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河東攻略 第二章 土豪劣紳 文 / 叨狼
第二章土豪劣紳
「石大人,你的官聲相當不錯,為人正值壯年,身體看上去也很好,怎麼會生出退隱之心呢?」鄭途對這個自己的前任充滿了好奇。
「唉——」石破虜看了看鄭途,搖頭歎道,「一言難盡。」
這下子我們三個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便極力要求石破虜將其中的隱情速速道來。
「既然王爺也有興趣,那下官就索性說開了,這事情自打我來了晉州就一直纏著我,施展不開手腳,今日即將離任,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石破虜最後一片釋然的樣子。
我越聽越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便說道,「快說快說。」
石破虜低著頭,整理了一下思路,將其中的緣由娓娓道來。
三年前,石破虜接到吏部文書,來到晉州任上。對於晉州這個地方,石破虜早就有所瞭解,這裡地處三晉南部,沃野千里,又沒有什麼洪災之類的天然災害,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產糧區,人民富足,生活安樂,相對於經常有戰亂的關中與河洛等地,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石破虜來到此地之後,首先遊覽了四周的各縣,拜謁了昔日堯舜禹三代聖人所留下的遺跡,然後才來到了晉州府衙辦理交接手續。
自打他接任以後一連半個月,府衙居然沒有一個來遞狀子的,這不由得令他感到有些奇怪,事有異常必為妖!就算晉州的治安再好,也難免會有些小偷小摸吧?怎麼可能連個告狀子的都沒有?
於是石破虜就將府衙之中最年長的陳衙役暗中叫了去,擺了些酒菜,一邊吃著一邊閒談。
「老陳,為何本官到晉州已經半月有餘,卻從來都沒有看到一個告狀子的人?」酒過半酣之後,石破虜沖陳衙役問道。
「老爺,你等上一個月,也未必有來遞狀子的人。」陳衙役也是喝多了,便對石破虜說道。
石破虜有些奇怪地問道,「這老爺我就有些不明白了?為什麼會沒有人來告狀?難道晉州的治安竟然如此良好?若是沒有人遞狀子,那老爺我整天傻坐著幹什麼呢?」
「呵呵——」陳衙役喝了口酒,笑著說道,「沒有事做還不好嗎?老爺大可以放開心情四處走走,拜訪一下各處鄉紳,吃吃流水席,再同地方上的文人雅士吟吟詩作作對,這個把月也就過去了,等到餉銀髮下來,繼續出去花差就可以了。至於什麼遞狀子的,估計是看不到了!」
「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說法不成?」石破虜聽到陳衙役如此說話,立刻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貓膩,便又勸了他幾杯酒,然後追問道。
「常言說的好,晉州無大事,大事都在青龍寺,這些個閒事,老爺何必去理會他,既然民不舉,咱們官也就不究了!」陳衙役滿臉醉意地說道。
「青龍寺?」石破虜第一次知道了在晉州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經過半個下午的私下打聽,石破虜終於從陳衙役的口中勉強搞清楚了狀況。
在晉州,府衙的勢力並不是最大的,勢力最大的卻是被成為晉州第一家的蔣家,由於蔣家的老宅府第在晉州城中的青龍寺一帶,因此晉州人總以青龍寺來指代蔣家。
「說起這蔣家來可是不得了啊!」陳衙役醉醺醺地搖著頭說道,「當初太祖皇帝下河東的時候,蔣家就護過駕,後來太宗皇帝征北漢,蔣家又出過大力,因此上,朝廷為了表彰蔣家祖上的功績,特旨封蔣家主人為秉義侯,食邑就在晉州以南一帶,田地萬頃,奴僕無數,在河東路上,可以說是聲名顯赫了!」
「蔣家不僅有秉義侯的封號,還有太祖親自賜下的丹書鐵券,可以免死的,若無叛國之罪,何事不可赦?就是說只要蔣家沒有公然叛國,就沒有人可以動他。」
「竟有此事?恐怕很多國公家也沒有這丹書鐵券,蔣家何德何能,竟然能夠獲此殊榮?」石破虜有些驚異地問道。
「具體事情,屬下也不知道,應該是在太祖皇帝那時候的事情了。」陳衙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過又說道,「上幾代的蔣家家主為人都不錯,因此地方上有什麼事情,都要來徵求一下意見,以示尊重,可是到了幾年前,現任的蔣家家主接掌秉義侯之位後,情況就變了。」
「如何?」石破虜問道。
陳衙役苦笑著說道,「上一任的知州就是被他給攆跑的。」
石破虜頓時啞然,能把知州給攆跑了,在晉州的地面上還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聽了石破虜的敘述,我們三個人頓時感到非常驚訝,雖說京師裡面的紈褲子弟也不少,可是跟這位秉義侯比起來,似乎就有點兒小巫見大巫了。
