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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38章 一支髮夾 文 / 玉晚池

    一輛嶄新的桑塔納2000型小汽車,突然駛到姐妹飯店門停下來,從駕駛室走下一個二十**歲的女郎。女郎戴著一付鍍金框架的淺色墨鏡,肩上挎著一隻別緻的棕色小坤包,雙手戴著白色的手套。時髦女郎款款輕步走近飯店門口時,摘下墨鏡脫下手套,裝入坤包。這個時髦女郎就是何小麗。早在去年底,在蘭草那班下崗的姐妹中曾爆出一條令人震驚的新聞:何小麗閃電般地與市建委副主任賀長生結了婚,不久還居然還當了個市政府機關的官。大家嘖嘖稱奇,真是怪事一樁。

    何小麗不但天生麗質,而且最能功計於心。和江德離婚後,為她提親的人如同走馬燈,其中不乏條件優越的公務員和有錢的老闆,她總將腦袋搖得像個貨郎鼓。其實她想得最簡單:要嫁就嫁個當官的。她認為當今社會只有當官的社會地位最高,工作最穩定。自己不但要找個當官的,而且要嫁個有權有勢有前途的官,至於男方的外貌和年齡都無所謂。

    當官曾經是何小麗的夢想,當她幼年的時候就幻想著將來能做官。小學一年級,她曾因為沒有當上班長而傷心地哭過。小學二年級,終於當上了少先隊的小隊長,當她戴上那個一道槓的臂章時,她感到自己好威風好神氣。從初中到高中,何小麗或大或小總能當上班幹部或團幹部,她對自己的職務很看重,總是盡心盡責努力表現自己。同學們的羨慕,老師的誇獎和學校的每一個小小的獎勵,都使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那時她曾認為自己天生就是一個當官的料。她胸懷壯志,躊躇滿志,長大一定要當個大官。

    真是禍不單行。高考名落孫山,當官的父母又同一年先後病故,何小麗跌入人生的低谷。姑媽收養了她和年幼的弟弟,姑媽家經濟條件也不太好,眼看繼續復讀已望,何小麗萬般無奈地走進絲五廠當了一名剿絲工。當官的理想徹底地破滅了,理想和現實突然變成天和地,遙遠得不著邊際。她感受了人生的最大的悲哀和失望,困惑和無助充滿心間。

    當剿絲工很苦很累收入不高,生話單調乏味,週而復始,沒完沒了的三班倒,整天面對是滿車間機床不停的轟鳴聲和蠶絲的酸味,百無聊賴中她早早地與相愛多年的江德結了婚,生話才有了一點生機和快樂。但江德那小子,虧他還當了幾年兵,胸無點滴雄心壯志,不去努力爭取當官不說,還竟然鬧著下崗干個體,確實讓何小麗傷心痛苦了好久。

    何小麗最羨慕和嫉妒的是蘭草,哥哥蘭天是個當官的,丈夫秦正聯也是個當官的。令她費解的是,蘭草為什麼能安心剿絲工作?在絲廠這麼一個辛苦的環境裡,竟然也能幹得有滋有味,快快樂樂?可能就是因為廠裡給了她一個班長的頭銜吧。

    何小麗面對現實曾一度調整了人生的定位。江德當兵後,她感到寂寞空虛。就在這時,那個對她的美貌垂涎已久的主管行政和人事工作的副廠長,乘虛而入大獻慇勤,何小麗從剿絲車間調進廠辦當了一名打字員。打字員雖然不是個什麼官,但工作輕鬆沒有夜班,而且與領導們接觸多,這讓同車間的姐妹們羨慕了很久。

