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何方聖土 一百六十六、將計 文 / 九氣
直至此時,刀魔神主面露狠色,這才打定主意欲圖插手了。
只是他將欲揚掌之時,面前這一幕卻讓他渾身劇震,呆滯當場。
這一刻的驚變,全然超乎所有人的意料,那為呼延焦急的驚呼聲皆盡在此刻嘎然而止,似是忽而抽離了天地間萬千聲響,靜可聞針。
「嗙!」
便在這般天地消聲之間,堂中萬眾矚目之處,忽而傳出了一聲巨響,似是開天闢地第一聲驚雷般,振聾發聵,更是震驚天下。
那張宇看似雄渾如重岳壓頂的一掌,被人輕易接了下來,不僅接得舉重若輕,更是反將那張宇巨掌撞得神血淋漓,皮開肉綻。這其中力道的宏偉差距,便連堂中境界最低之人,亦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讓眾人震驚失神的並非此處,只因今日堂中高強神境足有數人,這小小一掌神境的張宇欲圖行兇,自該被諸如刀魔神主一流的神境高手輕易阻攔住,畢竟此時情形之下,張宇斷然難以得逞,這倒是在眾人情理之中。只是讓眾人驚駭瞠目之處,正是這出手之人,赫然並非眾人所想的任何一位高強神境,而是那聽聞重傷未癒的刀魔門大弟子本身!
正在那緊要關頭,那本該虛弱至極的刀魔門大弟子,平靜望向頭頂巨掌,好似對自家性命毫不擔憂一般,便在眾人難以置信的萬千目光之下,緩緩揚起了右掌。
看似尋常一動,可他那看似虛弱肉掌亦是瞬息迎風大漲,幻化做一條猙獰的十丈黑龍模樣,仰天嘶嘯猛力一撲,三、兩抓下去,已然將那張宇巨掌撕得滿是血痕,幾近四分五裂!
這黑龍倏然展露凶威,張宇亦是大驚失色,那肉掌傳來的劇痛,更是讓他驚駭欲絕,急忙收手負於身後,兀自隱藏起那顫顫滴血的手掌,猶自無法相信,驚怒質疑道:「不對!你何時晉陞的神境?你怎能晉陞神境?你怎敢?」
他這三問,其實何止是他,在場所有人此時驚疑望向呼延,心頭亦是升起同樣的疑問。
而刀魔神主此時,最是難以置信,怔怔望向這變得分外陌生的狡猾徒兒,待得倏然間想通其中關竅,頓時惱羞成怒,怒不可遏。
「這奸詐小人,竟如此奸猾!連我亦中了他的算計!我便說那時天劫尤為古怪,劫數威力大的異乎尋常,原來他便是那時偷梁換柱,卻是用那柳家丫頭渡劫做遮掩,繼而魚目混珠,與之一道晉陞神境,這般精明心機,連我亦被騙了過去!」
驚怒之餘,他心念急轉,忽而又生驚疑,「只是他為何如此?我平日也算對他不薄,實可謂有求必應,無非讓他替我刀魔門鎮守幾年聲威,遲些跨入神境,於他而言實在不算何等為難之事,料想他亦該對此心知肚明,自不會隨意違拗才是!況且……他該曉得後果!如此耍弄於我,便不怕我雷霆之怒麼?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
刀魔神主此時所思,亦是在座眾人心中的疑竇,驚疑之後又生敬佩,只道這刀魔門大弟子實在膽大妄為,膽敢如此行事,如若觸怒刀魔神主的逆鱗,膽量之大,真是叫人佩服之至。
而今見得張宇出聲質疑,呼延猶自未曾收手,那肉掌所化黑龍便在身前張牙舞爪,信信生威,凶狠龍目四下寒掃,自有無上威嚴令人心畏。
「我一月前因緣際會,逼不得已與我家夫人一道晉陞神境,卻也因此大受損傷,近些日子本不欲動手,誰曾想在我大婚之事,你如此張狂打上門來,險些壞了我大喜的氣氛,尤為可恨!若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呼延這冷冷言語最終化作厲喝,倏然間煞氣充盈,面如寒霜,竟是未等眾人琢磨清楚那言中之意,已然猛力揮臂,那黑龍仰天怒嘯,席捲氣浪如風馳電掣,瞬息已然兇惡撲到了張宇近前!
