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一章 風雨下鍾山四 文 / 無赦

    李昭慶部前鋒兩萬精騎匆忙趕至鍾山腳下的隘口時，響徹半天的喊殺聲和槍炮聲已經猝然稀落下來。

    轉過隘口，不到兩里，他們開始發現了清兵清將的屍體。這支騎兵的統領費清緊皺了眉頭，不做一聲。當屍體越來越多時，他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了。他的臉色比烏雲還要陰沉昏暗。最後當他們進入先前兩軍拚死廝殺的那個小谷地時，展現在他面前的情形，令他不禁為之色變！

    費清滿臉的橫肉在不停地抽搐著，他不由得打了個大冷戰！在西斜陽光的照射下，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友軍－－這次他們急援的對象：成千上萬名淮軍兵勇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臥滿了整個谷地。這個不大的小谷，幾已成為屠宰場，到處是淋漓的鮮血，到處是滾落在血泊中的頂子，眼前的血河中幾顆砍落的頭顱在其中翻滾，沾滿血污的面孔還帶著獰笑！谷地邊低矮的樹叢中，觸目儘是殘缺的屍身和散落的內臟，而最靠近谷口的地方，一個被劈做兩半的清軍身上，流下的腦漿與鮮血及穿肚而出的內臟攪在一起，被削去半邊的腦袋上，一雙還帶著無邊的恐懼之色的眼睛直直地瞪著前方！而整個小谷上空籠罩著陣陣中鼻欲嘔的屍臭！

    費清身後，已經有人忍不住嘔吐起來了，費清強按下心頭不適的感覺，極目遠望，小谷的另一端隘口，。大隊戰馬行過留下的滾滾煙塵猶如一條長龍，在半空中滾滾北去。費清不敢造次，一邊令飛騎快報軍門此地狀況，一面命手下踏進血場找尋鼎字營的統帥潘鼎新。

    山隘的背後，一列列一排排，排成整齊方陣的太平軍兄弟們，如同一隻火紅的巨龍沉默、高傲地遊走在鍾山疊嶂的層層山巒之間，在夕陽的餘輝折射下，走在隊伍最後的鐵甲重騎兵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黑色的長城，黑亮的鐵甲上，閃耀著陣陣令人心寒的冷光。

    所有人都按耐住心頭的狂喜，靜靜地隨著既定的方隊行走著。但是他們心裡的那種喜氣卻早已溢於言表！這種痛快斬殺清妖的場景，似乎很久都沒有過了！恐怕也只有翼王湖口大捷時抑或英王三河大捷時方才有過這種情形！看來咱們這個新來的義王真的不是個凡人！用兵如神不說，還懂得很多希奇古怪的東西！就是這些希奇古怪的樹幹（他們把騎士槍喊做樹幹）讓清妖的數萬精銳潰不成軍！

    他們瞧望走在陣前與輕騎軍同行的張帥，眼神中充滿著無比的敬佩，他們在天京困守了這麼久，太期待打一場痛快淋漓的仗了！是義王，彈指間就將清妖滅盡，這樣的統帥怎麼不讓部屬欽佩？！這樣的統帥怎麼不讓部屬擁戴？！被清妖壓在城中猛打了這麼久，受了這麼多天的鳥氣，今天可算發出來了！每個人的眉宇之間都透露著無比高昂的鬥志，他們覺得，自己對天國的信心從來未曾像現在這樣充盈！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年輕英武的義王所賜予的！他們相信，這個義王一定能像英、翼二王那樣帶領天國闖過難關，開創一個新的局面！

    張帥勒住了馬，向西北望了望。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經降臨了，看著身後數萬精銳高昂的士氣和那眼中掩飾不住的欽佩，張帥微微地笑了。是時候給李鴻章上第二道菜了！

    驅馬駛到一個隘口處，張帥停下了馬，轉過身來舉起了右手，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立刻全軍整齊地站住了腳，沒有絲毫的拖沓。張帥知道，剛才這場大勝令這些太平軍由心底對自己產生了極度的敬意，是以自己令下，無有不從！就這樣幹下去，還怕三軍不為我用？！當下滿意地點點頭，高聲道：「兄弟們！剛才一仗你們幹的非常好！以三千餘人的輕微傷亡全殲了清妖近四萬人！你們殺出了天國的威風！你們是真正的漢子！！但是我們把清妖殺的大敗，清妖吃了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兄弟們，我們該怎麼做？！」

    一時間，群情激盪，太平軍戰士們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情緒，他們興奮地跳了起來，揚著長刀，大聲地喊道：「戰！戰！戰！！」

    驚天動地的吼聲響徹山隘的上空，如滾滾巨雷般劃過天際，振奮著每一個太平軍將士的心！

    張帥等大家平靜下來，冷靜地道：「剛剛，我們給清妖上了第一盤菜，馬上我們將給清妖再上一道好菜！兄弟們，咱們是天國的漢子！要殺出天國的威風來！讓清妖看看，咱們天國可不是他們手中的軟柿子！咱們要讓他們知道，犯我天威者，必殺！」

    「殺！殺！殺！！」震天的殺聲喊起，張帥開始調動各部人馬按預先的部署進入陣地。看看部隊已經開拔，他喊過古亞，低聲細語了一番，古亞點點頭，立刻撥轉馬頭去了。張帥回過頭來，看著在山麓間奔湧的火龍，臉上現出微微的笑意！

    收到鼎字營全軍覆沒的消息，李鴻章率領著各軍統領迅速地奔赴到了鍾山腳下，一隻擔架上躺著渾身是血的潘鼎新。他沒有死，最後的關頭，他被幾個親兵壓在身下，躲過了致命的一擊，由於李昭慶的精騎趕來的速度甚快，太平軍沒有來得及打掃戰場就匆匆撤出，是以被潘鼎新逃脫。

    潘鼎新躺在擔架上，氣息甚微，看到李鴻章及各營統領趕到，喉嚨中一陣哽咽，話未說出口，淚已橫流。

    李鴻章看著奄奄一息的愛將，心頭一陣絞痛，他心底暗暗後悔自己不該輕騎冒進，但誰能想到在九帥數十萬大軍急攻天京之時，這個張帥竟然敢來這一出！他的腦海裡又浮現起常州城中那晚，這個年輕的敵軍統帥跟自己說的一番話，「若他日真有在下所說的盛世，還望大人不忘男兒熱血，為中華襄助一分綿力！」這句話迴響在他耳邊，令他現在的心境變得複雜起來，他不禁在心底暗想，難道，這個張帥，真的能建立這樣像他描述的盛世？

    正在思忖間，周盛波、李昭慶上前道：「大帥，我軍已經抵至鍾山腳下，前方就是金陵，現在天色不早，我們是否趕至金陵城下與九帥匯合？」

    「這……」李鴻章犯難了，這張帥的大隊尚未走遠，如若自己大隊過鍾山，他再來個回馬一槍，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李昭慶看著哥哥犯難，開口道：「兄長莫擔心，兵法有云：詐者，可一，不可二。愚弟心想，這長毛定不會再使這招，而且剛才那一仗，長毛也是死傷慘重，哪裡還有力氣來進攻我們？」

    李鴻章思忖良久，抬頭道：「既然如此，你和海?率所部人馬前行開路，省三眾人隨中軍慢行，仲良（劉秉章字，淮軍量字營統領）壓後，全軍加倍注意，幼荃、海?你們兩軍如發現不妥，立刻後撤，萬不可輕敵冒進！大軍立刻開拔，直指金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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