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一百四十九、寶閣 文 / 九氣
呼延這話說得張狂,十足的暴發戶味道,滿口銅臭、血腥味。
話才出口,便自驚了四座,滿堂食客皆盡停了歡鬧吆酒的聲響,道道銳利目光,一齊投向呼延身上,上下仔細打量一番,終究免不了嗤笑、鄙夷、輕蔑神色,又自恢復原本的熱鬧,各自吵鬧暢飲去了。
在眾多食客看來,這禿賊欲圖炫富卻是來錯了地界,縱觀魔界十一城,千百門派數億人,論起最為富庶之地,便當首數這情魔城。
那中央魔城遍地皆是家世顯赫之輩,而這情魔城,則富豪權貴比比皆是,匯聚了魔界眾多喜好尋花問柳之徒,身家大多是富可敵國,這地界自然金貴至極。似呼延這等大肆喧嘩自家富貴之人,情魔城中見得太多,幾近都是一夜暴富,欲圖前來情魔城顯擺一番的小人物,其實真要論起身家來,恐怕還比不得此刻堂中粗鄙暢飲的眾人,自然難以引起太多人的興趣。
唯有讓人留意的,無非便是呼延身著的那身考究皮子,黑綢勁衣,上繡精美刀紋,有些眼力之人自能從許多細微之處,辨別出呼延乃是刀魔門真傳弟子。
單憑這身份,便足以讓人對呼延高看一眼,只因這刀魔門即便放到整個魔界,也能算是一等一的大門大派,能做得這等大派的真傳弟子,總該有些本事,這身份亦算權貴,自然不容小覷。
只是待得看清呼延長相,大多人便自沒了興致,只因這刀魔門乃是大派,門中真傳幾近人人皆知,而這禿瓢光亮,面有橫肉、身材偉岸的扮相,還鮮少有人見過,便心知怕是刀魔門新晉的弱小真傳,亦或徑直是假扮唬人的玩意兒,自然讓人心生鄙夷。
倒有幾人疑惑,暗道:「這人扮相獨特,似是何處聽聞過,怎生這時節忽而想不起來……」
這幾人自是耳目通靈之輩,前兩日器魔道魁首易主的轟動消息,自然偶有耳聞,只是忽而見得真人,反倒未曾多想,自是猶疑片刻,終歸去了這若有若無的猜忌,搖頭失笑自家太過敏感,便也接著歡談暢飲去了。
「好勒!客官您請好!這邊行,上座,上雅座!」
聽得呼延口氣頗大,自有小二雙目大亮,小跑到呼延身前點頭哈腰,慇勤相請,那笑亦是諂媚,便要引著呼延去那二樓雅座享食。
呼延卻是不理會,兀自四下環視一周,倒似看上了那大堂斜側將才離席的靠窗小座,這便大袖一揮,隨手朝那小二扔出一物,豪爽笑道:「那雅座清清冷冷,未免無趣,有甚意思!還是這堂中熱鬧,你且速速替我收拾收拾,我便坐那處吧!」
「好勒好勒!」
那小二自是手疾——,倏然探手已然捏住呼延丟來之物,匆匆一瞥已然看清是大好血肉,再行熟稔一捏,便知曉是身境巔峰的貨色,一掂量總該有三、五兩重,這便愈發喜笑顏開,作揖謝道:「多謝客官打賞!客官權且安坐,小的這便收拾那桌子,為客官籌備酒肉去,頃刻便好!頃刻便好!」
說著討好話,他引領呼延過去坐下,這便手腳麻利地將桌上殘羹剩菜清掃乾淨,呼啦啦幾下已然將桌子抹得油光水滑,光可鑒人,便自朝呼延諂笑作揖,轉身匆匆催促酒菜去了。
「要快!」呼延坐得大馬金刀,似是閉目養神,待得小二將去,他這才冷喝吩咐,自是架子十足。
「客官您請放心安坐!小的曉得!」這小二急忙作揖陪笑,對呼延這等出手闊綽的主兒自然不敢慢待,佇足哈腰回應一聲,這才匆匆而去。
這時節,呼延入門引起的關注已然消散,滿堂眾多食客已然推杯對盞,又接著先前所聊的新奇事情暢談開來。
「眾位眾位!哈哈!且來聽我一言!」
忽而有人高呼,連呼延亦是循聲望去,待見酒家門前跨步急來一人,人未至聲先至,身著錦衣大氅,掛玉鑲金,天庭紅潤飽滿,一看便是豪貴人家,「先前還說這器魔道新晉魁首實在神秘莫測,連我去寶閣拋捨重金相求,亦未能打探出這位的來歷!適才我又去寶閣轉了一圈,卻是因緣際會,竟被我遇上一個駭人驚聞!」
「許員外!你今日倒是好興致!怎生轉到這地界來啦!」
「喲!這不是許員外麼!來來來!都是朋友,來我這裡喝上一杯才是!」
「……」
這被稱作「許員外」之人,面有富態,笑得和煦,才跨進大門便已引得眾人相邀,倒真是一副交遊廣闊的模樣。
「今日倒是人多!都是我許某人的朋友!也罷!哈哈!我便來祝家兄弟這桌討上一杯好酒,潤潤嗓子再說!這可真是大消息啊!」
但見他搖晃幾步已然到得一桌坐下,這桌主客是個壯實大漢,與他最為熟識,自是嬉笑替他倒滿一杯,容他咕嘟嘟灌飲下去,這便含笑湊趣問道:「許胖子,又打探了什麼新奇之事,速速顯擺吧!」
