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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何方聖土 二二九、前行 文 / 九氣

    剩下這兩百萬人,無論是劍魔門、刀魔門還是血刀魔門中人,相互之間的界限已然沒有先前那般涇渭分明了。

    尤其是刀魔門與血刀魔門中人,手執的兵刃相若,所習的俱是刀法,可謂同出一脈,混跡在逃難的人群中,若非是熟識,否則已然分不出原本歸屬,又兼之一道慌亂又一道忙於奔波,各自之間早已去了許多戒備。

    只是那劍魔門中之人,所習卻是劍法,只需亮出兵刃便知原本的歸屬,眼見週遭俱是執刀之人,自是心頭難免生出一股子疏離與寄居人下的屈辱,抑或承受週遭含恨的瞪視,再想到如今忽而就背井離鄉的窘迫,還有未來也不知將會變作何等模樣,心頭自是不大好受。

    正因這諸多緣由,便自打聽聞降罪祖命之後,諸多人方寸大亂,慌惶到了極點。

    有說是受了這血刀神主牽連而被流放魔界,日後在那魔界外凶獸橫行的荒獸山谷居無定所,他們這等戰敗門派必受奴役,定然被捨棄抑或做了凶獸口食的。

    也有說是自此之後,他們永無寧日,漂泊不定,加諸原本的敵立與兵臨城下時的囂戾甚或辱罵必定遭人嫉恨,哪怕不被人送去做了敬獻凶獸的祭品,也怕是被人使來喚去做了奴役、僕從之類。

    甚或在劍魔門中人的預想裡,能夠想到最好的境地,也不過是平面上的共處,暗地裡免不了諸多擠兌、迫害,哪怕明面上身份相若,其實也要阿諛、討好,時時奉承那刀魔門、血刀魔門出身之人,才能苟延殘喘的過活。

    這樣的日子,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能夠猜想出來的也是各種糟糕、淒慘的情形,於劍魔門中人而言,甚至還比不上守穗掌權的時候。

    那時雖說活得戰戰兢兢,時時便不知何處觸怒那喜怒無常的守穗,因此丟了性命,但那時他們起碼還是名門中人,還能有各自身為名門中人的高傲,日子勉強還能過下去。

    可隨著守穗隕落,這一切彷彿忽然間大變模樣,在可預見的情形中,他們身為戰敗的一方,日子……怕是生不如死,徹底沒了指望。

    在這等惶恐下,便自呼延方才斷後迎敵開始,太多劍魔門選擇了潰逃,拼著受那血刀魔門中人利刀威嚇、斬殺,也要留在魔界。哪怕被盯得太緊,待得逃出魔界後血刀魔門中人心神略鬆,便再度有人心思浮動,伺機便有無數劍魔門人逃竄而出,朝那魔界疾奔而去。

    是以這期間逃去的百萬眾,除卻被斬殺立威的十餘萬數,大半是劍魔門人,小半是刀魔門人,血刀魔門中人倒是極少。

    而這成功逃離的八、九十萬人,除卻那在魔界便自竄逃的二、三十萬人能夠有命活在魔界,其餘這四、五十萬人在呼延看來何其可悲,假使未曾留備至魔盤,則勢必落入在側虎視眈眈的凶獸之口,能夠逃進魔界者恐怕不過二十萬數。

    這二十萬數人,等待他們的命運也怕淒慘,因為在呼延離去之前,耳識曾囊括百萬方圓,似乎兩側和身後皆有數以十萬計的大軍疾奔圍攏而來,應該他離去之後,這魔界界門便要戒嚴。

    就算這二十萬人狼狽逃到界門外,也斷斷進不去,假使魔祖下了嚴令,但凡遇見便會被屠戮,即便魔祖未曾下了嚴令,他們也斷斷進不去這界門,唯有在魔界界門外望眼欲穿,等待他們的依舊會是最為凶橫、嗜殺的凶獸的血口。

    即便是見機、膽識、謀略皆俱上乘者,也得有幸才能混入魔界,這一類人最終應是寥寥無幾。

    而這些個逃入魔界之人,呼延只覺得愈發可憐、可笑,因為他才在魔祖那裡得到許多隻言片語的暗示,自然知曉那魔界看似安穩,實則不知多久後便會大難臨頭,現今這陣勢比之那時候,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逃入魔界必死無疑,連血脈傳承亦會斷絕,唯有他這一路,才是真正的大難而後生,跟著他才會有可能過上安穩日子。

    只是此刻他斷斷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口,蓋因除卻魔祖那等大能可以窺視氣運,預知安危,尋常人等饒是呼延與那諸多聖人也難知魔界將有大難,明面上看去魔界承平、繁盛,呼延便是說出來也無甚大用,興許只被人當做是危言聳聽,欲圖收買人心罷了,如此一來反倒適得其反。

    他暗自琢磨著諸多事宜,直待將要追上人群,才被週遭察覺他到來的血刀魔門中人的歡呼聲驚醒,眼中未曾遺漏又自伺機逃逸的那些人影,卻也不以為意,兀自朝柳煙所乘騎的龍馬一躍而下,跨坐在柳煙身後,這便握住柳煙柔荑與韁繩,對柳煙詢問眼神微微頜首,令得柳煙心領神會,這便揚韁沉喝道:「加速前行!」

