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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一百九十三、引路 文 / 九氣

    毫無疑問,刀魔神主這是察覺了呼延逃逸的動靜,自是緊追而去。

    適才身在聖人遺庫,乃是這隕落聖人開闢的一方聖土,雖說隕落之後這聖土自該崩潰,但這等藏匿寶物之處,便有陣法禁錮,故而得以在聖人隕落之後尚存世間。

    是以歸根結底,這遺庫所在仍舊是一方聖土,便自成一方天地,與世隔絕,這外界所生之事,遺庫所在之人自是一無所知。

    待得方才巫奇運以那獨創秘法,祭文洞穿頭頂石牆、界壁,又自打穿重重阻礙,直至此時徑直貫連星空,這便與世相通,再無遮擋,外界動靜自然落入別有用心的刀魔神主耳中,包括已然逃出十餘萬里的呼延極力向遠處竄逃的動靜。

    雖說已然逃出十餘萬里開外,且呼延自是極力收斂行徑、氣息,但那龍馬卻僅有身境,全力奔走便熱血沸騰,總留有一絲氣息,這刀魔神主有心開啟那神境鼻識,便似指路一般得以追蹤。

    更何況這一人一馬如此疾速而行,破空便難掩氣流湧動之聲,自是不虞追錯。

    刀魔神主與呼延本已接下暗仇,此番本是追殺,卻還不知其餘秘辛,適才在石室中又得幸聽聞眾人道出之事,所謂輪迴之秘他倒不知是何玄妙,但言及牽扯出又一聖人遺庫,比方才立足的遺庫還要勝出百倍,他自然更是動心不已,自是愈發不願放過呼延這條大魚了,

    但此時局勢,與先前卻大有不同,先前只一味追殺,無非貓戲老鼠,這才耍弄幾日,卻僅有虐殺之心。而今得知秘聞,知曉尚有如此寶庫,刀魔神主的心思自然又生變化,除卻那虐殺之心,又多出了難以抑制的貪婪。

    為圖得到那寶庫,這引路的賊子暫時便殺不得,唯有先留下這賊子一條小命,待其引到那聖人遺庫所在之後,自該便能一石二鳥,得了那驚人寶庫,再殺這賊子雪恨也不遲。

    如此打算,刀魔神主自是行得悄無聲息,暗中尾隨,呼延全無所覺。

    而在那石室中,又是另一番景象,那長髮亂舞的巫奇腳踏虛空,笑得猙獰、狂野,仿若嗜血。

    他那氣息如淵如獄,如汪洋大海般浩瀚無際,沉凝而狂猛,磅礡如有天地威壓,竟彷彿如今已然洞悉大道本質,得證聖位的聖人一般,氣勢強橫得無可匹敵。只是比之自身證就聖道的真正聖人,這看似有了聖人之威的巫奇,卻少了那教化文明的睿智氣象。

    要知道哪怕是蠻道聖人道祖,也能有教化蠻荒文明的大氣象,智謀乃是真正的超凡脫俗,教化一方,指點文明生長,但此時的巫奇,氣勢雖像是聖人模樣,卻斷無一絲教化文明的睿智,僅剩如凶獸般狂亂、野蠻、嗜殺的狂暴神色,彷彿在他獨創的詭譎秘法之下,忽而神智盡失了。

    「莫非……他巫奇竟晉陞聖境了麼?」

    器魔道聖人首徒劉守手捏暗金色半弧的奇異獸角,此時驚惶頓足,震驚望著那狂霸巫奇,瞠目結舌,失聲喃喃。

    「不可能!」

    號稱神境最強的嗜魔道聖人首徒吳威,見狀更是難以置信,咬牙怒吼道:「斷無可能!連我亦尚差一步,他巫奇怎能先我而行,我絕不相信!此乃秘法施為而成,空有聖人武力,卻絕非晉陞聖境!」

    「這秘法雖說強得逆天,卻也不過是秘法玄妙,暫時外力加身罷了,怎能與自身證道的真聖人媲及?」話雖如此,可這巨魔道聖人首徒萬真,此時卻是粗眉緊皺,面容凝重,緊盯巫奇沉聲道:「我觀他雙目失去明智,僅剩渾濁、混亂,自該便是這逆天秘法的最大弊端。八聖各有其道,殘餘聖力猶自帶有各自道意,重疊貫注巫奇肉身,自是混淆、紊亂,饒是魂修巫奇,亦難以抑制、平衡這八種迥異道意的干擾,已然……神智盡失!」

    聽得萬真分解,在場眾人自是鬆了口氣,卻依然難掩緊張,這便各自踟躕,誰也不願率先出招,做那出頭鳥,頭一個迎接巫奇狂猛反擊。面對此時強橫如斯的巫奇,哪怕萬真說得輕巧,但各自推衍若是自家單獨遇上此時巫奇,怕是逃生也難。

    進一步難,但若是讓眾人就此收手,放過這齊力擊殺巫奇的大好時機,就此退去,卻是誰都不甘心,這便讓眾人遲疑不定,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眾位老友齊聚於此,自是分外難得,若是諸位老友齊心對敵,饒是真聖人,也有一敵之力,區區外力加持的巫奇,我等又何須懼怕?」器魔道聖人首徒依辟,瞇眼打量著巫奇,這便緊握劍柄,捏指冷喝道:「眼看巫兄已然走火入魔……以免凶魔逞兇,為禍一方,釀成大錯,我等斷不可再顧忌往日交情,便該齊心協力,誅殺凶魔!」

    有這由頭放到檯面上說道,眾人出手自然便能理直氣壯,於是依辟說出這番話後,諸位聖人首徒自是接連捏緊各自利器,無需何人招呼,再度齊齊出手,很殺向巫奇!