「這還不算!」石破虜苦笑道,「當地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人去州府裡面訴說,蔣家就是晉州府的公堂!這位蔣小侯爺更是飛揚跋扈欺男霸女,我才去了沒有幾天,就聽說這人又做下許多不法的勾當,民怨沸騰卻沒有人敢告狀!我一時激於義憤,便直接給先皇上書,告了他一狀,可是皇帝卻遲遲沒有回復,只是下了道聖旨給蔣家,命這位蔣小侯爺在家禁足三年,如有違抗,立刻剝奪爵位,交給有司處罰!就這樣,聖旨下日,晉州城裡面跟過年似的,也正因為做了這件事情,我這個知州才在晉州城裡面站住了腳,老百姓願意給我辦事,三年來晉州城才有了如此繁盛的景象啊!算算時間,蔣小侯爺的禁足時間也該到期了,到時候他一出來肯定就要來找我算賬,我自然是惹他不起的,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如此囂張的傢伙,還反了天了!」石胖子聽了,便對這個姓蔣的生出了怒氣,對自己這個本家無比同情。
「呵呵,晉州的老百姓說的好啊,在晉州,蔣家就是王法,蔣家就是天!」石破虜苦笑著說道。
我們四個人正在說話之間,就聽得外面的僕人跑了進來,哭喪著臉稟報道,「老爺,不好了,那蔣小侯爺帶人把大門給圍住了!」
「好囂張的東西,膽敢圍攻府衙,還想不想活了?」鄭途雖然也是囂張過的人,可是眼見這小侯爺如此作風,也感到怒不可遏。
我的心裡面卻有些嘀咕,我們來的就這麼巧?前腳剛來到即將離任的知州家裡,後腳就有人帶著家丁圍攻府衙喊打喊殺,這也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正在思忖之間,外面的人卻已經大聲喧嘩起來,鬧哄哄的一片,還有人砸門的聲音。
「本王依稀記得,圍攻官府,似乎就等同於造反吧?」我搔了搔頭問道。
鄭途與石胖子一齊尷尬地搖了搖頭,說自己從來沒有研究過這個問題。
石破虜在旁接口道,「律法上倒是有這個說法,不過蔣小侯爺家人多勢眾,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只要不是手持兵刃衝進府衙來,就算不得造反,我猜他們一定是準備空手闖進來的!蔣小侯爺雖然跋扈,卻也聰明,不會留下把柄!頂多是砸壞府衙的大門,治他一個損壞公物的罪名!」
「呵呵——」我笑著站了起來,對眾人說道,「既然人家都打上門兒來了,那我們做主人的,豈有不加理會的道理?」
眾人齊聲應是,跟隨我一齊來到了滴水簷下的青石台階上。
還沒等我們站穩,大門就被人給砸破了,兩扇大門被砸翻在地上,濺得地上的積雪亂飛,只見一群穿著黑衣服的家丁們衝了進來,足有四五十個,當中一個人錦衣玉帶,外面罩了一件火狐皮的袍子,看上去油光閃閃的,這人看容貌倒也長得周正,只是眉宇之間一片陰翳,一看便是個惹是生非的種子,想必就是那蔣小侯爺無疑!
果然,那人往前一站,身後便有家丁給打著傘遮蔽雪花,另一個家丁則快速地遞上了暖手用的小銅爐。
那廝的耳朵上面套了兩隻雪白的狐狸毛護耳,雙收捧著小暖爐,斜著眼睛朝我們這裡看了看,低聲對身邊的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說了句什麼,便見那管家模樣的人站了出來,對著我們大聲喊道,「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識相的趕緊放下武器,雙收抱頭,蹲到院子裡來!男得蹲左邊,女的蹲右邊,不怕死的站中間!」
喊完話之後,那人一見我們這幾個人都站在對面紋絲沒動,不禁有些意外地笑道,「呦喝——幾天沒見,晉州城裡面不怕死的又多了幾個,真是稀罕啊!佩服,佩服!」
我們幾個人看了覺得非常好笑,雖然來的時候沒有帶幾個侍衛,可是我們身上穿的可都是官服啊!兩個紫衣,一個黃袍,石破虜的官位最低,也是紅袍,誰知這蠢材居然看不出來,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念沒念過書!
「石破虜,見到本侯當面,如何還不跪拜?」那蔣小侯爺看到了石破虜後,眼睛裡面立刻燃燒起仇恨的火焰,恨不得一口將他給吞了般似的。
「為什麼要跪拜呢?」我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問道。
「你們這些個鄉巴佬,一看就是沒見識的憨貨!」先前那個管家模樣的人立刻嘲笑道,「今天大爺就教你們一個乖!」指著蔣小侯爺對我們說道,「看到了吧!秉義侯,蔣侯爺!朝廷特封的,三品!你們的知州老爺,四品!低品見了高品,就得跪拜!懂不?!」
「哦,原來如此,低品拜高品,這是朝廷的規定吧?」我笑著問道。
「那是自然,咱們蔣侯爺可是最講究王法的!你們還不跪拜,難道想被問一個不遵朝廷禮法的罪名嗎?!」那管家模樣的人狐假虎威地對我吆喝道。
「不遵朝廷禮法會如何下場?」我繼續問道。
那人嘿嘿地笑道,「那叫作大不敬!是要殺頭的!」
我看了看石胖子和鄭途,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這夥人還真是沒文化,一個小小的侯爺就敢說什麼大不敬,那可是皇帝才能用到的專用名詞啊!
