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四章 新年的名刺 文 / 宋隱之
正是: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歡笑拜新年。
第二日早晨,開門大吉,先放爆竹,叫做「開門炮仗」。只見得幾個小廝圍在一起,掛起炮竹,一陣響徹的「彭彭」之聲,使得整個南部縣沉浸在這聲聲的迎新之歲。爆竹聲後,碎紅滿地,燦若雲錦,卻是如「滿堂紅」。這時滿街瑞氣,喜氣洋洋。坊間瓦市、茶樓酒肆、遊走孩童,人人皆是喜氣洋洋之色。
陳堯咨今日可是有得忙碌,新年必是有拜年之禮。陳府在這南部小縣,也是殷實之家,郊遊甚廣,也不能一一走完,既耗費時間,也耗費精力,便是派僕人拿一種用梅花箋紙裁成的約麼二寸寬、三寸長,上面寫有受賀人姓名、宅邸和恭賀話語之名刺,前往代為拜年。時人有詩曰: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蔽廬;我亦隨人投數紙,世憎嫌簡不嫌虛。
陳堯咨早早的便在秋蓉的侍候之下梳洗,團圓宴會已過,便是出門而去,今日正是大年初一,按著習俗,便是要至岳父、師尊府上登門拜訪,習得叩首行禮,是為知書達理。
柳開既是陳堯咨的學文授業恩師,亦是柳青瑤夫婿,自然少不得要恭敬地拜訪一番了,陳堯叟、陳堯佐皆是新進士子,也當拜會恩師。陳堯咨三人,便向著柳府而行。一路之上,皆是街坊鄉鄰與之祝賀,「陳公子賀喜、幾位少爺過年賀福……」之類之聲,陳堯咨微微答語,也是笑容可掬,悠悠然,便已是柳府在眼前。
只見柳府亦是紅燈高掛,喜氣一派。柳德看見是陳堯咨,頓時面露笑容的道:「我道今兒怎麼喜鵲枝頭叫個不停,原是小姑爺和兩位少爺到了,快請吧。」
陳堯咨笑了笑,便往正堂而來。柳開卻是出來相見,行禮之後,便是閒聊起來。
柳開笑道:「這正是年關,開春之後,便是文翁書院入學之期,唐夫、希元卻是須往於成都府了。」
陳堯叟道:「正是如此,因而今日特來拜會恩師,此番相別,卻是不知何日能再得恩師指教,堯叟與二弟因而特來拜謝恩師。「
柳開回道:「只是些許小事罷了,何必如此,但得在書院專心治學,他日功名在身,方得揚我古文風氣。」
「定不負恩師教導。」陳堯叟站起身子,躬身行禮道。
陳堯咨笑道:「恩師,倒是范大人,昔日與王奕比試之期,卻是幫忙不少,還未及拜謝。」
柳開聞此,笑道:「范大人這番卻是忙碌,自與吐蕃對峙,便是夙興夜寐。你也不必如此,與吐蕃交戰數場,中立卻是指揮有度,想不用多時,擊潰吐蕃來犯卻是不在話下。」
陳堯咨也是稱讚:「范大人真經天緯地之才,以區區五萬制敵,定是熟讀兵法。」
柳開笑道:「這事卻是和你有莫大關聯。」
陳堯咨奇了,非但是他,便是陳堯叟二人也奇了,這吐蕃吃了敗仗,與三弟有何關聯。陳堯咨也是疑惑道:「恩師說笑了。這可是軍國大事,何能與我扯上關係。」
柳開卻是笑了,朗朗之聲傳遍了整個廳堂,道:「嘉謨,你可知與范大人的初次會面?」
陳堯咨摸了摸頭,笑道:「這還是大哥二哥秋闈前些日子了,得恩師引薦,我與范大人雖是萍水相逢,他卻送與了我那幅嘉陵山水圖。」
柳開笑道:「於他而言,卻甚是值得。」
陳堯咨奇道:「恩師何出此言,需知那幅卷軸可得是市面無價啊。」陳堯叟二人聽了,不覺驚奇,這范大人不愧大氣之人,連這價值連城之物,也可送與萍水相逢之人。」
柳開笑道:「的確如此,可你卻於他談了半日的吐蕃風土人情之物,談及我天朝與吐蕃之戰和之爭。」
陳堯咨笑道:「我就說了一些,這吐蕃對敵虛實不分,須得圍點打援,攻其不備,反客為主罷了。」
柳開道:「此兵法之道啊,中立聚集三萬之眾,迎頭猛擊,轉戰幾日,得與吐蕃對峙,並急令西川節度使王知節出兵奇襲,吐蕃大敗,損兵折將,現而今卻是無力再戰,只得退回高原。」
