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積雪未消,寒梅初綻(3) 文 / 東風西浸
第三節
河間,從渤海歸來的崔甸正在宋頌商談北上事宜。這兩日,從北面傳來的消息,已經證實了段氏兄弟攻破范陽的消息。崔甸臉色興奮,正在試圖說服宋頌領兵北上。
「欣卿(宋頌字),此次段公攻陷范陽,石佗猝不及防,卻不得不回軍圍攻范陽,如此,高陽必然勢孤。等到我軍兵至高陽城下,高陽垂手而得。來日欣卿立此大功,我自當薦欣卿領高陽太守之職!」
宋頌微微有些意動,一直以來,他居於崔甸之下,籠絡豪強,試圖左右崔甸。但在隨著渤海的勃發,張定越來越多的左右著崔甸的主意。無論是攻打武邑,還是向北支援幽州,其中皆有張定的影子。但宋頌知道,自從武邑之戰以來,河間攻取武邑之後毫無所得反而折損兵馬,甚至連一些豪強也投奔渤海,聲望也落在同時而起的張定之下,令崔甸深深的被刺傷。因此這個名士一般的中年人,才開始謀劃軍事,收攏流民。他計無所出,只好再次向渤海靠攏。
「崔公何須如此著急,張定遊說我等北上,可曾許諾有什麼支援?」
有什麼承諾?崔甸一愣,所後說道:「河間之北,為高陽城,而渤海之北,則為章武。平之遊說我們攻擊北方,便是想要打通前往幽州的道路。在商議之時,便已經允諾一同北上。我等佔據高陽,而渤海佔據章武以為屏障。隨後我等便與段公在幽州相互配合而據有幽州。」
「既然如此,張定將向何處去?」
「平之將接應祖公過河,以應祖公北伐。」崔甸歎了一口氣,當初張定勸他北上的時候,他也曾勸說張定一同北上,但是張定卻堅持留下來接應祖逖過河。
宋頌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這個昔日他看不起的斷髮人,如今卻風生水起。而自己卻龜縮在崔甸的身後,一無事處。他自詡文韜武略,如何能夠輸給這個斷髮妖,想了一會便站起來說道:「若是我軍獨自北上,章武高陽兩地是否可以獨得?」
「這」崔甸驚訝的看著宋頌,以渤海的軍力,單獨對付高陽的李回便已經困難,如何同時攻取兩城,他遲疑了半晌說道:「若無援軍,河間,何況我已經允諾平之。」
「昔日武邑之戰,河間一無所得,如今便是張定補償的時候了。若是我軍能夠擊破高陽李回,則章武應可順勢而下。崔公以為如何?」
「欣卿有策可擊破高陽李回?」
宋頌自負的一笑,崔甸沉默了半晌,方才問道:「可是我已應諾」
「不需告張定即可,崔公坐等消息即可。」
崔甸驚訝的看著宋頌決絕的神色,歎了一口氣,應了下來。
一道道徵集糧草與兵馬的軍令從河間傳達了各處豪強的手中。在宋頌將河間獨立攻打高陽的消息傳達給豪強之後,這些在武邑之戰中保存完好沒有投奔渤海的幾個豪強頓時被軍令所嚇倒。雖然他們早已知道羯胡的強悍,但是直到武邑之戰,他們卻才親眼看到那些囂張跋扈的羯胡是如何的殘暴。那一場大敗,讓這些人早早失去了自立的信心。當軍令傳達到他們手中之中,這些人臉色慘白,隨即便喝令族人準備馬匹,前往劉家遷往渤海之後,現在的河間豪強領頭人高家塢協商。
趙家塢的塢主,便是乞活副將趙封的族叔。當他來到高家塢的時候,幾個面色慘白的人早已經聚攏在一起。看到趙陵來了,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問道:「我等方大敗,無糧無人,如今宋頌索的急切,趙君可有良策,以渡此前難關?」
沉默了良久,趙家塢的塢主趙陵才低聲說道:「或許我等應投奔渤海才是。」
「渤海也已山窮水盡,雖然看起來兵力鼎盛,但同樣糧食短缺。若要生存,恐怕不日便要開戰。我等原本接應崔甸起事,不過是免得宗族被羯胡擄掠。如今卻戰事綿延,糧食短缺,族人傷亡慘重,若是如此下去,我等不是餓死,便是被羯胡殺死。我等不若你們趙家,還有一人在渤海。只怕不日便要家破人亡。」
聽人說到趙家人身在渤海,趙陵臉色一變,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那族侄,只怕在昔日我坐看他被羯胡所擄之時,便已與我恩斷義絕。如今也是計無可出之時,若是別有他路,我也不想投奔渤海。」
一個豪強輕哼了一聲說道:「別無他路,只怕未必!」
「難道」趙陵驚訝的看著其他眾人,其他眾人面無表情,默不做聲。趙陵笑了一笑,便說道:「若是還有他路可走,不防說出來聽聽如何?」