「笑什麼笑?!來人,先把他們三個給我打一頓再說——」那人見我們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便惱羞成怒道。
「住手!」石破虜見我們如此,自然已經明白了我們要替他出頭,當下大聲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這三位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大呼小叫,不想活了麼?!」
「什麼人我們才不管!」那管家惡狠狠地回答道,「今天來就是找你的晦氣的,大夥兒併肩子上,先打了再說!」說罷率先捋起袖子衝了上來。
狗腿子們叫喊著衝了過來,沒有什麼章法,一看就是群地痞流氓,沒有受過正規訓練。我朝身後揮了揮手,立時站過來四個侍衛,在我們面前一字排開,將衝過來的狗腿子們乒乒乓乓地放倒在地上。
我看了一下,不由得撇了撇嘴,這蔣家還真是窩囊,竟然沒有一個練家子在內,衝過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一個照面就被侍衛給放倒了,不是斷手就是斷腳,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苦。
「大膽!你們竟然敢毆打本侯的屬下!」那蔣小侯爺見狀終於看不下去了,勃然作色道,「本侯要立刻奏明皇上,治你們一個犯上作亂的大罪!」
一個侍衛得了我的示意,衝上前去一巴掌就將這廝給扇倒在地上,將腦袋用腳踩在雪地上罵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眼睛!在我們平西王面前也敢大呼小叫,不要命了麼?!」
「什麼平西王不平西王的,很厲害麼?老子才不鳥你!」蔣小侯爺的腦袋被人給踩住了,可是嘴巴依然很臭地叫囂道,「有本事弄死我,要不我上皇帝那兒告你們的御狀,滅你們九族!」
「嘴巴真臭!」我有些厭惡地對鄭途說道。
幾個手下會意,將那廝踩在腳底下很是蹂躪了一番,眼看進來的氣兒少,出去的氣兒多,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王爺,這麼打下去怕是不行了!」石破虜雖然知道平西王的權柄肯定會很大,卻也只是個郡王而已,秉義侯可是有太祖所賜的丹書鐵券的,可以免罪啊!一旦我們將蔣小侯爺給打死了,那麼朝廷怪罪下來,即便是王爺沒有事兒,頂多將爵位給降一降,可是手下的人就慘了!蔣家在晉州根深蒂固,除了蔣小侯爺還有很多的親戚,這要是弄出個好歹來,事情麻煩著呢!
更何況,蔣家裡面還有一個多年不問是非的叔祖,也有太祖親封的名號,如果他被牽扯出來,皇帝也要給幾分面子的,這個事情可就鬧大了!
看著躺了一地的狗腿子們,我冷冷地說道,「石大人,借你的府衙用一用,先將這些不法之徒關上兩天,本王要在這裡呆上幾日,命人張貼出榜文,就說蔣家的事犯了,有仇的報仇,有怨的伸冤!過了這幾日,可就沒有這好事情了!」
伸出腳來在那蔣小侯爺身上踩了一腳,那廝立刻哼哼唧唧地叫了起來,我有些無趣地說道,「最煩就是你們這些不上檔次的小混混,一個小小的侯爺就了不起啊?做紈褲子弟也要有些水準的!連他媽的黃袍和紫衣都不認識,還有臉說自己是三品官?!真他媽的丟人乍了!」
石破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王爺,衙役們都嚇跑了!這個——」
「啊——」我不能置信地看了看院子裡面,果然剛才還在觀望的那些衙役們一個也不見了,不由得好笑道,「看來你們晉州城裡的百姓真的是被這蔣家給嚇怕了!也罷,就讓我的侍衛們代勞好了!」
侍衛們得令之後,立刻將那些躺在地上的傢伙們挨個用腳踹了起來,在一個石破虜的家人的帶領下,去往府衙中的大牢。
姓蔣的那廝的踩的滿臉是血,口氣倒依然很硬,一雙陰翳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嘴裡面大聲喊著,「你們這些個無法無天的狂徒!我叔祖放不過你們的——」
「媽的,還敢嘴硬!天生就是欠揍的種兒!」一個侍衛立刻又踹了他一腳,然後罵罵咧咧地將他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石大人,你暫且留任,不必走了!」我對石破虜正容說道,「待本王收拾了這些狂徒再論其他,城裡面的事情,多少還得仰仗你出力。」
石破虜苦笑著回答道,「恐怕我也走不了啦!蔣小侯爺雖然不爭氣,可是他還有個叔祖,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今天蔣小侯爺被抓了,過不了半天,那位蔣老太爺必定就趕過來要人來了!那位老太爺,可是上陣殺過敵的,家裡面蓄養的都是些孔武有力的武士,不比蔣小侯爺收容的這些雞鳴狗盜之徒!」
「哦,原來他還有個長輩啊!」我看了一眼石破虜,心道這傢伙也不老實,這種話為什麼剛才沒有說出來呢?
不過,打了小的,帶出老的,拔出蘿蔔帶出泥嘛!如果不把動靜鬧的大一些,也不利於鄭途在晉州開展工作嘛!就算這個蔣家點兒背,正好撞在我的槍口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