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天傾西北 第十一章 三關戰事 文 / 叨狼
第十一章三關戰事
真是好死不死的,韓德威的大軍為了配合蕭太后的東線作戰,糾集了十萬人馬,由大同出發,烽煙滾滾,向三關五寨殺了過來。
我接到飛書的時候,韓德威的前鋒已經到了雁門關外。
這下子就有些難辦了,東西兩線都有戰事,一邊兒是楊家發跡的地方,又有公主和兩萬家底在那裡,另一邊兒是朝廷所在,真宗皇帝和一干重臣都被圍在檀州大澤之中,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要我來做一個決定,真是有些困難。
「到底該怎麼辦?大家都看看吧!」我將飛書上的內容告知眾將,然後徵求眾人的意思。
看過之後,眾人立刻開始爭執,西北眾將的意見比較統一,既然王妃在三關那裡,我等自然應當全力西進,先竟韓德威的人馬收拾掉,解除了後顧之憂,然後再論其他。但也有一些人認為現下三關雖然面臨韓德威的大兵壓境,可三關守軍同韓德威的人數比例並不是懸殊太大,再加上依靠堅城利器,單純地防守就可以令韓德威無計可施,反之朝廷在檀州一帶的形勢確實危機重重,遲則生變,恐有不測。
「老六你的意思是什麼?」四郎看著我問道。
我躊躇了一陣子後說道,「不論是往東,或者是往西,都是正中敵人的下懷,若是依了我的意思,還不如直接殺到韓德讓的老窩去!如果能一下子滅掉韓德讓,蕭綽必然發瘋一般地為韓德讓報仇,契丹大軍自然會回師北上,而韓德威也會引兵東進,為他兄弟報仇,這樣兩面的困局瞬間可以解決掉。」
四郎搖頭道,「你這個辦法太過冒險,孤軍深入,未必能夠摸到韓德讓的老窩去,而且一路上要經過許多的關隘,危機重重,即便是僥倖得手,後路也會被遼軍斷了,我覺得是行不通的。」
並非我不知道事情的凶險,而是目前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好辦法,韓德威行事素來老成持重,治軍嚴謹,若是希圖在短時間內從正面戰場上擊敗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我親自帶領西北大軍進攻,也沒有把握能夠完勝他,單純地依靠各種新式武器又不太現實,畢竟我這次出來並沒有來得及攜帶多少存貨,這些炮彈是用一顆少一顆啊!
可是檀州那邊,居然被契丹人搞出個大陣來,卻令我感到有些不能理解,前幾天的時候,蕭太后的主力還在南線作戰,怎麼一下子就都到北方去了?如果她的兵力真的非常充足的話,真宗皇帝所帶兵馬再加上一路上匯合起來的也不過十萬之眾而已,蕭綽完全可以用壓倒性的兵力來個漂亮的全殲,為什麼非要設下一個莫名其妙的陣勢來堅持長久戰呢?
難道她真的是如我所料,想要圍城打援?還是另有什麼其他的陰謀在其中?我想了很久,依然沒有得出一個可以令我感到安心的結論來。
「不如這樣吧——」坐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五郎突然提議道,「現在的形勢不明,貿然前往不是明智之舉,相信皇帝被困的消息早已經傳了出去,各路勤王之師一定都在趕往檀州附近,多我們一個不多,少我們一個不少。我們不如分兵兩路,一路去解三關之危機,一路去查探檀州大陣的究竟,探明了蕭綽的陰謀,摸清楚那個陣勢的底細,才好破解危局啊!」
此言大善,我跟四郎都認為如今按照五郎的提議去做是最為保險的,而且五郎本身就是研究陣法的專家,如果這檀州大陣裡面真的有什麼玄虛的話,他一定可以看出什麼端倪來的,讓最專業的人士去處理最專業的問題,顯然是最佳的選擇,因此我們三個人很快就敲定了方案,由五郎帶五百精銳,親自前往檀州探查究竟,我與四郎等人帶領大軍,由側翼殺向韓德威的大軍行營,給他來一個中心開花。
計議已定後,眾人立刻動身。
「五哥,一切小心為上,千萬不可與其正面接觸。」臨行前我特意囑咐五郎道,「事情辦得成辦不成倒在其次,我們兄弟方才團聚,卻沒有必要搭進去啊!」
五郎點了點頭,記下了我的囑咐,揮手作別,帶著人馬向東進發而去。
我與四郎一道,帶著大軍悄然離開了五台山,一路上潛行匿蹤,不到一日就回到了大石寨,守將也是以前見過的一員老將,喚作劉鎮業,見到我們到來之後大為驚喜。
在寨子裡面休整了一下後,補充了一些糧草,我吩咐劉鎮業給雁門寨傳信,自己則帶了人馬從大石寨西面的屋山裡面的一條谷道悄然出行,摸到了韓德威大營的背後。
站在山頭上觀看韓德威的大營,只見營帳相連,連綿里許,在外圍有不少的防禦工事,柵欄鹿寨依附在山石之上,間或有丘壑阻隔,相當嚴謹,大營是按照五行八卦來佈置的,首尾相顧,前後照應,並沒有因為契丹的騎兵多而忽視了大營的保護措施,我看了之後暗暗點頭,心道這位大遼大同軍節度使,契丹的宿將韓德威果然有過人之處。
