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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鎮 第27章 調查(四) 文 / 錢棒棒兒

    第27章調查(四)

    賀林東兩眼佈滿血絲,清晨還穿著件四股經的紅色架架兒,一路小跑著從鎮上到天池。

    路上一老農擔著挑水,在刑家村口看到上氣不接下氣的賀林東,驚訝道:「東子,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讓正準備打招呼的賀林東哭笑不得,難道有事才跑麼,我,我鍛煉身體不行麼?不過呢,今天還真有事啊,只是我不給你們說,嘿嘿,賀林東一陣暗笑地叫道:「哦,是王大叔啊,沒事,我早上起來跑跑步,鍛煉身體啊!」說完又向刑明宇家跑去。

    賀林東卻不知道,這幾個月來,他一天在屋裡游耍好閒,帶著幾個明顯不正經的人青年四處遊逛,讓村民們對他的印象特別壞,都議論著這賀青山生了個雜皮兒子,不務正業,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會進去吃那不要錢的飯(牢飯)

    由於天干,很多井眼都不冒水了,刑家村的人們只得去一里外的山腳下、那個全村最大的井口挑水吃,這擔著水的王本安看著賀林東那遠去的背影,低聲咕嚕道:「一大清早跑什麼跑?哼?跑步?你騙鬼去吧,多半是哪兒招惹什麼麻煩事,或者騙了人家大閨女的清白,大人追起來了。」

    說到這兒,王大叔就放下水桶,站在公路邊,等著看到底是哪家大人追來,卻不想等了半天都不見個人影,只得迷惑地挑著水,邊走埋怨:「看來搞錯了,不過你也別跑啊,搞得我擔擱這麼久,哼,精力好嗦,咋不幫我挑一下水,唉,現在的年輕人啊,硬是要趕出去打工才行,不然呆在家裡,遲早要出事,一天正事不做,到處瞎逛,能逛出錢來麼?」

    刑世國也才挑水回來吃過早飯,準備外出幹農活,顧玉珍拿著個桑樹條子對著豬圈裡的一頭占強的肥豬抽罵著,兩人看到賀林東跑來,急忙問道:「東子,啥事啊?宇子出什麼事了麼?」兩位老人看到這賀林東滿臉汗水,嚇了一跳,在他們的印象,也只有出了什麼事,這賀林東才會這麼急,四年前宇子考上大學,這小子也是這樣急著跑來報信,那今天呢?又有什麼事?不會是宇子在鎮裡出什麼事了吧?

    賀林東這才醒悟過來,敢情是自己這動作急切了些,可那是一二十萬啊,能不急切麼?看到刑世國準備下地幹活了,連忙叫道:「是有事,是宇子叫我來給刑叔您捎個信,呵呵,喝口水了來。」說完,流了一身汗,全身都感到有些缺水的他拿起刑世國才放下的瓢瓜在水缸裡舀了半瓢水,猛喝了起來,完了才拉著刑世國走到內屋裡。

    喂完豬食,聽說兒子有信捎回來,顧玉珍急忙趕到內屋,剛進內屋,就聽到賀林東低咕著什麼貸二十萬塊錢,心裡大驚,急忙問道:「啥?啥?東子,宇子貸了二十萬的款?你別嚇我啊?」

    「你叫什麼?生怕別人聽不到邁?給我閉嘴,求經不懂,嚷叫什麼?聽東子說完!」在家裡有絕對權威的刑世國拍著腿低喝道,他很是清楚各人的兒子,從小就是個聰明的主,絕對不會吃虧,既然他說要貸款,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不然以他聰明度,會幹傻事麼?

