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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 生如朝露,持戈而歌3 文 / 東風西浸

    第三節

    「渤海諸公:

    諸公與我,皆為華夏子民,士民奉諸公以為首領,存活於亂世之間。此亂世乃三皇五帝以來,華夏未有之沉淪。匈奴囂張,羯胡橫行,左衽胡人驅我士女為兩腳羊,擄我士民以為奴隸,劫我子女以為淫慾。張定不幸,存於此亂世之間,奮微薄之力而欲拯華夏。趁羯胡空虛而有渤海,非為一己之私,而為我活我河北億萬士民。今渤海武峰,為呈其私慾,引羯胡以攻我等,非定殘暴,然此惡不除,必有隨於其後而為羯胡走狗者。此去武氏,非為私怨,乃為公德。若有心有德,懷我士民之心者,可與張定同行,若欲觀張定之行者,請禁閉寨門,謹慎持行,勿以為羯胡走狗。

    武氏為羯胡走狗,羯胡質其妻子。羯胡來時,委身以妾自持,送所庇護之士民為羯胡之兩腳羊,以自身兒女以承羯胡之淫慾。為人如此,縱是聖人在世,也應不容此等走狗苟活於人世。武氏族人,當懸崖勒馬,開塢堡之門,迎正義之師。若心存僥倖,難免玉石具焚。

    望渤海諸公,且莫自誤。渤海張定頓首。

    公告,隨著乞活除了渤海城。趙封帶著一營乞活,正在趕往武峰的塢堡,張定給他的命令,是圍而不攻擊,防止武氏逃脫。張慶帶著騎兵,封鎖了所有通向羯胡的道路。健馬從渤海之中衝了出去,散向渤海的各個角落。不管是擁有萬人的塢堡,還是只有數百的荒野村落。不管是那些惶惶張張的士紳豪強,還是那些被羯胡擄掠一空的流民,都能夠品味不同尋常的味道。張定坐在郡守府邸,等待著公告帶來的各種效應。程方站在張定的前面,看著這個聲稱「奮微薄之力以拯華夏」之人。他忽然有一種不是晉人的荒謬的感覺。這個人在他的信上一個字也沒有提到江左的皇帝與朝廷,聯繫到乞活在渤海對於那些高門士族拋棄士民的怨恨,讓他覺得這個斷髮妖彷彿根本不把江左的那個朝廷放在眼中。

    「程君,你以為有多少豪強會來?」

    「大的豪強或為觀望,小者或許即刻便來。將軍現已擁眾兩萬,有萬餘可出戰之兵,渤海豪強當於將軍刀下顫慄而從。」他的回話,有一種不滿,對於張定威嚇豪強的心理有一絲不滿。

    張定哈哈大笑,也不在意。昔日這些豪強在於羯胡刀下,也不是顫慄而從。相對於羯胡,自己已經仁義的不可言說。對這程方笑道:「石勒質豪強妻子,這些豪強父俯首聽命,此計策我欲行之,君以為如何?」看著程方發白的面孔,笑道:「君等之子女,我等當悉心照料,當日渤海諸公商議與我等聯姻,此乃良策,若有一人聯姻,眾人或以為是一時之計。但若乞活與渤海諸公一體,當勢無可當。我乞活眾人,多有年少高志之人,或才告智深,或武藝精熟,程君心中以為如何?」

    程方心中一振,聯姻的提議,他也贊同,不過與張定眾人的想法一樣,確實是存有一時之計的想法。如今張定的乞活若與渤海豪強廣結姻親,那麼渤海豪強中愛子女之人,則無不被他幫在戰車之上。他心中一橫,對這張定說道:「將軍不比試探於我,當日我曾送將軍一些兵馬,更何況我已有一子,現在正在將軍軍中。方已經毫無退路可言。」

    「哦?可是程強?」

    「正是,強乃我之庶子,昔日我欲送其作為質子,其心懷怨恨而走,不想卻被將軍收留,如今即便他視我如路人。送質於羯胡,乃不得不為為之,然我等之心,仍向江左。我亦不想武峰卻如此瘋狂,或者羯胡於他有什麼天大的好處,也未可知。」

    張定一陣沉默,天大的好處,能夠有什麼天大的好處。他嘿嘿之笑,充其量不過是渤海太守,難不成為他奉一個王公不成。一個官迷野心家,最是壞事,最是難以琢磨。升斗小官,都可以收買。也不知道那些當初渤海諸位豪強送來的援軍心情如何?還是乾脆將他們直接編入乞活裡邊吧。想到這裡,他又想起了正在高燒中的齊單。

    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這一關,他一陣煩悶。

    渤海豪強的援軍營,馮良正宣讀著張定的公告,田城正帶著一千左右的乞活,正在四周戒備。馮良一字一字的著下面那些人的神情。但是卻沒有得到他想想中的憤怒,驚訝,或者任何不適的舉動。了一眼下面有些麻木的人群,後者彷彿不知道這些對他們的家族意味著什麼,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示。

    過了半晌,竟然還是冷場,馮良只好自己問道:「諸位對將軍告示可有看法?」

    冷場,馮良只好再問一遍:「諸位中有豪強之族人,均已無意於家族興衰?」

    這一次,下面的人亂了一下,一個人從人群中間走了出來,對這馮良苦笑道:「統領或許不知,我等以前若非跟隨段公匹?,便為昔日劭冀州所募集的義軍。孔萇攻厭次之後,全軍皆散方帶部分袍澤回到族中。族中之人,對我等皆有驅趕之心,唯恐因為我等某天串連而起佔據塢堡抵抗羯胡,為家族招致滅族之禍。因而即便將軍不來,我等也會被送離渤海。」