「看來偷襲似乎是沒有什麼機會了。」四郎也是深通戰法的,看了看韓德威的大營,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回答道,「所以我說這個韓德威不太好搞嘛!」
從韓德威的大營佈局上來看,這傢伙似乎是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大營扎得結結實實,尋不出一點兒漏洞來,硬著頭皮強攻,可能損失會很大,效果也未必會好,水攻的話,跟桑干河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火攻的話,一般的火器又打不到那裡,看著這個大營,真是有些老虎啃烏龜,用不上勁兒的意思。
「斷他的糧道如何?」四郎看了半天後,終於憋出個主意來。
斷糧道自然也是一個辦法,可是我們現在想要的是一個速戰速決的法子,就算是斷了韓德威的糧道,也不過是使他的糧食供給困難一些,可是韓德威的大營之中肯定早就囤積滿了糧食,斷糧道的做法也不能快速見到效果,還是比較為難。
「難道要用化學武器不成?」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說我個性仁慈,對契丹人也講仁義,而是我對於目前西北研製出來的化學武器沒有什麼信心,誰知道那些東西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辣椒面生石灰和不明的植物粉碎物為主要成分的填充物,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如果人家是躲在帳篷裡面的話,恐怕再多的辣椒面也不管用。
十月的西北風吹在臉上,既冷又干,看一看山林裡面的蒼黃顏色,不用火攻還真有些不甘心,現在天干物燥,如果能夠給韓德威的大營裡面放上一把火的話,其陣自亂。
喝了一陣西北風,也沒有得出個結論來,我心裡面窩火得很,可是韓德威不主動出來,確實沒有什麼對付他的好辦法,打也不是,不打更心煩,你隨時都得防著他偷襲攻城,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老子睡不好也不能便宜了他小子!」我一生氣,立刻想起個辦法來。
以前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些騷擾敵人的好辦法,這次我也可以有樣兒學樣兒地效仿先賢了,今天晚上先給他們來點兒什麼呢?望著黑壓壓的一片大營,我的嘴角終於露出點兒笑意來。
入夜的時候,才見到遼軍大營裡面的燈火弱了一些,我就吩咐士兵們將那些射程超遠的大型發射弩給朝天架起來,本來可以填裝幾十斤的弩箭的滑槽裡面卻只填裝了一隻普通的鋼弩,上面加裝了趕製出來的哨子。
鋼弩發射出去以後,帶著一聲長長的尖利鳴叫劃破了長天,猶如來自地獄的魔鬼的聲音一般,朝著遼營的方向墜落下去,最後也不知道落到了那個倒霉鬼的屁股上。
不出我所料,響箭發出以後,遼營裡面立刻亂了起來,各處的燈火也亮了起來,隨軍的幾個工匠臨時造出來的那玩意兒的效果實在不錯,憑借大型鋼弩提升的射速和射程,給遼軍帶來的騷動真是值回票價了。
而且這東西的外形給普通的箭只相差不大,落在夜色之中,根本無從查找,看著遼營之中亂哄哄地鬧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有結果,我的心裡面感到非常地解氣。
遼營那邊兒卻是非常煩惱,有響箭出現在營中,而且聲音異常響亮,那就說明敵人近在咫尺,可是韓德威的士兵們查遍了周圍里許,也沒有發現有任何宋軍的人馬出現,不由得非常疑惑,沒有人能夠想到居然會有人從數里之外的山頭上將響箭射過來。而且我們這邊因為熄滅了營帳之外所有的燈火,並不擔心會有遼軍發現。
於是我們很安心地睡覺去了,派了幾個士兵每隔一刻鐘左右就射上幾隻響箭過去,一晚上倒也過的舒坦。
韓德威卻過的很不舒坦,一夜無眠。
響箭倒是無所謂,即便射過來幾百隻也未必能傷了多少人,可是這個響箭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呢?黑更半夜的,響箭出現在自己的營地裡面,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查遍了營地周圍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這讓韓德威有些個疑神疑鬼,坐臥不安。
第二天白天,韓德威的大營裡面儘是打哈欠的聲音,看著睡眼惺忪的軍士們,韓德威的臉色非常難看,但也說不出什麼狠話來,畢竟自己這個大帥也搞不清楚狀況,哪裡有理由去責怪士兵們?
