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零二章 九天龍吟驚天變六 文 / 無赦
慈禧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知道安德海雖在宮中太監、宮娥群中頤指氣使,但也算是一個識得大體的奴才,若無緊急情況,斷不會有如此失態之舉。她猛地抬起頭,睜大眼睛,面帶驚慌地問:「什麼事?什麼大事?……快快奏來!」
安德海聲音打顫地說:「神機營佐參領額爾津從右安門匆匆趕回來,他說他看見逆賊已經破了外城。外城城門大開,有幾千步兵和騎兵正絡繹不絕從的右安門和永定門整隊進城!」
慈禧一聽得如此噩耗,哪裡還能保持的鎮定?登時面如土色,渾身戰慄,從繡墩上忽地坐起,但是兩腿從落到朱漆腳踏板上,抖索了半天也不得移動。安德海趕快奔過去,服侍她勉強下了踏板。
慈禧驚慌地問道:「額爾津在哪裡?在哪裡?醇親王他們又為何不來稟告?」
安德海也渾身打顫地說道:「因為宮中規矩,任何人不經太后和皇上准許是不得進入暖閣奏事的,所以額爾津此刻在西門外恭候太后傳喚。醇親王等人身在阜成諸門,一時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慈禧又驚慌地問:「小安子,你聽額爾津說賊兵已經進了外城?」
安德海強作鎮靜地回答說:「內城的防守很堅固,請太后不必害怕……」
「快照實向唉家稟奏,這額爾津到底怎麼說?快!」
「額爾津剛才慌慌張張回到宮中。要奴才稟告太后緊急軍報。因奴才說太后正在和列位大臣議事,正在緊要之時,不便接見,他才告訴奴才長毛逆賊已經從右安門和永定門進了外城,大事不好,必須馬上稟奏太后和皇上。」
慈禧全聽明白了,她知道這次真的是全無機會了。長毛不到一日變輕破了外城。這內城如何應對啊!她渾身更加打顫,腿也發軟。她想要立刻命令安德海去將額爾津傳來。她要親自詢問額爾津。但當她正欲起身之時,忽然兩腳無力,踉蹌幾步,跌坐在繡墩之上。她不願在眾大臣和養心殿地太監們的眼中顯得驚慌失措,向安德海吩咐:
「小安子,速速去額爾津來這兒奏事!」
安德海感到詫異,這養心殿東暖閣乃是處理軍機政務的要緊去處。額爾津一個小小的佐參領,哪裡有資格到這裡來?他怕自己沒有聽清,小聲向著慈禧問道:「太后,您的意思是叫額爾津來東暖閣中奏事?」
慈禧從迷亂中忽然醒悟,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趕緊改口說道:「這就不必了!小安子,你叫他在養心殿等候,哀家馬上去聽他面奏!」
李鶴年和丁寶楨、和林三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大清的京師首府,數十萬軍民憑城而守,竟而連一日也未能支持,僅僅只一夜便被長毛破了外城!這讓他們措手不及,先前所議以敢死之士潰圍而出地計劃,本來難度就很大。現在又有了這樣的變故,更令這計劃增加了不少地難度。
他們都在皺緊眉頭,不知道如何寬慰太后,外城一破,賊兵勢必圍攻內城,那皇室社稷頓時處在危境,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深知眼下之事需得當機立斷,和林正要上前請太后定奪聖駕即時北狩,卻聽慈禧說道:「各位臣工。此刻大清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此消息萬不可訛傳。你等暫在此等候,待哀家去向那額爾津詢問明白再做定奪!」慈禧說完這句話。立刻衝著守在門外的宮女喊道:「傳司儀奉lou!」