「這可是大消息!」待得這壯實大漢打趣,許員外也不以為意,自行又倒滿一杯,一飲而盡之後,猶自嘖嘖驚歎,這才大笑道:「我去那寶閣花了百斤身境巔峰血肉,這才打探來的消息!」
「便在一個時辰之前,這來歷神秘的刀魔門新晉大弟子,器魔道奪魁之人,忽而現身竊情門下,大鬧竊情門,連敗竊情門二弟子血逸,巨魔道魁首萬曆,已然引得那竊情門大弟子花語怒而出關,恐怕還有驚天一戰!」
他這話一出,便如若晴天霹靂,震得酒家鴉雀無聲,繼而一片嘩然,轟然大亂。
「什麼?連巨魔道魁首萬曆也不是這人對手?」
「娘西皮滴!這是何等妖孽英傑?縱觀我魔界豪傑,身境無敵足有四人,這人橫空出世,卻是連敗那器魔道魁首楊英,巨魔道魁首萬曆,若是連竊情門花師姐也……他豈非能在這身境無敵中,逕直殺上第二,緊追嗜魔道魁首胡一刀了?」
「世間怎生又多出這等絕世梟雄人物?讓我等天資尋常之人,還有活路麼?」
「咦……不對!那巨魔道魁首萬曆,怎生到了竊情山去了?」
「對對對!巨魔道魁首萬曆,不在那巨魔聖山潛修,為何跑去那竊情山了?許員外!你休要編些瞎話來誆騙我等!這等玩笑話,開不得!」
有那精明之人,立時抓出了許員外這驚人消息中的漏弊,繼而引得群情不滿,紛紛朝許員外抱怨開來。
這萬千抱怨,讓許員外笑容驟消,面色忽而沉了下去,他身畔安坐的壯實大漢亦是神色微冷,煞氣四溢足以震懾人心,繼而一聲冷哼,立時便讓週遭噤寂無聲。
「這寶閣打探出來的消息,還做得了假?再者說,我兄弟許員外為人爽快,但何曾說過無稽之談?若是不信,全可不聽便是!」
他這話說得硬氣,不留情面,自是已然動怒。他似是個硬茬,這時節隱然生怒,自是非同尋常,立時惹得週遭噤若寒蟬,隨即才有人陪笑開來。
「這都是些玩笑話!哈哈!玩笑話!祝家大兄、許員外心胸寬廣,何須介懷!」
「玩笑話?」
那許員外忽而輕笑出聲,繼而又自笑得和煦歡暢,起身朝這祝家大兄抱拳道:「多謝祝大兄維護之意!哈哈,那器魔道新晉魁首與情魔道魁首花語一戰,此時也該有勝負消息傳來,小弟我真是心癢得厲害,這便也坐不住啦!改日再來陪眾位暢飲便是!這便再行打探消息去了!告辭!告辭!」
「自家兄弟,你許胖子何出此言!」聽得許員外之言,那祝家大兄隨即啞然失笑,搖頭笑罵道:「真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若是你這包打聽不知那一戰的結果,怕是徹夜難眠了!還有那寶閣,若是少了你這許胖子的賞錢,怕是半月就要關門了吧?哈哈!去吧!去吧!改日再聚便是!」
許員外有了去意,其中自然是因此心懷不滿,這便讓適才質疑的幾人面有訕訕之色,急忙起身致歉、挽留、陪酒,吵鬧了好一陣,卻均被許員外含笑間婉言謝絕,辭別這滿堂親友,便自又晃蕩著滿身肥肉,笑容可掬地匆匆而去了。
「客官這是……」
而在大堂角落之處,正自替呼延張羅酒菜的小二,已然端著好酒好菜歸來,卻見呼延站起身來似要離去,不由得愕然佇足。
「哈哈!忽而想及一件要事,還需速速辦理!我訂下的酒菜,暫且給我留著便是!少不了你的賞錢!我去去就來!」
呼延爽朗大笑,又自丟出五兩身境巔峰血肉,便甩袖跨步而去,三兩步已然除了酒家大門,人影立時被那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無蹤了。
「這……」
小二端著熱騰騰的好酒好菜,站在原地不由得愣神,繼而又自歡喜而笑。自是呼延那留下的賞錢足以買下這一桌子酒菜,怕是還綽綽有餘,這般闊綽出手,他自然無從虧本。若是待得今日還未見人,他自行將這一桌子好酒好菜帶回去享用便是,只需見得這賞錢,料定今日無需再受掌櫃責罵了,自然覺著分外愉悅。
卻說呼延出了酒家,便四下尋覓人影,待得見到前方晃蕩前行的那肥碩背影,正是方才出門的許員外,立時咧嘴一笑,招手高呼道:「許員外還請慢行!」
那許員外倒是聞聲佇足,扭頭一看卻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禿賊,將他叫下也不知所為何事,這便心生警惕,猶自疑惑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