無非頃刻,情形竟然已急轉直下,原本狠下殺手之人,轉眼反倒萬分凶險,性命危在旦夕。而那原本讓眾人擔憂之人,而今猙獰盡顯,手握屠刀而下,其間巨大落差,讓在座諸人瞠目結舌,久久回不過神來。
「呼兄弟手下留情!」
「師兄萬萬不可!」
幸在尚有人及時驚醒,待見那黑龍倏然出擊,萬曆與南宮皆盡猛然驚容,起身急呼,欲圖阻止呼延這衝動之舉。
他們倒是真有幾分關切呼延之心,自不願眼見他鑄成大錯,從此遺恨終生。
雖說呼延身為一道魁首,先前亦曾殺了那情魔道祖第二十八代嫡孫張陽,可這張陽細細算來,身份自是不上不下,若是有心追究呼延罪責,也能說得過去。可若是往小了說,殺了也就殺了,那情魔道祖所創的張家,還真就不欠缺這等所謂的道祖嫡孫,可謂一抓一大把,被人殺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談不上損失,不過是因此失了些許顏面,若因呼延身份而自此既往不咎,這事情也便能如此不了了之。
但此時與那時卻大不一樣,那時不過是個道祖嫡孫,而這時呼延揚刀所向之人,乃是情魔道祖嫡傳張家的當今世子!
世子這身份,便是在聖人世家之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一代僅能容一人獨享這尊貴身份,能夠代表聖人世家在塵世行走,廣游交際,乃是聖人世家頭一塊門面,身份顯赫得非同小可,與先前張陽可謂判若雲泥,斷然不容旁人輕易褻瀆。
連褻瀆都不能容忍,更罔論呼延這般欲圖斬殺了!
呼延這一刀若是斬得實在,真將張宇斬殺當場,便等若對一個聖人世家最大的挑釁,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節其實不僅只有萬曆、南宮幡然驚醒,但其餘之人卻是面有疑色,只道呼延不敢真動手,亦或是身境修為欲圖插手亦覺無力。在座幾位刀魔門神境長老,剎那間本欲制止,可望向那似在蹙眉苦思的刀魔神主,見他未曾有動靜,這便也不好逾矩,冒然插手了。
再者說,便是神境長老真出手制止,除卻那大長老,其餘長老能否抗衡呼延這狂猛一擊猶自未知,若是出手卻未能阻攔下來,反被呼延一擊而敗,這被打落了臉面,日後在這刀魔門還如何能夠立足!
便在這剎那遲疑之時,那呼延卻似是含憤怒擊,黑龍猛撲之速自是迅疾無匹,電光火石一瞬,已然到了張宇眼前!
「大膽狂徒!你竟敢對我動手?」
待見面前猛撲而來的黑龍,張宇驚怒交加,暴喝間自是毫不猶豫地奮力反擊手掌驟然化作劍影,朝那黑龍眉間狠戾刺去,自有斬龍之霸氣!
「哼!」
呼延見狀冷笑道:「好個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嗆——」
似是寶刀入鞘之聲,清亮衝霄,只見那巨大劍影遇得黑龍,便被黑龍四爪猛力捏牢,再難寸進,隨即有金鐵迅疾摩擦之聲,四隻龍爪深深扣入劍影之上,在劍身上留下恐怖爪痕,仿若刀切豆腐一般輕鬆,使得那劍影中隱隱傳出哀嚎、慘叫之音!
這猶自未止,但見黑龍雙爪扣牢劍影,剩餘雙爪已然落到張宇頭蓋,便在張宇面色驟然變得慘白、驚恐欲言之際,龍爪猛力一捏,這張宇頭顱便似西瓜一般,被捏得粉碎爆炸,血泥四濺!
「這!」
猛然見得這一幕,堂堂聖人世家當代世子,竟真的當眾慘死,無數人倏然起身,驚駭得雙目瞪得滾圓,朝堂中那轟然倒地的無頭身影呆滯望去,此時心頭的震撼、衝擊,可想而知。
要知道適才死在眾人面前之人,並非尋常人士,乃是一代聖人世家的世子!
「他哪裡的虎膽?竟……竟真敢動手?」
眼見這血淋淋的事實已然擺在眾人面前,可還是有太多人猶自難以置信,心念中喃喃之言,皆盡一般無二,此時滋味更是複雜難言,驚佩者有,驚駭者亦為數不少,驚怒者更是數不勝數。
尤其是在場眾家世子,此時更是覺著兔死狐悲,看向場中平靜收手的呼延,饒是他們皆盡身份顯赫、實力高強,亦是心生寒意。
連這身份與眾多世子相若的張宇,業已在這人刀下死得如此乾淨利落,在這人面前,好似再顯貴的身份皆成了浮雲,試問他在這世間,還有何人不敢殺!
正所謂凶人怕橫人,橫人也怕不要命的,似呼延這般蠻橫行徑,如若全然不將聖人世家放在眼裡一般,再者如他這等名聲響亮、實力強橫之輩,若是連世子這牌子對其都沒了震懾之力,日後發起橫來,怕是在座眾位世子也無從高枕無憂了。
就在這萬眾驚駭、滋味繁雜之時,呼延倏然攜柳煙朝刀魔神主跪下,面容肅穆,昂然沉喝道:「徒兒魯莽,而今已然釀成大錯,自該一人做事一人當,斷然無意拖累門中與師尊!我這便淨身出戶,自行攬下這樁恩怨便是,還望師尊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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