    何小麗感到人生充滿了希望,充滿了陽光。對工作盡心盡力,很快成了熟手,加上她性格外向,嘴巴乖巧,很會逢場作戲,又能陪客人喝酒,領導們對她印象都不錯,又調進了行政科,專門負責接待工作。何小麗如魚得水,游刃自如,表現得十分得體,恰到好處,促成了幾筆大生意。何小麗成了絲五廠有名的交際花和大功臣。副廠長對她更是鍾愛有加,百般照顧,他直言不諱地告訴何小麗,只要跟了他,就讓她當行政科長。就在何小麗心生感激幾欲投入副廠長懷抱時,江德服役期滿歸來,畢竟他們相戀了多年,加上他家條件不錯,很快結了婚。無奈那小子不爭氣,不說掙點表現謀個一官半職,還竟然放著一個好工作不干要去下海。何小麗十分失望,倆人無休止地爭吵,最後只好離婚。企業改制,工人下崗,廠辦人員重新組合。那個副廠長不但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在背後狠踹了何小麗一腳,令她措手不及,下崗也成了自然的事。

    何小麗又跌入人生的第二次低谷,她感到彷徨和無奈,不得又一次面對現實調整目標和計劃。下崗後,以她的條件要找個工作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是個要強的人,加上有了在行政科工作的體驗,不願寄人蘺下,想自己辦個企業,好好品味一下當廠長經理的滋味。

    「江德,不要得意太早,我要辦個大公司,讓你好好瞧瞧。」何小麗心裡恨恨地。

    何小麗放棄開出租車的打算後,認真地搞了個市場調查。干服裝?干酒店?投資太大。搞娛樂?效益不錯,但風險大。辦公司,錢從何而來?何小麗自信自己的能力,但沒有什麼積蓄。通過考察,她看中了保潔業務的市場前景,而且不需要太多的投資。政府已制定了下崗工人重新就業的優惠政策,註冊登記和各種手續辦得很快。保潔公司生意談不上多好,幾個月下來算算帳,還是比絲廠上班強了幾倍。

    何小麗只所以不找對象,因為她心裡早已有了一個人。

    賀長生在市政府辦公室當科長時,曾陪主管副市長來過絲五廠。晚上廠裡設宴招待副市長,何小麗作陪。賀長生為她的氣質和美貌傾倒,何小麗也為他的學識和少年得志而動心,倆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只可惜都結了婚。席間礙於領導在場不敢造次,席後也只能是兩眼相對暗傳情,依依不捨也要分。隨後賀長生約見了何小麗一次,雙方有了更深的瞭解。見面時一個恨不能再嫁,一個恨不能再婚。倆人信誓旦旦,如果今世還有機會,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一定要白頭諧老,共度一生。一番柔情纏mian後兩人寬衣解帶,作成了一回刻骨銘心的魚水之歡。也許真的是天意撮合,何小麗最先離婚,兩人暗地住到一起,只是不敢聲張,賀長生尚未離婚,一個仕途無量的年青領導幹部,為了提前開鍋而吃了夾生飯,弄得不好還要背上一個重婚的臭名。賀長生前不久才甩掉那個至今還在老家孝敬他父母的高中女同學。今天的賀長生已非當年的賀長生,他早已坐上了泰平舉足輕重的市建委副主任的寶座了。

    何小麗這次才算真正坐對了花轎嫁對了人。婚後的社會地位扶搖直上,也真正地實現了當官的夢想。賀長生神手通天,何小麗在絲五廠時只是個行政科的辦事員,工人身份。結婚不久,她的履歷上就變成了行政科長,幹部身份,學歷也由高中變成了大專;而且她早已下崗,這是蘭草們有目共睹的事實,這時卻變成了由絲五廠調入拆遷辦,上班就任了個科長,僅僅半年又當上了副主任。真正成了泰平市政界的一顆燦爛耀眼的女明星。何小麗結婚後並沒有立即停下保潔公司的業務,與蘭草們來往依然很少,今天這位貴夫人高抬著那雙躊躇滿志的雙腳來到姐妹飯店,除了正事還另有目的。

    「請問蘭老闆在嗎?」

    蘭草繫著一條白色的圍腰,正埋頭拖著地板,聽到喊聲猛一抬頭見是何小麗,驚喜地叫道:「哎喲,小麗!真像一個漂亮的新娘子,稀客,快坐。」隨手拖了一根凳子,抬頭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何小麗。見她春風滿面,雍容華貴,一身珠光寶氣,腳上穿著一雙擦得賊亮的名牌紅馬靴,如今的何小麗,與當初的那個滿臉愁容的下崗妹已判若兩人。

