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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一百二十四、暗示 文 / 九氣

    「恭賀大師兄首戰大捷!百戰百勝!」

    這話說得敞亮,卻也並非全是奉承之言,呼延今日站在那古台之上,自清晨到深夜,手下敗將少說上百人,這「百戰百勝」的稱呼,自然算得名至實歸。

    「哈哈!眾位師弟亦是百戰之身,今日一戰,未曾弱了我刀魔門的名頭,都是好樣兒的!來,我敬眾位一杯,滿飲!」

    呼延大笑起身,朝眾人舉杯已示敬酒,立時讓眾人急忙緊跟著起身,謙遜一番又自雙手托著杯子,相繼與呼延清脆碰響,齊齊含笑一口飲盡。

    待得眾人飲盡坐下,呼延招呼眾人吃菜,便自笑道:「今日無非小試牛刀,算不得大勝戰,明日這百位之爭,才是眾位大顯身手之時!自該如今日這般,打出我刀魔門的威風!」

    「是!尊大師兄令!」

    漸至適應了呼延這身份的躍遷,眾人神色自然許多,此時又得大勝,酒宴上自然也是談笑風生,相敬甚歡。人人笑顏綻放,唯有南宮笑得極是勉強,好似強顏歡笑一般,便顯得尤為醒目,眾人卻是暗自失笑,只當未見了。

    清早發生之事,眾人雖說各自站台,可俱是眼識精湛、耳識通靈之人,遙遙亦能看得明白,聽得清楚,對此事自是皆盡知之甚祥。隨後月紅含怒而去,南宮緊追遠走,只因週遭太過吵鬧,二人離得太遠,後來又發生了何事,便無人知曉了。

    只是待得二人歸來,只見月紅依舊俏臉冰寒,毫不理會在旁陪笑的南宮,兀自翻身躍上一座高台,看也不看對手,立時狠戾一劍刺去。以她月紅的身手,這一劍何其迅疾,連呼延都不敢太過小覷,這小門派的末流真傳弟子又豈會是她的對手,驚慌間急忙躲避,終是被劃破了手臂,頃刻間鮮血四濺。

    好在未曾要了他性命,他自是鬆了口氣,此時早已看清來人,立時自知不敵,便想要說上兩句場面話,繼而自行認輸下場,也算輸得體面。可誰曾想這月紅卻與他不是一般想法,此時月紅心頭不爽快,自是要尋他洩恨,哪裡能讓他輕易下場,還不待他張口,立時又是一劍狠狠刺去!

    其後之事,哪裡是比武,分明便是洩憤的蹂躪,看得南宮在台下默然無語,對這倒霉之人也不免心生憐憫。直至將對手刺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月紅總算怒意稍減,將這玩偶一劍送下台去,這時節南宮才敢上台。

    誰曾想再見南宮,月紅怒意又增,卻也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立時揚劍朝著南宮凶狠一刺,讓南宮在台上狼狽躲閃片刻,終是被趕下了台,看著自家被劃得支離破碎的衣褲,不禁苦笑連連。

    看月紅此時的怒氣,定然再難聽進勸解之言,南宮更是毫無辦法,終是在台下默默凝望月紅許久,待得傍晚才毅然轉身,躍上斜側的古台,將對手狠殺下台,自是心裡也憋著一口怨怒,怎也宣洩不出。

    直至深夜,二人相鄰而立,偶爾對視依舊一人冷漠、一人急切,卻是再沒了對話,沉默至終,下台後各自分道揚鑣,隨各自師兄、師姐離去了。

    無緣將芥蒂解開,待得回到暫住的大殿,即便今日大勝,此時眾人歡聚一堂,南宮自然還是心情鬱鬱,全無一道歡慶的心情。只是此番皆是師兄在場,他身為末席師弟,只得強顏歡笑作陪了。

    「南宮師弟,何須悶悶不樂?」呼延似是隨意一瞥,便自含笑開解道:「這男女情事,說來玄妙非常,其實若是過來之人,便知內中簡易。如今你與師弟媳婦鬧了彆扭,這彆扭卻是小事一樁,我那師弟媳婦也是個識大體的人,刁難你幾日,只需你曉得討好,甘願自降身份,將她這火氣消磨去了,自能和好如初!為這些許小事,壞了我等師兄弟的興致,尤為不值!來,喝酒!」

    南宮一直恍惚失神,聽得叫喚才悠然轉醒,待得聽完呼延這話,自是若有所思,忽而又聽得呼延高喝「喝酒」,他如夢初醒,笑意總算真摯了兩分,朝呼延感激敬酒,心事已然消了大半。