    說完這話,又躊躇問道:「不知將軍將如何處置武氏家族?」

    「將軍向來仁義,武氏不會因此而滅,不過不加懲戒,總就難以威懾。武峰一家或因此事而牽連,其他叔伯兄弟,當可無礙。」

    看著眾人一臉放鬆的神情,馮良心中知道雖然家族視他們為棄子,但他們心中依然對家族關切非常。當下笑道:「我來此都將軍之令,非是不信任諸位,而是將軍不欲以此事欺瞞諸位。若諸位有心抵抗羯胡,將軍便命我將諸位編入渤海營,而非以前模糊不清之身份。諸位是否願意。」

    「謹聽將軍號令!」下面的渤海營士兵立刻回應到。他們作為家族的棄子,卻一直身份模糊的存在與整個羯胡隊伍之中,因而雖然皆是百戰之兵時時立功,卻難以陞遷,乞活的其他獎賞卻又稀少,如今編成渤海營,便相當於承認了他們乞活軍的身份。陞遷,獎賞當與他人相同。馮良看著眾人臉上的喜色不像是作偽,心中的戒備終於放了下來。

    在張定的威逼之下,渤海那些小型的豪強在第二日,第三日紛紛前來渤海。縱然一些大豪強紛紛閉門不言,但那些平日被羯胡擄掠的小村寨卻紛紛擁擠而來。少者帶來了百餘人,多者帶來數百人馬前來渤海。兩日後,張定於渤海便新聚集了三千人馬,會合張定自身帶領的兩千人馬,總共五千,浩浩蕩蕩直奔武氏塢堡而去。會合趙封前面圍困武氏的兩千乞活,總數七千人馬,即便武氏人人皆兵,也不過三千精壯,哪裡能抵擋七千餘精壯人馬。

    此刻,被圍堵在塢堡之內的武家諸人,以及逃亡在其內的附近居民,正在恐慌的看著外面正在加工的攻城器械。因為人口較少,塢堡的防禦措施只是針對那些小規模的敗兵擄掠以及流賊,哪裡抵擋的住正規的攻城器械。所幸的是,城外的乞活,並不向無畏的消耗,終日只是在塢堡前面試驗兩下,然後就帶了回去。但是每一次攻城器械擺出來的時候,開門投降的吼聲就越發的激烈起來。

    「兄長,莫要猶豫了,趁著現在外面人少,我們衝殺一陣,然後奔向附近羅家的塢堡,那張定假仁假義,不會因為此事將渤海諸位豪強全部得罪。長兄之仇,終究是要報的。」

    看著這個與長兄一樣對官位熱切的弟弟,武家的老二武明一陣黯然。武家不是別的豪強大族,本族人口稀少,若一時不慎,必有勸阻覆滅之禍,當日渤海眾人推舉自己長兄為首的時候,他便勸過長兄,長兄被野心沖昏了頭腦,否則哪有今日之禍。亂世之中,為首者,終究是要付出多過於得到。

    「以我看,我們還是開門投降如何?」旁邊的一個老人,與武氏相鄰而居數十年,因而得意全族避禍於塢堡之中。「敵人勢大,我等也只能如此。」

    「趙王是趙王,乞活是流寇而已。」武家老三對這些流民不屑一顧,或許他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個趙王,不過是當日,擄掠不成,反被晉大將擊敗後,當作奴隸的羯奴而已。如果不是八個司馬氏的野心家,也許他口中的趙王,一輩子都是一個奴隸,以償還他擄掠的罪行。

    武明看著這個沒有腦子,只有野心的三弟,苦著臉對老者說:「非我不想,這幾日與圍城的乞活接觸,卻都被擋了回來,實在是無法可想。」以往常的經驗,武峰一死之後,繼任者將自己的家人作為質子送到戰勝者的地盤,然後一切重新開始。但是當他寫了一封投降信送給趙封之後,對面既沒有回復可以,也沒有回復不可以,只是將武家,厚厚的圍了起來。

    「難道想屠滅我武氏立威?」他不自主的向著那個老者看去。

    「我聽乞活張定,非喪心病狂之人,何況公告上也已經明示,當無害於我等。若兩位賢侄不放心,老夫親自前往乞活營中一趟,以探乞活口風。」他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向門口,武明想喊住他,卻終於沒有喊出口來。

    「兄長,他會不會出賣我們?」

    武明瞪了一眼弟弟,老者家族人口更加稀少,如何出賣?刀都沒有拿到,就會被武家的族人給砍個精光。

    「將軍∼,將軍∼」

    外面忽然一陣陣整齊的呼喝,山崩海嘯一樣傳了過來,武明臉色大變,趕到程強之上,看到「平東將軍張」的大旗下,一個年輕人正緩緩接近堡壘。他的身後,跟著數千人馬,其中大約有數千裝扮各異的士卒。仔細看了一看,那些昔日對哥哥命令無不俯首聽命,對羯胡擄掠,無不甘心認命的小小村寨,正在那隊列之中。

    「奪」一封書信被幫在箭上,從下面射了上來,箭枝深深的射入城門上面的屋簷上。

    有漢522年九月下旬初,渤海武峰連接羯胡,欲下渤海,事敗而亡。張定平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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