雁門關內的宋軍倒也配合,得到我的通知的公主等人,一大早就出來騷擾韓德威的大營,亂箭射了一陣子,將遼軍引出來之後,立刻撤回關內,並不與之正面交鋒,搞得韓德威的手下非常窩火,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待到他們後撤的時候,卻又有幾隻騎兵衝了出去,銜尾追殺一通,很是令人心煩。
如此折騰了幾次後,契丹人馬都有些疲憊了,索性閉門不出了。
可是晚上一到,我的騷擾戰術又開始了。
這一次可不是原先的響箭了,而是加裝了煙花爆竹的特製弩箭,上面有延時的發火裝置,待到鋼弩飛到盡頭時發火,正好在遼軍大營上空炸開,霹靂扒拉的煙花效果和二次爆炸形成的巨大震撼與強烈的視覺效果使得整個遼軍大營的上方一片通明,加了特殊金屬粉末的火藥燃燒起來果然非常有特點。
雖然韓德威也覺得免費到來的煙花效果真是非常令人歎為觀止,可是這麼一晚上折騰下來,眼癮是過足了,瞌睡蟲更是數不勝數,遼軍上下更是疑神疑鬼,睡不成一個安穩覺,長此以往,可就形不成戰鬥力了。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大帥!」韓德威的部將們見軍士們士氣低落哈欠連連,心裡面都有些著急。
雖然遼軍在人數上佔據了上風,可是自己終究是野外作戰,比不得宋軍就在關內,後援和物資都很充足,人員補充也很方便,眼看天氣就要越來越寒冷了,自己一方的補給也會越來越困難,雖然說蕭太后給韓德威的任務主要是牽制三關附近的宋軍,使其不能援助東線戰場,可是照這麼搞下去,韓德威的十萬大軍能不能熬下去都是個問題。
部將們七嘴八舌,韓德威的心裡面也直犯嘀咕,守在這裡吧,面臨著不知從哪裡過來的騷擾,大家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上面受到的壓力很大,雖然說明知這是宋軍搞出來疲敵戰術,可是誰又敢掉以輕心,萬一哪天晚上宋軍真的殺過來該如何是好?深夜之中,防禦工事能夠起到的作用有限啊!可是現在就將人馬拉出去開打也不太現實啊,如今的契丹士兵們被接連兩天的騷擾弄得疲憊不堪,拉出去也是自討苦吃。
「最好的決定便是撤軍回大同去,不過這麼一來,無異於違背太后的旨意,這個結果麼,就有些難說了——」韓德威也是沉吟了半天,難以抉擇。
本來以韓家與蕭綽的私人關係來看,兩家現在幾乎親如一家,很多韓氏子弟都被蕭綽大力提拔重用,甚至韓德讓已經成了當今遼帝的叔父,同大遼承天皇太后一同出入宮禁,坐則同席,臥則同塌,幾如夫妻一般,對於韓德威這個親兄弟來說,肯定不會有所責怪。可越是這樣,韓德威就越覺得不能給太后的臉上抹黑,人家在那裡率領大軍同南朝人廝殺血戰,自己連牽制敵軍的任務都完成不了,那還有什麼面目立足世間啊?自己好歹也算是大遼國內最有威望的宿將之一啊!
因此考慮了良久,韓德威也沒有作出撤軍的決定,可是敵人的夜間騷擾的確令人煩惱,眾人商量了一陣子後,決定以營寨為中心,向外延伸出八個小寨子,用來監控外面的動向,以提防宋軍夜間的騷擾與突襲。
我們在外面看的非常仔細,不到半天的功夫,大遼軍營的外面就伸出八個爪子一樣的營寨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八個角上面高高聳立起來的塔樓,高度可能超過了十幾丈,上面有箭樓,可以安排四五個人來觀察敵情,這麼一來,遼軍大營附近數里外的動靜都可以盡收眼底,再配合上手勢,自然可以給主帥提供情報,以便快速地作出反應。
「韓德威也是無計可施了,想出這麼一個保守的法子來。」我看了看韓德威大營中的佈置,只是笑了笑道。
若說韓德威也真是不容易,契丹人向來熟悉弓馬,對於建築很不在行,平時總是住在帳幕裡面,若不是他家是漢人的血統,連帶這大營之中也有很多的漢人工匠的話,就這麼幾隻箭樓他也難得能夠豎的起來。
我們所在的位置,恰恰是在一個山頭的背後,除了想要騷擾韓德威的時候出來晃一晃,平時都在他們的視野之外,任誰也想像不到幾里外的山頭後面還藏著我們這麼一隻萬把人的騎兵,更沒有人能夠想到在他們的身後幾里處,才是騷擾的源頭。
「老六,今晚還繼續嗎?」四郎看了看,也明白韓德威的新措施對於我們來說跟沒有差不多。
我搖搖頭道,「花樣兒總是要變換一下的,玩得多了就沒有新鮮勁兒了,你說是不是啊?」
「那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了不是?」四郎越發對我的主意感興趣了,急著追問道。
我朝著四郎嘿嘿地笑了笑道,「今天晚上麼,就讓他們好好睡上一覺吧!最好是一睡不醒才更好啊!」
「你就不要賣關子了,先說來聽聽吧——」四郎不吃我這一套兒,揪著我的領子道。
「附耳過來——」我對著四郎的耳朵,輕輕地將自己的主意說了個大概。
四郎聽完之後,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由得滿是感慨地歎道,「見過壞人,可是從沒見過你這麼壞的人啊!韓德威碰上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