    顧玉珍連忙閉上嘴吧,繼續聽東子低聲說:「宇子說了,搞個大型的石灰廠,這三峽電站不是在建了麼?水漲起來,鎮裡、縣裡都要搬遷,重新建鎮、修縣城,那要好多石灰啊?因此現在把那天中橋的長灘給買下來,開始燒石灰,肯定要大賺一筆,所以宇子叫我回來以我們兩家的名義,去鎮裡申請這項目,把那長灘的沙石給買下來,再去信用信貸款,他肯定打過招呼,准行的,這是他怕叔嬸您們不相信我的話,寫的條子,呵呵!」賀林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昨天晚上刑明宇寫的條子,遞了過去。

    刑世國接過條子,看了眼上面的字,確定是兒子寫的這事,掏了支煙,抽著低頭沉思起來,這幾年,政府一再強調要創業,甚至楊村長都挨家挨戶地勸說了幾次,硬是沒有人敢去貸一分錢,這年頭,都怕賺別人錢,不然搞得你大過年的,還不敢呆在家裡,到處躲藏,要錢的人又凶狠無比,你老闆躲了,那行,家裡有豬吧?牽走就是,萬一豬兒殺了,臘肉也要提幾塊走,搞得你硬是過不好年,但是宇子這次叫我們貸這麼多的錢,我們兩家所有家產都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啊,他搞這一出,到底為啥?這石灰能賣好多?搬縣城,是要很多很多的石灰,必竟要那東西刷白了牆才好看嘛,但是這縣城搬到哪兒?遠了你運費就著不住,還想賺錢麼?這次宇子是不是有什麼內部消息?

    顧玉珍在旁邊一聽,也是個理,可是一下貸二十萬,那是二十萬,堆起來應該可以把自己埋了吧,這麼多的錢,萬一虧了,那不是全家都睡公路嘛,心裡直鼓,又想說不行,但想到那麼多的錢,又捨不得,看看到底有多大一堆,因此張了張嘴巴,硬是沒有說出口。

    這賀林東看到兩老在旁都不說話,生怕這事黃了,他可是聽到宇子說了這事好了,那錢是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啊,所以急忙催道:「叔,您可是說句話啊,宇子可是叫我們越快越好啊,上面不是寫起的麼?慢了別人想明白過來,那還找什麼錢啊,如果成功,嘿嘿,我們兩家可是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錢啊,您老還猶豫啥?」

    刑世國必竟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有些事情想得明白,抽完了支煙,才對著急得直蹦跳的賀林東問道:「東子,宇子說了沒有?那縣城搬要搬到哪兒去?怎麼這事我們都沒有聽說啊,難道是最新的消息?」

    賀林東拍拍腦袋,恍然大悟般地低聲叫道:「宇子說是搬到雙土,這是內部消息,不許傳的,誰傳誰坐牢,嗯,雙土離我們這兒近,坐船半個小時就到,就是坐車麻煩,路差不說,還轉了很大個圈兒!」敢情是刑叔怕石灰產出來了,賣不出去吧!

    「哦,原來是內部消息,我是說怎麼沒有聽到說過,嗯,你們都不許出去說,這可是犯法的,傳出去,宇子不是要坐牢麼?」刑世國拍了拍手掌,感覺有些不對,忙問道:「既然是內部消息,那宇子怎麼曉得的?啊?」

    「呵呵,呵呵,叔,您就放心吧,您可能還不曉得,昨天,就昨天上任,宇子提升當主任了,那個什麼經濟發展辦的主任,嘿嘿,我也搞不懂是做什麼,反正是升了官,當主任了,手下還管著好些人呢!」賀林東自己也搞不清楚那經濟發展辦是做什麼的,他只知道陞官就是好事,所以摸著那平平的平頭,將一厘米長的鋼針般頭髮括得呼呼直響,笑著回道。

    「啥?我兒陞官了,啊,才去一天就陞官了?哈哈,我說宇子能幹嘛,老頭子,才去一天就當官了,我看這事不假,你說呢?宇子從小到大從來都不騙咱們,這次事情絕對不假的。東子,要什麼東西,你說?是要錢請客還是要雞子、鴨子或者豬腳,我去弄!」顧玉珍聽說兒子陞官了,高興得直跳腳,以前兒子是她的驕傲,凡是遇到她人就要狠狠誇幾句,前幾天這些勢利的人聽到宇子分到鎮裡做個一般辦公人員,又是潑的又是擠眼的,風諒話一大堆,不過三天不到,看到派出所所長親自開車送他回來,一下又變了,顧玉珍感覺到以前的那種揚氣的感覺又回來了,現在兒子幾天不到,就當了個官,不過她不知道這主任到底有多大的官,忙問道:

    「東子,那主任是多大的官?有鎮長大麼?以前我們去信用社取錢時,看到那兒的主任挺著個大肚子,威風得很,人見人怕,那宇子呢?他這個主任有那個主任大麼?比楊村長還大麼?」兩個老人都不明白這主任到底有多大,他們都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以前跟他們接觸最多的就是個村長,再就是見過幾次信用社的主任,當然不太明白兒子現在的官有多大,只得問這個比他們世面見得多的東子了。

    賀林東一陣傻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宇子這主任到底有多大,只得扯起嘴巴亂說一通:「哦,那肯定是比楊村長和那信用社的主任大多了,昨晚宇子還跟我說,那安平村的村長給他送了幾包好煙達嘛,如果不比他大,能送煙麼?不過可能比起鎮長來,還是要差點兒」自家兄弟,官是越大越好,不過也不能太離譜了嘛,鎮長,那就是全鎮最大的官了,宇子肯定是還差點兒吧。

    兩位老子一陣呵呵大笑,兒子有出息了,這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俗話說的好,小時兒子看老子,大時老子看兒子嘛。

    刑世國一聽這話,心裡也放心不少,現在兒子長大都當官了,貸款搞廠應該還是有把握了,因此拍了拍大腿,叫道:「行,我們聽宇子的,就搞他一搞,即使虧了,也可以搬到宇子分的房子那兒去住吧,怕什麼?嗯,對了,東子,還需不需要準備點兒什麼?」

    在兩個老人心裡,找人辦事,那肯定是得送禮的,電視裡和平時別人不都這樣說麼,可是農村能送什麼?除了送吃的,還能送什麼?因此她站了起來,準備去捉雞子、鴨子之類的。

    「呵呵,嬸,你別忙活了,這次不要任何東西,您想,宇子都當官了,只有別人送東西的理,哪有他送東西給別人的說法啊,呵呵!再說了,那信用社還巴不得我們去貸款呢,國家給他們下的任務,要農民自辦實業,提供貸款,每個信用社一年都有上十萬的任務,我們石黃鎮這幾年來一直都沒有人貸,壓在一起,不就幾十萬了,嘿嘿,叔,您看怎麼樣?」賀林東看到準備忙活的顧玉珍,感覺好笑地提醒道。

    刑世國一聽這話,也呵呵笑了起來,他也沒有想到宇子陞官這麼快,才去上班二天,就弄了個主任回來,看來自己辛辛苦苦地把他送去讀書,那是肯定沒有錯的,這不,當官不說,這發財的路子也多多了,嗯,這石灰廠,既然這兩個從小在一起的小傢伙要搞,就由他們搞吧,虧了大不了睡公路,發了那就子孫後代,全都不用再在這兒受苦了,嗯,他兩個想拼,行,我們這做上人的,不能擋著路啊。

    刑世國想通了一切,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喝了口茶,再點上一支煙,看著那在屋裡直打轉的賀林東,感覺很好笑道:「東子,你也別轉啊,你這樣,轉過去轉過來的,把我這頭都轉暈了,你還是回家拿身份證和戶口本啊,宇子不是這樣說了麼?」

    賀林東一聽這話,頓時高興得蹦了起來,哈哈大笑地向門外衝去,粗狂的聲音老遠傳來:「我就這回去拿啊,二叔在家等我啊!」

    賀林東的父親賀青山對這個兒子是失望透頂,初中畢業這麼多來,還是一天游耍好閒,前些年還好,至從廣東打工回來,就變了個樣,帶著幾個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到處遊逛,自己老兩口又管不下來,讓他兩個老的特別心煩,不過還好,這小子交了個能幹的朋友的,跟刑老二家的宇子特別要好,這點兒讓賀青山覺得這個兒子一生做的最正確的事,必竟宇子條件好了起來,那是肯定不會忘了東子的,只是現在分到鎮裡,雖說有點兒能耐,但也有限啊,唉,賀青山扛著鋤頭,和老伴韓萬英一起下地鋤草去。