這時,兩個年紀尚小的宮女進來。一個宮女用金盆端來了洗臉的溫水,跪在太后面前,水中放著一條德州府進貢的用白棉線織的面巾,在面巾地一端用黃線和紅線繡成了小小的二龍戲珠圖;另一宮女也跪在地上,捧著一個銀盤,上邊放著一條干的白棉面巾,以備太后洗面後用干巾擦手。這是慈禧平日裡臨朝聽政時必有的工序,因她極愛自己的容顏,故每日睡起之後,必用溫水淨面。兩個小宮女伺候太后淨了面,慈禧隨即起身繞過跪在面前的兩個宮女,匆忙地走出東暖閣,向養心殿正殿的前邊走去。幾個大臣面面相覷,他們何嘗看不出太后此刻業已心緒大亂了!當下幾個人趕緊將安德海喊過來,低聲囑咐要不離太后左右,萬不可令太后有失,安德海應聲而出。他看見太后一步高,一步低,生怕太后栽倒,趕快去攙住慈禧左邊胳臂,小聲說道:「西佛爺,您要冷靜,這外城雖破,但內城防守很牢固,紫禁城中群臣依舊誓死以報大清,有此忠良死節之士,大清足可以支持數日,等到伊克唐阿的勤王兵馬來到。」
慈禧沒有聽清楚安德海地話,實際上她現在對於任何空洞的安慰話都沒有興趣聽,而心中最關心的問題是能否帶了皇帝逃出北京,倘若逃不出應該如何身殉社稷,以及對皇室國眷們如何處置。已經走近養心殿前邊時,她不願使宮中太監們看見自己的害怕和軟弱,用力將左臂一晃,擺拖了安德海攙扶著她的手,踏著有力的步子向前走去。
不一刻,慈禧業已進了養心殿,她端坐在養心殿地繡簾內,令安德海傳額爾津覲見。安德海慌忙跑出去,拖著尖利的嗓子喊著額爾津的名字。不知為何,今日慈禧聽到這安德海的聲音,竟然說不出的刺耳!一點也無以前的溫順味道,倒是令她感覺到說不出的諷刺:也許,這大清覆亡之後,紫禁城被長毛攻破之後,自己的下場還不一定有一個太監好呢!看著安德海領著一個渾身戎裝地壯漢走進殿來。她輕輕地灘口氣,抖擻了下精神,準備聽這個神機營佐參領額爾津的稟奏。
額爾津入得殿來,三叩九拜已畢,慈禧命他將外城之事一一細述,原來當醇親王等人奉旨到各個城門巡視之時,那九門提督恆順知曉太后有上諭。言道若是不聽調遣,以叛國之罪殺之。立刻勃然大怒。待醇親王和幾個神機營主官在一群人地簇擁中,騎著馬,快走到阜成門時,自己正在城下中同軍士談話,忽然有守城地神機營兵丁奔入,稟告自己道大批賊兵進右安門了,隨後也從永定門進入外城了……
慈禧趕緊截住問道:「城門是怎麼開的?」
「聽說是守城地閹人和軍民自己打開的。可恨成群地老百姓忘記了我朝二百四十九年披澤惠顧之恩。擁擁擠擠站在城門裡迎接賊兵,有人還放了鞭炮!」
慈禧聽到這裡,突然放聲大哭:「天亡我大清啊!列祖列宗們,為何不佑我大清千秋萬世啊?!……」
安德海為後宮總管太監已有數年,他自辛酉年跟隨太后和六王爺奪權之後,享盡了尊榮,大清自洋人兵犯京師之後,國運漸漸好轉。做亂十餘年的長毛也在各路大軍地拚殺之下覆亡,不料長毛竟然又死灰復燃,現在這落到亡國地步,令他實在悲慼!想想這麼多年來富貴如雲煙過眼,轉頭萬事成空,更是悲難自抑。所以慈禧一哭,他也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額爾津跪伏在地上,亦是放聲大哭。幾個宮女,還有幾個太監,都站在養心殿的殿外,聽見太后和殿內的將軍痛哭,知道外城已破,大難臨頭,有的痛哭,有的抽咽。有的雖不敢哭出聲來。卻鼻孔發酸,熱淚奔流。
額爾津哭了片刻。抬頭勸道:「事已如此,請太后速想別法!我大清皇室萬不可喪於賊手!」
慈禧哭著問道:「醇親王和神機營主官現在何處?」