    「嘿嘿……嘿嘿!血……殺……殺!」

    眼見眾人撲來,那巫奇不僅毫無懼色,更是目露嗜血光澤,獰笑間沙啞出聲,雖說含糊,但那嗜殺之意已然彰顯無疑。

    說得輕巧,但真要鬥將開來,一眾聖人首徒對這已有聖人武力的巫奇自是忌憚頗深,再不復先前敢打敢殺的狠戾,皆是畏首畏尾,各懷心思,出手亦多有敷衍之意。

    這邊廂眾人出工不出力,那神智已失的巫奇自然大展拳腳,大殺八方,那狂猛威勢打得眾人皆盡退避不敵,狼狽至極。

    此時的巫奇,無需有何玄妙招法,只需揮舞那手骨權杖橫劈橫砸,但憑如今聖境之上的沉凝、磅礡力道,便如若無際汪洋大海之力凝於一擊,比之神境那如山力道又復不同,浩瀚無際,又自深沉、凝重,一海可比百萬大山,威力上還要勝出許多。

    這一眾俱是神境巔峰高手,力道差了一大境界,但須見得巫奇攻來,無不勃然變色,斷不敢等閒視之。

    「眾位老友,如今這巫奇已然凶魔,人性全失只剩殺戮之念,缺了心智的聖人,空有一身蠻力,又豈會是我等對手?如今不過困獸之鬥,還望忍痛捨去那經年交情,為明除害才是!」

    斜側那儒雅中年模樣之人,也不知是哪一道聖人首徒,適才勉強避過巫奇揮舞來的殺招,仍舊被那剛猛勁風掃過,胸膛如遭重擊,一口精血忍不住狂噴出口,頃刻間那面色驟然變得白如金紙,這便放聲高呼。

    在場俱是神境巔峰以上的修為,一身血脈業已熬煉精純,挑不出絲毫雜質,才能搬運十萬大山之力,而不虞肉身難以承受。

    只是到得他們這等境界,卻也有利有弊,各自大道至少也已參悟至化眾之境,需知此時出招,雖說招式玄妙、威力自是更勝往昔,但這等道境已然觸摸到聖人之妙,以他們神境肉身施展開來,出招便是以精純血脈為基,但凡出手一招,也將消耗大量血脈。

    到得純血神境之上,心念、血脈、力道皆盡溶於一體,強則強矣,但血脈消損便也成了大事。血脈越強,威力也越強,血脈消耗越多,自身便也越羸弱,血脈若亡,人自然便也隕落,與自家性命可謂息息相關,誰也不敢輕忽。

    是以這儒雅中年受創吐了那一口精血,本該能支撐其施展萬、千招武技,而今卻一口噴出,內中心念、力道盡毀,乃是一口在無用處的廢血,便又得耗費近百年溫養、熬煉,才能修補回來,他又豈能不痛心疾首。

    「到得我等境界,號稱滴血不死,便是剩下一滴精血,也有復生之望。方纔這巫奇還未使出這詭譎秘法之前,便是聚集我等十人,雖說敗他輕而易舉,但欲圖斬殺依舊極難,他此時運以這等前所未見的秘法,已有聖人武力暫且不提,那肉身、神魂怕也生出玄妙,如何還能殺得了他?……」

    待得群雄退避,眼見巫奇逞兇,一眾聖人首徒亦難免浮想聯翩,更是沒了伺機斬殺巫奇的心思,這便敷衍抵擋,皆盡起了退避而去之心。

    心思未曾放到激鬥之上,便有人偶然間掃過那頭頂大洞透出的星空,忽而見得那粒血刀神主的命星,此時熠熠生輝再生璀璨,這便各自愣神,繼而目中精光一閃,不露痕跡的漸至退出這無聊戰局,悄然遁走而去。

    這第一人退走得無聲無息,大半人疲於應付巫奇,這便未曾留意,卻也有臨近之人無意瞥見,這便心生驚疑。似他們這等聖人首徒,心智皆俱出類拔萃,心念電轉已然有了明悟,這便倏然仰頭望去,待得看清呼延那閃爍命星,更是恍然大悟,亦是再不停留,尋機隱遁。

    那貫連天地的壁洞敞露出的璀璨星空,那一粒眾人追尋的命星,此刻起再度成了為眾人引路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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