姿,面容如朗月,溫潤儒雅似是機智之人,此時兀自蹙眉,「怎會不知姓名?莫非埋在刀魔門的探子已然無用?」
在他身側,一個矮瘦精幹的男子面有羞赧之色,抱拳垂首道:「屬下不才,探子是否暴露,如今亦是不知!只聽刀魔門內風傳,便連他們真傳弟子間相稱,也只稱一聲十三師弟,從未喚過真名,是以……」
「如此說來,便怪不得你。」被稱作十六師兄這人聞言,眉頭舒展忽又微蹙,喃喃自語道:「一個劍魔門新晉真傳,一個刀魔門新晉真傳。一個號稱劍聖嫡傳血脈,一個號稱刀聖嫡傳血脈,這其中似有蹊蹺……且這兩人深夜避開閒人,暗自私會,這更是古怪至極!……」
兀自喃喃片刻,他終是毅然道:「查!盡快查明!這其中牽連極大,興許便有大收穫!我本門斷不能放過!」
「是!」
他身畔兩人立時抱拳應諾,領命轉身離去。
那矮瘦精幹之人本是靜默在旁,此時才恭謹問道:「十六師兄,那今夜兩人私會,恐怕相商亦是大事,需要派幾人前去盯梢窺查?」
這十六師兄聞言沉吟,剎那後倏然揚臂舞袖,沉喝道:「事幹重大,輕忽不得!這樣吧,牽我龍馬赤宵來,我親自走一趟!」
「是!」
他身畔立時有人抱拳應諾,折身已然運起輕功,如飛鵬大鳥翱翔而去,其速迅疾無匹,輕功卻也非凡。
未得十息,便有蹄踏聲如奔雷響起,便見一匹全身赤紅毫無雜色的俊烈龍馬飛奔而來,姿態傲然如龍,狂猛如蛟,極動至極靜無非瞬間,便已穩穩停在這十六師兄身側,彎下頭去蹭著他的面頰,顯得分外親暱。倒是那牽它而來的師弟,早已被甩得脫韁,遙遙落後半響,數息之後才極力追趕而來,望向這神駿龍馬,卻是滿臉苦笑。
「哈哈!好傢伙!幾日不見又長了一寸!也又壯了不少!」待得見這愛騎,十六師兄這才嶄露笑顏,笑得極為真摯,似有溺愛之色,摩挲著這赤紅龍馬額頭鬃毛,含笑間翻身上馬,「赤宵!我們今夜踏空而行!收斂氣息,決不可暴露行藏、聲響!可曾記牢?」
這名為赤宵的烈馬似是通靈,卻比尋常凶獸馴化的龍馬更為靈智,像是能聽懂他所言一般,忽而點頭劃蹄,繼而揚身高嘶,卻未曾發出絲毫聲響,好似在回應這十六師兄一般,神態也彷彿更多兩分傲意。
「好!好赤宵!」十六師兄神色極為滿意,輕拍著這赤宵壯碩的馬頸,朗聲大笑道:「走咧!」
這一聲令下,赤宵便已揚蹄跨空,躍高如飛鷹之態,騰空離地有十餘丈,便這般腳下如踏飛煙,身形似鬼魅,無風無塵已然倏然疾馳而下,轉眼已在山腳,再一眨眼,已到了數里開外,當真是無聲無息地風馳電掣。
尋常龍馬,成年便有千龍之力,能有個三、五千龍力,已然算得上良駒,若能有六、七千龍力,那便是駿馬,日行千萬里不在話下,算是萬中無一的極品坐騎。
而這器魔本門第十六位真傳弟子,他卻是早年間在荒獸山谷得了奇遇,歷經艱辛凶險得了豐厚收穫,其中便有一匹初生龍馬,他自是分外喜愛。
說來也怪,這赤紅龍馬受他精心栽培,待得成年後,當真出落得如若奇跡。不止賣相極佳,亦是極為通人性,靈智非凡,更是與他一道晉陞,同時跨入等若身識身境的修為,奔騰足有萬龍之力,極速竟能一日一千五百萬里,遠超尋常駿馬寶騎一流。便連器魔道祖看後亦是嘖嘖稱奇,說它有神境的品相,若是日後栽培得當,便是神騎,堪比神境的坐騎,連他器魔道祖都不曾有這般待遇。
難得的是這馬兒極為通靈,便也能認主子,往日脾性高傲暴烈,除卻它主子得以愛撫,旁人摸都不能摸,若是強行乘騎上去,它便是執拗脾性,非要將旁人掀翻才是。
正因這諸般種種,更讓這十六師兄對它分外寵溺,好似當做自家子嗣般,花費了大力氣栽培,便愈發讓這龍馬赤宵成長得神駿超群,宛若馬中之王一般。
這邊廂一馬一人無風疾馳,靜謐如鬼魅,極速如雷霆,正自尋辨呼延與那冷峻小生的氣味疾馳追趕,那邊廂呼延與這冷峻小生,已然行出八、九十萬里之遙,沒入荒森已久,週遭早已人跡無蹤,正是最為僻靜之地。
「我說……這位劍魔門的小兄弟!」
待到此時,呼延終是沉不住氣,愈是前行愈是覺得心底慎得慌,隱隱驚疑不定,不由得揚聲密語招呼起來,「如今已然行出近百萬里,週遭再無窺覷之人,有何等大買賣,也該能開口了吧?」
那冷峻小生兀自不答,神色依舊冷漠,待得行出百餘萬里,他四下打量週遭,忽而冷笑一聲,眸子裡泛出一抹寒光,倏然揚臂時已有長劍在手,二話不說便突兀朝呼延刺去!
這一劍,迅疾如電,白虹乍現,寒光凜冽,竟是電光火石一瞬間,那鋒銳劍氣之尖已然近在呼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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