額爾津知道醇親王和一眾神機營主官都被賊兵阻在外城,亂軍紛擾之下,各處軍民又向著長毛,醇親王一干人等,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他知道,醇親王和盛京將軍等人現在正是太后的主心骨,他生怕太后知道醇親王等人無望逃生,更會方寸大亂,哪裡還敢說出實話?但是太后緊緊盯住自己問,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回答說:「回太后西佛爺地話,醇親王他們都在城上,督率眾內臣和軍民固守各處城門,不敢少有鬆懈。可是賊兵業已入城,守城軍民定無鬥志,賊兵奪取外城之後,便會兵逼內城,請太后快想辦法,不能在這裡坐等醇親王和盛京將軍了。太后和聖駕才是我大清之根本,如此亂軍之中,若是有失,我大清如何還能東山再起?」
慈禧沉默了片刻,又一次想起來方才在東暖閣中李鶴年、丁寶楨、和林等人的議處。但是她也知道,那僅僅依kao重金收買的敢死之士想要在數十萬賊兵重重包圍之下,將自己和皇上及一眾皇室親眷救出,談何容易?可是她又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只好自己向自己問道:「如果真的是束手無策,難道哀家和皇上就在這裡等待著城破被殺,亡了祖宗江山?」
她無可奈何地垂下了頭。事到如今,也只能召集趕進內城來的文武百官進宮來商議幫助皇室逃出北京之計,於是她對安德海說道:「小安子,你速速去傳哀家旨意,養心殿外緊急鳴鐘!召集所有內城的官員齊集養心殿!」
慈禧是一個很有野心又頗具心機的女人,她在咸豐年間,就曾協助咸豐皇帝處理政務,辛酉政變之後,這同治朝更是又她和慈安兩人親自主持和操縱,說到底,這慈安聽政也只是掩人耳目地幌子,其實整個大清軍國大權盡為她一人所掌。所以,她享盡了權力在手的滋味,自然不願意如此輕易失去,同樣的,她在死亡臨頭時也同樣不甘心。她知道,只有留得殘命,才有捲土再來的機會,若是窩囊地死在宮中、死在亂軍之中,那就什麼都完了!
繞是她機智過人,此時也是心情迷亂,如此大事臨頭,她已經不能冷靜地思考問題,她想到和林和李鶴年、丁寶楨的計劃,她在設想,如果內城能堅守至夜間,真是有一部分習過武藝的敢死之士,再挑選幾百名皇親地年輕家奴,趁夜色掩映的時候,突然開宮門衝出,且戰且逃,向懷柔方向奔去,然後奔往盛京。倒也不失為一招險棋,但這個時候,她沒有別的選擇了,她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如果不能夠保住內城,那麼文武百官除少數年輕有為的可以扈駕,隨聖駕逃往阿克穆軍中之外,其餘的能夠帶走就帶走,不能帶走的就只好留在宮中,頒旨令其自盡。這決定使她感到傷心和可怕,可是事到如今,不走這條路,又有什麼辦法?想到這裡,她又一次忍不住放聲痛哭。
從養心殿的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鐘聲。安德海已經按照她的旨意,將那召集內城群臣地鐘聲敲響了。慈禧鬆了口氣,她在心底認為,躲進內城地文武百官聽見鐘聲會陸續趕來宮中,而自己將向驚慌失措的群臣宣佈「北狩」地決定,還要宣佈一通「北狩」手詔。於是她停止痛哭,坐在御案前邊,在不斷傳來的鐘聲中草擬詔書。她一邊擬稿,一邊嗚咽,不住流淚,將詔書稿子擬了撕毀,撕毀重擬,儘管她平素在文筆上較有修養,但今天的詔書在措詞上十分困難。事實是她的亡國之禍已在眼前,倉皇出逃,生死難料,但是她還要將措詞寫得冠冕堂皇,不但不能有損於太后的身份,而且倘若逃不出去,這詔書傳到後世也不能成為自己的聲名之過,所以她幾次易稿,總難滿意。到鐘聲停止很久,慈禧才將詔書的稿子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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