陳堯咨聽聞大喜,「恩師,果真如此。」
柳開笑道:「不若如此,他怎能有閒與你比試評判。沒想你雖是年幼,言語卻是暗合兵法之道。這次大勝,范大人上表朝堂,當有你的功勞。」
陳堯叟聽柳開此言,大驚,道:「恩師,三弟果真出此良謀?」
柳開笑道:「非但如此,此次中立上奏官家,修好與吐蕃四鄰往來,共對吐蕃,想過些時日便有消息了。」
陳堯咨笑道:「如此而來,我大宋西陲,當安寧些日子了。」
柳開笑道:「此事一成,嘉謨功勞甚大啊。」
陳堯咨攤了攤手,笑道:「我可沒想得什麼功勞,這算是范大人賢明,指揮有度罷了。」
柳開笑道:「居不貪功,已是不易,得你三兄弟而教之,老夫雖是忙碌些許,卻是甚為欣慰。唐夫、希元皆州試中榜,嘉謨亦是如此聰慧,老夫學文半生,也算後繼有人。」
陳堯咨三人忙的站起身來,道:「定不負恩師教誨。」
幾人再談論些詩文經義,節日習俗,柳開乃是大名府人士,新春習俗卻是有些不同於這西陲邊縣,談及於此,不覺眉揚動須,三人亦是聽得津津有味。
不覺之間,已過午時,柳開呵呵一笑,道:「今日正值年初之節,此喜慶之日,聽聞你等前來,你們師母欣喜,今日便開得家宴。」
陳堯咨最年幼,也是柳青瑤的夫婿,自是最得柳夫人的喜愛,言笑之間,不斷地給他夾菜,也不斷地拿他打趣,陳堯咨這廝無礙,他習以為常了,卻是使得柳青瑤雙頰粉紅,不敢正眼瞧著他。
陳堯咨在柳府也是走了走,看著這些熟悉的景色,不覺得為自己這半年來的經歷所感慨,自清明之後,他似是洗心革面、浪子回頭,再也不復那頑劣個性,更是得練書法、習太極、上書齋,寫的時人傳吟的詩詞,描得文人稱讚的文章,這對於初到這個時代的他而言,已是不易。冥冥之中似有淵源,秋蓉的貼心、柳青瑤的癡情,不得不使十歲的孩子面對起感情。
新年已至,他又長了一歲,在這些未來的日子,他必須重新去面對,為了自己,父親的期盼,恩師的教誨,秋蓉的關切,師姐的癡情,讓自己能夠有足夠之力,去讓心靈的平靜維持下去。
陳堯咨沿著這花園緩緩的散著步子,此時以至初春,春日的陽光微媚,水面波光艷艷,小草初出新芽,帶來些草木似的清香,讓人不自禁的深深地呼吸,感受著這春日的氣息。微微的抬頭一看,卻是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柳青瑤的小院。柳青瑤正在繡著綢巾,見他到來,急急的收在背後,笑道:「師弟,你怎麼到這後院來了,你不是與爹爹在正堂嘛。」
陳堯咨笑道:「我在花園散散步,走著走著,就到了小院,來看看你。師姐,你這手中卻是何物啊?」
柳青瑤聽聞他問及,忙把背後的雙手撰的更緊,似是緊張,粉嫩的俏臉微紅,輕聲道:「沒什麼,只是平日的些許女紅罷了。」
陳堯咨笑道:「那你為何見著我就把雙手背著。」
柳青瑤見此,不覺心中生急,道:「這、這我哪、哪有,我、我這是做些女紅呢。」
陳堯咨心想,這相必是女孩子的些許東西吧,自己一個大男人,也算準大男人了,怎生好去問這事。便岔開話題,笑問:「今日如此天氣,為何不去踏青呢?」
柳青瑤笑道:「你不也是沒去嘛。」
陳堯咨搖了搖頭,道:「我這是沒空閒下來不是,等著閒了,咱麼一起去放紙鳶如何?」
柳青瑤笑道:「你可會放紙鳶?」
陳堯咨臉紅下來,這玩意,他可是老手,以他頑劣的個性,弄壞的紙鳶怕是也不少。隨即又是一想,「做這個還真麻煩,回去去問問秋蓉,她卻是應知曉。」
柳青瑤放下女紅,笑道:「我這也是閒暇之時,但見爹爹詢問於你,便未曾相見。」
兩人邊說著,也走在這細草春綠之上,雖是正月開頭,卻也是牆角之便還有微微霜凍,寒梅綻放,傲立風霜,正是: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