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未雨綢繆 文 / 無赦
時近年底，北京城在一片慌亂與不安中，迎來了自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以來，最為惶恐的一個冬季。寒風捲起塵沙和殘葉，地暗天昏，一派蕭瑟、肅殺之象。
位於什剎海西北角的恭親王府富麗堂皇、崇垣高閣、玉欄丹柱，綠琉璃瓦的殿頂上，脊安吻獸、角刻龍首，遠遠望去，確是令人歎為觀止。正殿、偏殿、後殿再加上翼樓、府庫及巨大的花園，使這恭親王府成為京師裡除皇宮以外最大、最華美的府邸了。如今這煊赫不可一世的恭親王府也被因僧格林沁殞命所致危局的陰慘暗影壓得透不過氣來。
恭親王奕忻，天不亮就被兩宮皇太后一紙急詔傳進宮裡去了。據派往各處的暗探稟報，長毛亂軍業已佔據襄樊之地，並在南方數省、幾千里的戰線上全面開花，日前已經盡取南方七省，唯有川、湘之地尚屬己手，不過看情形也是朝不保夕、形勢危急！
早飯時分，奕忻匆匆由宮中趕回，來不及換掉朝服，就一個人奔進書房忙活去了。奕忻的福晉看丈夫臉色不對，心中也頗為驚慌。在她眼裡，她的丈夫、這個大清國最具權勢的親王，在人面前永遠是一副勝券在握、不急不慍的謙德君子。雖然人家給他起的外號不甚入耳，但「鬼子六」智珠於胸、左右逢源的言路倒是深入人心。像眼下這般驚慌失措的情況，可是從來未見過之事啊！
正在福晉忍不住慌亂之時，一個內官走進來，向她稟告道：「福晉，神機營王大臣求見王爺！」這神機營王大人，正是道光皇帝七子、加親王銜醇郡王弈?。他與奕忻以及死去的咸豐皇帝奕濘同為道光帝之子，因排行第六、第七，是以被稱為六王、七王。他們同為托孤重臣，如今的小皇帝同治是他們的侄子，而且醇親王的妻子還是當今慈禧太后的親妹妹。也是朝廷重臣之一。（各位讀者朋友也許對這個醇親王弈?不是很瞭解，但是大家對於光緒皇帝應該是耳熟能詳吧？對，這個弈?正是光緒皇帝的父親。）
福晉正要令內官請弈?進來，卻見王爺書房的門被猛然推開，奕忻站在門口道：「內官不必去了！我得親自出迎！」
福晉道：「王爺，七弟來了，我要不要和你一塊見見他？」福晉是想就這個機會瞭解一下王爺究竟為何事而方寸大亂，最近聽說僧親王殞命，局勢有些不妙，做為這個家的女主人，她有為全家去捨問題上決策的權力。
奕忻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臉色一沉道：「真是胡鬧！七弟前來，是要與我商談軍國大事，又不是放親問友，你去做什麼？！」
他一說完，轉身向殿外走去。這個家裡籠罩著的驚慌失措、混亂無度的氛圍，他又豈會看不出來？但這些東西已經不是他現在所要考慮的了。
兩名王爺在親王府正殿依照煩瑣的朝禮見面之後，又按兄弟的常禮彼此問候，這才入座由下人獻茶奉煙。但是由於軍情緊急，他們哪裡還顧得上喝茶、吸煙？弈?開門見山就問：
「王兄！今日上書房集議，由王兄出駐諑州，不知道現下可準備妥當？」
「這個已經準備妥當，愚兄正準備動身呢！」
「我想起一件大事，特地趕來與王兄商議！」
「哦！什麼事能讓七弟如此匆忙？快說來聽聽！」
「哎！王兄！此次兩宮、皇上詔告天下兵馬北上勤王，各省軍馬倒也罷了，這湘、淮軍也北上，似乎有不妥之處？」
奕忻的臉拉的老長，思忖了良久，方才點點頭說道：「不瞞七弟，愚兄早就此顧慮。但西宮老佛爺說，不用湘、淮軍不好卻敵啊！其實仔細想想，也的確是沒辦法的事。僧親王這一殞陣，京師防衛頓時空虛。神機營各隊均無力出城為戰，各路八旗、綠營也比不上湘、淮軍悍勇耐戰，不用又怎麼辦？怪只怪我大清此刻無人可充擎天之柱！」
「可王兄，如今這天下大勢亂則亂矣，可直隸等地為我京畿要地，湘、淮軍若有異心，定然禍起蕭牆！此等漢臣，不可不防。萬一湘、淮軍手握重兵，借北上勤王之名義，竊據京畿各路要衝，真是大事不妙了啊！！」弈?不無擔心的道。
「是啊！七弟說的極是！」恭親王奕忻心思重重，一雙細眼幾乎被眼角堆起的魚尾紋埋住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真是內外受敵，後果不堪設想啊！不過，這曾、左、李之間向來素有罅隙，彼此之間尚可互相牽制一二，想來不會擰成一股！七弟還是不用擔心的好。」
「哎呀！王兄，切勿如此樂觀！王兄定然知道我朝開國二代東南三藩之亂，那時強如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三人亦是以漢臣手握重兵，與目下何其相像？誰敢保證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在時機到來之時再做一把新的吳、尚、耿之亂？此事萬萬大意不得！王兄還是要盡快想出對策以應急變才是！」
「額！這個……」奕忻有些頭大了，「七弟，你有什麼高見？不妨說出來！」
「王兄，高見我倒沒有，只是以弟之見，朝廷還是應該有自己的兵馬才行。神機營打仗，要叫起真來，只怕是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奕忻趕緊接下話頭。「除非可以起用崇厚的洋槍隊，再動用那一萬隻洋槍……」
「你是說，把俄國當年送給朝廷的那批洋槍起用？」奕忻道，「這個倒不失為兩全齊美的好方法，既可防發逆，又可防湘、淮，實在是妙！只是……著俄國以後會不會借此要挾啊？」
一八六零年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打敗清軍之時，沙俄為了利用矛盾，更好地控制清廷，主動提出給清廷一萬支洋槍，清廷當時怕為沙俄所乘，故留放庫中不敢起用，如今局勢漸壞，倒也顧不上許多了。
弈?道：「王兄，如此也管不得那些事了，應燃眉之急為要。另外，對於這湘、淮兩軍咱們倒是不得不防，不如派出督師使，於暗中監視湘、淮軍動向，若有異動，咱們也可以早先偵知啊！」
「唔！此計可行。既可督師鏖戰，又可防範於未然，可行！可行！」奕忻的臉色忽然好了很多，他大聲道：「七弟，這樣吧，我速速擬派總理衙門董恂董尚書起用洋槍一事，你速速回神機營中挑選精幹者派往湘、淮軍中，咱們來個雙管齊下，確保京畿高枕無憂！」
「喳！王兄！那麼臣弟就先行告退了！你此行涿州，一路定要小心，臣弟不能遠送，甚為惶恐！」弈?道。此行目的業已達到，他也滿心歡喜的告退了。
「嗯！就這樣吧！你也速速回府準備吧！我這等一下，就要動身了！」奕忻看著他的七弟興致頗高，再想想隱憂可解，心裡也不由得歡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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