    可呼延卻是個頑劣脾性,這才將南宮勸解開來,轉瞬又自蹙眉長歎,朝南宮推心置腹道:「為今你二人這姻緣之難,並非這等吵鬧啊……」

    南宮聞言一愣,難得展露的笑容又黯淡下去,苦笑道:「師兄是說那劍魔神主……」

    「你曉得就好!」呼延一拍大腿,唏噓道:「你與我師弟媳婦,還真是好事多磨啊!我只道前番道比你定該一舉殺入百位,今日聽得師弟媳婦說起才知,師弟你竟如此爭氣,逕直殺入二十九位!本以為你該是好事成雙,與師弟媳婦的喜事自是水到渠成,誰曾想那劍魔神主竟是一去不歸,雲遊千年不知去向,生生將你二人的好事卡住,再難寸進了!我便問師弟一句,若是那劍魔神主萬年不歸,十萬年不歸,乃至有去無回,你與師弟媳婦之事,莫非這輩子再無盼頭?你便這般與師弟媳婦一道……苦等終老不成?」

    這話說得古怪,讓南宮總覺得內中似有深意,似乎是意有所指,可南宮細細琢磨片刻,終究是不解其意,甚或是隱隱揣摩出些許,卻已讓他驚駭得雙目瞬間瞪的滾圓,顫顫道:「師兄是說……那劍魔神主……?」

    若他未曾曲解呼延話裡之意,那便是說劍魔神主多半已然遭了不測,若非已然隕落,便是深陷困境,終歸是一時半會兒難以見到真人了。可這深意未免太過於驚世駭俗,南宮即便隱約猜測出來,亦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一時間如何能夠接受。

    那劍魔神主是何等人物,乃是堂堂神境巔峰,一介大派之主,在魔界亦可稱作高高在上的梟雄,德高望重,高不可攀,已然是尋常魔界中人所能仰望的頂峰。即便是南宮這等大派真傳弟子,於這等梟雄而言如有天差地別,好似螻蟻比之鯤鵬,唯有敬畏之心。

    南宮斷難想像,有何處如此凶險,抑或是何等驚人陰謀,才能將劍魔神主這等神境巔峰的絕高存在斬殺、甚或囚困。只因在他的認知中,劍魔神主、刀魔神主此類梟雄,已然是魔界第一流高手,便該能自在行走世間,萬劫難沾其身,已然遠離生死之險,永無性命之憂。現如今忽而猜出這等深意,好似連他眼中強橫無敵的人物,也有悲慘、淒涼的一天,這叫他怎能相信。

    「嘿嘿……」

    呼延笑得詭譎,卻是不置可否,「凡事皆有可能,我也不過是妄加猜測。如今這酒席之上,我便是隨口一說,你也就隨意一聽,閒談罷了,切勿當真!師弟,你便說說我這萬一成真,你與我師弟媳婦又該何去何從?莫非真要苦等那劍魔神主一句應諾,相思煎熬至死麼?」

    這一問卻讓南宮如遭雷擊,腦中轟然炸響。南宮自是聰穎之人,豈能聽不出呼延暗指,這最後一問儼然昭示了劍魔神主多半已然隕落,可說是顯而易見的暗示了。

    「若是劍魔神主真的……遭難隕落,我與月紅該何去何從?莫非真就苦等終老麼?」南宮迷惘失神,喃喃自問。

    他本不願相信這荒誕之談,但聽得呼延幾番暗示,神情頗為真摯,饒是荒誕不經,他也漸至信了八分。

    若真是如此,他與月紅之事就變得極為簡單,亦或是更為艱難。

    艱難是這事情萬難出口,連他都尚且還在半信半疑,自是更難說服劍魔門下弟子相信這荒誕之言,說服不了劍魔門弟子,他這親事便依舊膠著,自此再無成功之日。

    若說容易,也還真就容易至極,無非搶親、掠人、私奔諸般種種下等手段。要是能說服了刀魔神主,讓其相信劍魔神主隕落的秘聞,恐怕這劍魔門便要旦夕覆滅,到時自是也能成就二人美事。

    手段倒是頗多,且用來定是順暢,只是這建立在劍魔神主果真已隕落的基礎之上,對於呼延這番似是而非的話,信是不信,對南宮而言干係甚大,他真不敢輕易定論。

    呼延有心提點之後,便任由南宮兀自苦思,轉而又朝週遭師弟談笑風生,偶爾掃過南宮,卻全然不理會他那哀求目光,將這難題徹底交由他自家去抉擇。

    待得片刻,南宮面上猶疑漸去,慢慢露出堅毅之色,呼延咧嘴一笑,便知曉他已然拿定了主意,立時心懷大暢,起身大笑道:「來!眾位師弟,我等再行滿飲此杯!」

    「多謝大師兄!」

    眾人緊隨著紛紛起身,雙手捧杯與呼延接連脆碰,待到南宮時,那笑容分外感激,呼延卻是搖頭失笑,再未言語,率先領頭一飲而盡。

    「痛快!哈哈哈……難得這般痛快!希望明日這一戰,眾位師弟亦能揚我門威,再行歡慶!」

    「謝大師兄吉言!」

    「哈哈!再來!」

    一夜宿醉,直至黎明,眾人歸房休整片刻,各自逼出酒氣,心念轉瞬便又恢復了清明,由呼延為首領路,再度朝道比之處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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