    待見得他歸來,剩下那寥寥劍魔門人甚或刀魔門人的目光畏懼又自隱怒,血刀魔門人鬆了口氣,正自慶幸自家門主平安歸來,歡呼聲響起卻又見他面色凝重不減,便隱隱覺著忐忑,聽得他號令「加速前行」,頓時紛紛策韁夾腿,讓身下坐騎即刻提速,整個大隊亦增速不少。

    幸虧是血刀魔門中人早已有了準備,柳煙做事又是分外妥帖,這時節出了魔界,洋洋灑灑數以兩百萬眾,便有血刀魔門中人在外圍戒備,每隔數百丈便有人手捧至魔盤,以此震懾週遭凶獸。

    否則他們這一眾有老有幼,精壯不過百萬,在許多凶獸看來便似一塊鮮美的肥肉,擁有無盡誘惑,早已有太多凶獸聞風而動,此刻在人群四面八方若隱若現,面露貪婪、嗜血、凶蠻之色。饒是以至魔盤的氣息震懾,也有許多膽大的凶獸蠢蠢欲動、作勢欲撲,忍不住做著試探。

    這邊廂不再身處安逸、承平的魔界,這許多環視的凶獸,便成了一眾人的首要敵對。任何人都知道這一點,是以哪怕有至魔盤氣息環繞,待見得這諸多凶相畢露的凶獸環視在旁,實在讓人放不下心來,前行難免心驚膽顫,驚懼不安。

    面對人群的恐慌,呼延本該出手斬殺幾頭強橫凶獸,以此震懾週遭,奈何他先前幾番施展禁忌秘法,氣血振蕩未穩,被史老頭兒困住又拼去小半神血,損耗極大還未緩過來,加之還要分神去鎮壓、煉化守穗的心念,便是想要出手也實在有心無力了。

    破千軍有心欲圖出手,卻又被柳煙搖頭止住,但得柳煙卻也沒有出手的念頭,只是嬌軀慵懶,軟靠到呼延懷中,彷彿一應重擔,皆俱因呼延歸來而卸到了呼延的身上,這出手懾敵的事情自該也交由呼延去了。

    她閉眼之餘,紅唇勾起一絲滿足笑意,彷彿享受著這這溫暖懷抱的充實,就此功成身退,做了那安於享樂的神主夫人。她好似正自與夫君踏青,週遭人群惶惶不安的情緒與身處凶獸環視的險境,也絲毫未曾影響她此刻的愉悅。

    她操勞血刀魔門數萬年,將一個新生門派打造得如今幾近名門的氣象,其中耗費的心血可想而知,但她甘之若怡。但得呼延強勢歸來,她也難免鬆了口氣,便要功成身退,就此退居幕後,將一應榮耀與風光,都加諸到呼延的身上,而她……她還是喜歡只做呼延的夫人,僅此而已。

    在動身之前,她做了諸多對策,先前也難免憂慮呼延的安危,但為了穩住週遭人眾,她唯有故作鎮靜、沉穩才能穩住下屬,拉扯大半人馬成功撤離,確定了前行方向。

    但得見到呼延安全歸來,她悄然鬆了口氣,自然該讓自家頂樑柱來接過這一應的重擔,而對自家老爺,她自是引以為傲,對他全然放心,相信老爺能做得比她更好。

    比方如今,呼延帶來了絕佳謀劃,連日後在何處安居也早已定下,她能因此而看到日後血刀魔門的興盛,再無需她擔憂日後,這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安穩,有這樣的老爺替她操勞,婦復何求?

    而此刻的局勢,說來也唯有呼延出手,才能對週遭虎視眈眈的諸多凶獸達到最佳的震懾之效。

    放著讓破千軍前去,興許拚命也能殺個一頭兩頭的神境凶獸,但如此卻是有害無利,反倒被其餘強橫凶獸覺著他們好欺,不旋踵便該群起而攻,反倒惹出一場大難來。

    即便她親自出馬,以她如今這半身神境的修為,雖說她所習乃是上古功法,半身巔峰已有十萬大山之力,也能因此斬殺幾頭神境巔峰凶獸,與此也無濟於事。

    唯有待得呼延煉化守穗神智,平息血氣動盪之後,抽出手來收拾一兩頭強橫凶獸,在這局面下才能震懾更多凶獸。

    便在這人心惶惶之際,加速前行的兩百萬眾離那魔界愈行愈遠,難免生出離鄉的哀愁與絕望,但得週遭凶獸不懷好意的目光下,倒也讓許多人去了逃離之心,只能黑著臉認命隨隊前行了。

    一行兩個時辰對太多人而言可謂度日如年,忽而聽得天地悲涼哀鳴,天籟頌守穗生平,歎息一介英傑的隕落,數里皆聞,自是守穗最後一絲神智也被呼延煉化了。

    待得這兩個時辰,呼延總算緩了過來,將守穗神智煉化之餘,也勉力平復了自家血氣的動盪,緊閉的虎目徒然猛睜,兩道厲目夾雜著寒殺之氣激射而出,直射向那週遭最為強橫的凶獸。

    一瞬之間,殺機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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