    正準備鎖門,卻見一個人影飛快跑了過來,邊跑邊叫:「別忙,別忙鎖,我拿點兒東西就走。」賀青山大吃一驚,媽啊,這年頭還有強盜如此凶悍麼?偷別人東西還敢當作主人叫不要鎖門,這,這都成了什麼世道了,即使是解放前,也沒有這麼凶啊?這,這,這如何是好啊?賀青山驚呆了。

    人影近了才看清原來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賀青山氣得渾身發抖,撈起鋤頭,準備一下挖了過去,覺一想那是自己兒子,再不爭氣,也是各人的種,就這樣除脫了,心裡還是有些不捨,就放了下來,一把向賀林東後面衣服抓了過去,卻不想這小子跑得太快,人沒有抓到,反而差點兒讓自己摔一跟頭。

    兩個老的見這陣勢,那還得了,這小子擺明了要拿點兒東西就去,拿什麼東西?不會是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拿出去賣了吧,有了這個念頭,二老更是急著火燒眉毛,連忙跟了進去,一瞧,賀林東正翻箱倒櫃起來,那衣櫃裡的衣服直飛,嘴裡還邊急促叫著:「在哪兒啊?在哪兒啊?快啊,不能人等久了!」

    原來這小子還真的回家偷東西啊,買的人都等起的,我……我……我怎麼弄出來這樣個強盜種哦,賀青山氣得臉色發青,腿腳直跳,「啪」的一聲響,一個大掌巴子向賀林東後腦扇了過去,嘴裡大叫:「你……你這個不孝子,你還要偷家裡錢麼?你……你……叫你偷……叫你偷,老子……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是你生的。」罵完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卻不想這小子腦袋硬,才拍了這兩下,就感覺自已手飛痛,於是轉身在牆角拿起一根扁擔,就要衝著賀林東頭上捍過去。

    被打得莫名其妙的賀林東看自己老子拿個扁擔,就要敲過來,急忙用那兩個粗大的膀子擋著頭,大叫道:「爸,您這是幹啥子,我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回來拿一下身份證和戶口本啊,我……我偷您們的錢做啥?」

    賀青山一聽,人和手上的扁擔都愣住了,原來是拿身份證和戶口本啊,看來自己是誤會這小子了?不過為了老子的威嚴,賀青山還是板起臉,放開手,讓老伴韓萬英奪過扁擔,罵道:「那你跑這麼快做什麼?還有你拿身份證和戶口本幹啥?出門打工也只帶身份證,沒有聽哪個說還要戶口本啊?」

    賀林東哭笑不得,敢情是自己太心急,忘了說明情況,咧著嘴,揉了揉後腦,哭喪著臉,說道:「宇子給我找了個事,鎮裡要搞個大石灰廠,叫我去上班,所以要身份證和戶口本嘛,刑二叔還在家等著呢,唉,老頭你也真是,頭都被你打莽了!」他不敢說,知道自家老頭肯定不許他去貸款,所以只好想了這一出,目前騙過老頭,以後就算知道了也沒用了,唉,看來還是宇子老頭理解、開明,居然答應宇子這種風險巨大的事。

    「呵呵……呵呵,原來是宇子給你找的工作啊,哦,好……好,呵呵,這下好了,你小子也不會再一天游手好閒了,萬英,去把身份證和戶口本找出來!」賀青山這話,立即呵呵訕笑起來,不過隨即一怔,鎮裡建大型石灰廠?沒有聽到說啊,這小子不會是騙我的吧,嗯,還得跟著到刑老二家去看看,便開口又道:「我給你小子騙怕了,哼,別瞪眼,這次我還得跟著你去刑老二家問問,我才放心!」

    賀林東一聽有門,便嘿嘿地笑著道:「行,您就跟著我一起去刑二叔家,不過我說,這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可千萬別到處去亂說啊,不然到時想進的人多了,宇子也沒有辦法把我弄進去哦!」在他想來,只要自己老頭到了刑二叔家,聽了二叔的勸,應該同意吧,必竟兩家貸比一家貸款風險小多了。

    就這樣,父子兩個神神秘秘地,彷彿做賊般來到刑世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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