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怒不可遏 文 / 無赦
天已經濛濛亮了。梅城僧格林沁中軍大營外忽然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幾個正靠在轅門上打著盹的蒙古兵被這馬蹄聲驚醒了過來，紛紛直起腰，朝那馬蹄聲傳來之處望去。大路盡頭，一個渾身是血的將領打扮的人正打馬狂奔，頭頂的帽盔也早歪在了一邊，渾身衣甲凌亂，靴子也少了一隻，幾個蒙古兵趕緊將轅門擋住，大聲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王爺大帳，是不是活膩味了？」
那馬上清將正是在野寨之戰中得以逃脫的副都統舒倫保。在混戰之中，他在親兵的護衛之下倉皇出逃，在東南山口被佑王李遠繼、陳潘武、胡鼎文所率各部迎頭攔住，親兵拚力死戰，無一倖免，舒倫保卻在亂軍之中逃了出去。他雖得以逃出生天，但卻已經身中數刀，狼狽不堪。
他策馬奔到轅門，一頭栽了下來，幾個蒙古兵上前扶起，早有兵丁通知了總管楊福昌。沒等舒倫保在帳中喘上一口氣，僧格林沁的身影就匆匆出現在了中軍大帳中。
僧格林沁瞇縫著小眼，看著舒倫保丟盔卸甲的狼狽摸樣，臉色迅速沉了下來，鼻子中冷冷的哼了一聲。
舒倫保趕緊從座位上出溜著跪在了地上，他身子一個勁的發抖，腦袋深埋著，哪裡還敢抬頭看王爺？他身上那中輕狂傲慢之氣早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連連以頭碰地：「卑職該死！卑職該死！有負朝廷！有負王爺！」
僧格林沁兩步就跨到了舒倫保的面前，伸手救住他的馬褂，老鷹抓小雞似的，一下子將他拎了起來，猛烈地搖晃著，似乎要把他的骨頭架子都搖晃散了才能解恨！僧格林沁瞪著血紅的小眼睛，咬牙切齒地道：「你敗了？是吧？你敗給誰了？敗給一夥長毛殘匪！你這個飯桶！你這個……」
僧格林沁已經極度憤恨，當下漲紅了臉，掄起撲扇大小的巴掌，左右開弓，乒乒乓乓一陣，抽了舒倫保十幾個耳光，早把舒倫保抽的暈頭轉向，臉頰老高了。帳中左右侍衛親兵見慣了王爺發脾氣的陣仗，紛紛低了頭，不敢來勸。
「你帶回多少人馬？恩？巴揚阿和陳國瑞呢？！說啊！」僧格林沁抽的手軟，一腳把舒倫保踹開老遠，歇斯底里地吼道。
舒倫保臉色蒼白，嘴角直流血，掙扎著爬起身來，又跪在了地上。他渾身篩糠似地顫抖著，舌頭好像打了結一樣說不出話來。僧格林沁捏著胸前的朝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舒倫保感受到王爺眼中強烈的殺氣，登時戰戰驚驚地道：「就……就……就剩卑職一……一個人了……」
「什麼？！」僧格林沁猛地怒吼一聲，捏著朝珠的手指忍不住發力，朝珠一下子被扯斷了。一陣「嘩啦啦」的脆響，珍貴的東珠散落一地，在地上到處亂滾。僧格林沁跳起身來，一腳將舒倫保再次踹飛，大吼道：「混蛋！你還有臉活著回來？！你怎麼不死在陣前？你這個混蛋！」
「王爺！這些長毛可不是半月之前的那些長毛了！這些長毛都是騎兵，足足有十萬人的騎兵！他們有著射速極快的火槍，又有威力巨大的『轟天雷』咱們根本抵擋不住啊！我們被長毛偷襲，根本來不及反應啊！王爺明鑒！王爺明鑒！！」舒倫保一看僧格林沁發怒，心知不好，趕緊一迭聲地叫道。
僧格林沁的短掃帚眉幾乎都豎了起來，沒等舒倫保再說下去，他猛地拔出腰刀朝舒倫保砍了過去。舒倫保嚇的「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叩頭，剛好躲過僧格林沁的刀鋒。但頂帶上的頂珠被削掉，單眼花翎隨著刀風在半空中飛了起來。僧格林沁氣的渾身發抖，正想追上去再砍一刀，手卻哆嗦著使不出力來，連刀幾乎都攥不住了。他像一頭暴怒的野獸，氣咻咻地道：「來人那！拉下去重打一百軍棍！摘去頂帶花翎！革職查辦！！給我送到騎隊當兵勇！」
站在一旁發呆的侍衛和親兵們趕緊一擁而上把渾身直顫抖的舒倫保架了下去。
僧格林沁一屁股跌坐在帥案之前的台階上，手中的鋼刀也「噹啷啷」跌落在地。他完全被突如其來的打擊震住了。自己這三萬餘精銳前鋒，竟然在一夜之間被全部消滅，這對他來說，不啻是一個青天霹靂！
先前所制定的戰略部署，被這些長毛冷靜而機敏的判斷、詭秘而堅定的用兵所打亂。昨夜野寨一戰，陣折三萬餘精銳，更損虎將巴揚阿、陳國瑞。突如其來的慘敗，使得僧格林沁在皖西南決勝的計劃，成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太平軍圍殲前鋒，宣告著蒙古八旗兵追剿計劃的破產，這簡直要把僧格林沁氣的七竅生煙！他不僅丟掉了圍殲長毛主力的最佳機會，而且不得不開始蒙古兵欲避之而不及、視之為畏途和危途的追擊。
他對倉皇如喪家之犬的舒倫保地確動了真氣，對他的話絲毫未能聽進去，他也根本不去理會舒倫保跟他所說的長毛軍前後不同之處。野寨之戰的損失使他的心都涼了。僅僅只一個多月的時間，蘇克金、巴揚阿、陳國瑞竟接連戰死，他所依仗的六員大將，如今只剩三位了。當年他在山東、安徽平亂時百戰百勝的精銳騎隊，也隨著這些大將的陣亡而折損殆盡。
難道他堂堂大清朝的親王，竟然敵不過這般草寇麼？不！這絕不可能！長毛怕官兵，尤其是怕他的蒙古鐵騎，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他心裡又把這一次的失敗，歸之為大意上當，歸之為追的不緊、追的不狠！看來，要加快速度，只要追上這些長毛，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他們就自然無法使出詭計來了！！
想到這裡，他大聲地吼道：「來人！傳我王命，所有營官以上將官須在一柱香的時間內趕到中軍大帳，違者，殺無赦！！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