幾個豪強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之上,眼睛直直的看著高家塢的主人。趙陵笑容慢慢消息,面色蒼白的看著高塢主,高塢主歎息了一聲便說道:「非我不信趙君,只不過此事重大,若是洩漏風聲,只怕我等人頭都要落地。」他揮手制止了蠢蠢欲動的其他眾人,接著說道:「趙君只需書信一封,傳語尊夫人以及諸公子前來我家暫住即可。你我皆是鄉里,還望趙君能同進同退才好。」
他說著,便招呼人拿來紙墨,趙陵看了高家塢主半晌,便頹然的答應了下來。不一時,一封書信已經寫好。高家塢主仔細看了一番之後,便招呼自己的親兵與趙陵帶來的親兵將書信送回趙家。這才看著面色青白的趙陵笑道:「趙君何須如此憂慮,趙封雖是你族侄,難道卻親過親子不成?」
「如今我等滅門在即,諸位卻有心說笑。羯胡肯饒過我等眾人麼?」
「趙君還請放心,高陽太守李回曾遣人前來,承諾為我等免罪。李回甚得趙王信賴,何況李回已向右候陳說我等被崔甸張定脅迫之事,右候也已允諾為我等脫罪。一直以來,我尚且猶豫不決。但今日河間突然徵集糧草人力,猜想便是想向高陽進軍。李回善戰,而河間卻獨立攻擊高陽,不是送死是什麼。情急之下,這才想到還有一路可走。還望趙君原諒。」
「為何不投靠渤海?」
高塢主沉默了一會,這才說道:「渤海也是四戰之地,自豪情壯志的劉君死後,我便心灰意冷。縱然忍受羯胡擄掠,也好過戰死沙場很多。這天下,晉也好,趙也好,與我等何干?」
這一番話,說得趙陵心往下沉。劉成與高塢主是當日主張迎崔甸入主河間的兩個首腦人物,其他人不過是附和而已。如今劉成戰死,而高塢主卻心灰意冷,他又能說什麼。他看著眾人手中的長劍,強笑道:「如此甚好,我等也免受日夜煎熬。不知高塢主能否準備房間,令我休憩一會。」他已經被迫參與了這些計劃,卻不想陷入的太深。於是在高家下人的帶領下,找了一個房間,呼呼大睡。
身在渤海的張定顯然不知河間的這些事情,他依然有條不紊的籌劃著穩定河北的各種準備。若是這一次與崔甸的聯合作戰達到了目的,那麼河間與渤海的情勢將大為改觀。然後就可以著手策劃春耕與南下的事情。在他的命令下,剛剛度過新年的渤海乞活,忽然之間從擊破石生之後長達兩個月的沉寂之中甦醒過來。傷癒士卒紛紛歸隊,被補充進來的流民與俘虜也與原本的乞活軍同軍訓練,以求早日提升戰鬥力。在張定的命令下,新婚不久的趙封帶著新婚的妻子與數千補充的士卒即將前往武邑,正面抵擋羯胡的攻擊。
此時,渤海乞活軍在經過連續的招攬與擴充之後,達到了四萬多人。除去已經支援段氏鮮卑北上的八千人馬之外,隨同趙封駐守武邑是以三個半營擴充起來的一萬人馬,聽令齊單的駐守渤海則為五千人馬以及所有的乞活女兵以及老弱,而乞活軍的主力,則是張定親領的六個營兩萬人馬。源源不斷的軍資正在從望平堡以及各處親附的豪強手中送到渤海,張定厲兵秣馬,準備一舉穩定渤海以北。
此時,在渤海東門,張定向攜著妻子即將前往武邑的趙封細細的叮囑:「仲廉,武邑乃直當羯胡之地,萬事皆需小心。武邑臨碣羯胡,各處豪強也需多加撫慰,莫要讓其離心。」
「封謹記將軍之言,還請將軍放心,若是武邑有失,趙封必無顏再見將軍。」
「無須如此,若是羯胡勢大,是守是棄,還需自己決斷。即便武邑棄了,但只要人還在,我等便有再起之日。」
在張定的叮囑聲中,數千人的軍隊陪同著趙封著逐漸遠離。張定登上城牆,看著遠去的軍隊,忽然向身邊的馮良問道:「樂平,以你之見,若是孔萇突然從西南以四萬羯胡來攻武邑,仲廉能撐多久?」
「以仲廉之能,至少能支撐到十天,足以援軍到達。」
「若是我軍無力支援呢?」
「這」馮良驚疑的問道:「將軍為何問起此事?」
張定將從齊單處得到投靠羯胡的各個晉人官員的名字,交給馮良。馮良打開一看,為首一個便是張賓,他笑了一笑,接著往下看去,直看到李回的名字,被張定密密麻麻的在旁邊註釋著一些內容。這才驚愕的說道:「將軍以為這個李回將阻擋我軍,不能使我軍回援?」隨即笑道:「將軍已經擊破石生,還怕這個李回做什麼?」
「我不怕殘暴之人,卻怕能得人心之敵」張定看著大軍消失的方向,有些憂慮的說道:「河北晉人遭受擄掠已久,習慣忍耐。若是羯胡派些許得人心之人,只怕我等所轄之地又要人心浮動。如今我將這些交給樂平,一是讓樂平瞭解這些人,看看能否與這些人互通消息。二便是防止我等內部,與這些勾通。」
馮良點頭,他接過張定手中的名單,笑著說道:「將軍無需懼怕此等人,良自有辦法,讓這些在河北士民心中臭名昭著,從而畏之如同蛇蠍。」
兩人交談著,全然不知道他們口中談論的危險,正在慢慢降臨。
有漢523年正月初,段匹?破范陽,重歸幽州。浮屠僧人至渤海窺視,被張定棄之渤海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