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五章 折箭立誓 文 / 無赦
大路像一道小河在流淌，打著旋地奔瀉著黃泥湯子。萬千條雨線間不容髮地撲落在地面上，敲起密密麻麻的水泡，如傾如簾的大雨被風攪著，發出裂帛般的吼聲，摧折著路邊無數的小樹，連勁拔的鑽天楊也不得不彎下腰身，風雨噎的人和馬都睜不開眼睛，喘不過氣來，小腿浸泡在黃水裡，腳下踩著軟滑的爛泥和碎石，在鍾山背後一處久已廢棄的山道上，太平軍的步兵和騎兵部隊，在掙扎著艱難地行進著。
這支夜行軍只有一萬餘人，大多數是洪仁?帶來的那些洪氏宗親，只有少數是張帥密令各軍挑選出來的身體強壯者，這麼大的雨，空手行軍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些非洪氏宗親的太平軍們出發之前，在營中各喝了一碗又濃又熱的薑湯，而且每人還分到了數只干紅的朝天椒，張帥本就沒打算帶著這些洪氏子弟兵走多遠，他估計最多在雨中走個兩里路，這些二世祖們肯定會承受不住，要麼被雨淋死，要麼就違抗軍令，逃回軍營，不過最後也難逃軍法從事。這個計策是很毒，但這些早就腐化、墮落的二世祖們，留他們只會浪費糧食，倒不如拿來幫自己成就大事了，這樣多少還有點用，否則讓他們活著又有何用？無用的人，多一個，在眼下這種情況下都是浪費！
一小隊步兵剛過去，一小隊又走過來，他們只有少數人帶著草帽、頂著斗笠，餘者一個個身上的鎖金褂被雨澆的緊緊貼在身上。一個兄弟普通摔倒在泥漿裡還沒有爬起來，又一個兄弟猛地摔倒在地上。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一個咧開嘴道：「真他娘的過癮，龍王爺發威了，這個涼水澡沖的真他娘的過癮！」
另一個兄弟滾了一身黃泥，呸呸地吐著，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會說傻話，他娘的，這一身泥，真是活見鬼了！我……」話未說完，一陣大風挾著大雨，劈頭蓋臉打下來，噎得他再也無法說出話來。
這些太平軍們早就受夠了風餐露宿的戰地生活，像這種大雨中行軍，是不多見，但腹中有薑湯，手中有干椒，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大礙，但走在他們身後的洪氏子弟兵可就頂不住了，他們可沒有預先的準備，很多人都是被洪仁?從熱被窩中喊起，嚴令不得丟了洪氏宗親顏面，才勉強成行，淋在大雨之中，這些嬌生慣養的少爺兵們哪裡承受的住啊！不說在風雨中前行的費力，就是那渾身髒兮兮的泥巴，就讓他們越看越噁心！
他們邊走邊窩火，忍不住一個個大聲地咒罵著該死的老天，罵著罵著就罵到了此次行動的決策者義王身上了。
一個洪氏子弟兵道：「這個該死的義王，沒事不知道躲在熱被窩裡睡覺，淨他娘的折騰人啊！這樣的雨天，咋能打仗？！」
另一個道：「他娘的，自己騎在馬上，穿著蓑衣，倒是不費力也不怕雨，咱們什麼防雨的家什都沒！咱們可是天王的親戚，還被他拉來受苦，老子從出生開始，就沒受過這樣的罪！這樣下去，不能出山口，我們就都給淋死了！娘的，老子不幹了，老子要回去找?王！」
旁邊的人拉住他道：「兄弟，你傻了吧！你現在回去等於違抗軍令，義王不會饒了你的！」
這個轉身欲走的兵丁道：「去！你們怕這個什麼鳥義王，老子才不怕呢！我爹可是恤王洪仁政，是咱們金田營老洪家的四王之一，我怕他義王？你們不回去，老子回去了！」
說罷，掙開了拉著他的其他人，踉蹌著向來路掙扎著走了過去。
前軍陣中的張帥早就看到後軍這些洪氏子弟兵的騷亂了，他勒住了馬，靜靜地看著他們亂做一團，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這些洪氏宗親果然是不能受苦，這才剛剛走到山口，就有人頂不住偷跑回去了。他沒有出聲，他靜靜地策馬立在那裡。他知道，這些少爺兵只要有人領頭，肯定還會有人跟著跑回去的！
前軍停止了前進，他們回頭看過去，後隊紛亂的場面令他們難以置信，又震撼萬分。他們沒有想到，這些洪氏宗親，竟然連軍令都不守！還說要做什麼三軍表率！這就金田營？連點兵的樣子都沒！一場雨就令他們陣腳大亂，還敢違抗軍令偷跑回去！這還有王法嗎？自己這些窮苦的老兵在外面拚死拚活的在外面為天王分憂，而他的親戚們究竟在幹什麼？難道天王的宗親竟然能幹出這麼令人不齒的事！
張帥冷冷地看著那些爭先奔逃的洪氏子弟兵，眼中的殺氣旺盛地燃燒著，他按在七殺刀上的手攥的緊緊的，指頭因用力而變的越發蒼白。
李容發縱馬奔了過來，大聲稟告道：「義王，金田營數千洪氏子弟兵發生嘩變，大部不守軍令逃回地保城中去了！領頭者是恤王洪仁政之子洪元慶！」
張帥冷哼一聲，雙手猛地在馬鞍上一撐，人已跳下馬來，怒吼道：「從軍之中，重以法典！今日洪元慶一干人等竟然違令私逃，本王軍法令行竟視之無物，貽誤戰機，定斬不赦！！三軍為證，若今日不斬這些蔑視法令之輩，本王有如此箭！」
伸手從肋下箭壺中抽出一羽箭，雙手猛地發力，「啪」地折為兩段，扔在了地上，「嗆」地抽出腰間七殺刀，喝道：「兄弟們，跟本王回轉地保城！待本王處置這些亂臣賊子，再去斬殺清妖不遲！三軍聽令，後隊變前軍，收緊陣形，火速前行！」
這支早就怒火中少燒的太平軍們從他們義王的話中聽到了無比的憤慨，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些膽大妄為之輩實在令他們出離憤怒了！在他們的心目中，帶領他們打敗數倍與己清軍的義王是絕對不容人蔑視的！他們倒要看看，這些洪氏宗族是不是真的嫌自己活的夠長了！他們壓抑住心底翻騰的怒火，迅速地轉變了陣形，逕直往地保城而去。
大雨，繼續遮天蓋地般地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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