    「什麼新娘子?去年底都結婚啦。」

    「時間真快。為什麼不請客?又陞官了吧?」

    「我和賀長生都是二鍋頭,不想招搖。副主任。」

    「那以後得稱呼何主任了。」

    「就喊小麗。」

    蘭草瞥見了門口那輛新車,「自己開車來的?」「拆遷辦最近配的。自己開車走哪裡都方便,何必還要一個專職駕駛員?」真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何小麗確實不簡單,真的成了下崗妹的驕嬌者啦。蘭草不停地讚歎著,何小麗笑而不語。

    「若梅快來,你看誰來了。泡一杯茶來!」蘭草大聲喊道。「哎,馬上就來。」文若梅在廚房裡大聲回應。

    畢竟過去是好姐妹,拉起家常來還是親熱。但蘭草對干何小麗的突然造訪心裡還是有點犯嘀咕:那天夜裡約會石市長是她,自己和秦正聯去江天酒店茶坊陪石市長難道她已知曉?蘭草左想右想,這種可能性太小。但昨天的事呢,昨天自己為林小竹的事跑了一趟江天酒店,今天她就來了,難道就真的這麼巧合?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蘭草一邊呆呆地想著,一邊呆呆地笑著。而何小麗卻在一邊埋怨蘭草不沾老公的光也就罷了,開個飯店很辛苦,當老闆就要像個當老闆的樣子,還用得著自己來拖地?蘭草說店裡一共只有六個人,都是廠裡的下崗妹。什麼老闆不老闆的。何小麗一聽說蘭草每個月要付她們六七百,現出一臉的驚訝,不如去請農村的,一個月三四百塊就足夠了。蘭草說她也不想在小飯店上發財。何小麗說不想發財何必開飯店?蘭草說都是姐妹,大家在一起都能混一口飯吃。何小麗伸出大姆指,佩服!高風亮節,憂國憂民。

    「哎喲!好漂亮的官太太,太靚了,真像一朵盛開的鮮花,燦爛奪目!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賀大夫人光顧小飯店。」文若梅端著一杯茶遠遠地看見何小麗,立即大聲嚷嚷起來。

    何小麗說:「若梅,我服了你這張嘴,還是那麼尖刻。」

    文若梅說:「是尖刻還是奸客?不奸無客。」

    蘭草說還真幸虧有了她這張乖嘴呢,很討客人喜歡。自從若梅來了後,回頭客越來越多,生意也好起來,若梅真正是一個開酒家的好材料。文若梅說還不都是因為蘭姐和氣,和氣生財。何小麗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客人怕不是喜歡若梅說話,恐怕是喜歡她的漂亮。文若梅反唇相譏,新娘子可得把賀主任盯緊點,免得他哪天跑到小飯店不想回家了。蘭草笑得合不攏嘴,叫文若梅安排廚師炒幾個合口的菜,小麗難得來一趟,今晚要好好喝幾杯祝賀一下,再把賀主任請來,讓秦正聯陪他。

    文若梅說她酒量不小,今晚定要把何主任灌醉,然後再來伺候賀主任。說完正準備進廚房被何小麗一把拽住了,說今天已沒有機會了。文若梅說怎麼樣?是嫌環境差呢?還是怕人勾了賀主任?何小麗說,看你說到哪裡去了?晚上確實有事,和蘭姐說個事馬上就走,改天她辦招待請大家。文若梅說不吃拉倒,還可以節約幾個銅板。說完笑哈哈地轉身而去,端了一盤瓜子,提個開水瓶,進廚房幹活兒去了。

    「蘭姐,保潔公司我不打算做了,想打給你。」

    「小麗,你是一門心思做官了?機關一個星期只上五天班,業餘時間也可以做生意。」

    何小麗說機關工作忙,應酬又多。業餘時間根本沒有精力搞第二職業。因為原來咨詢過,兩人商量了具體交接事項和結算方法很快成交。何小麗掏出一張名片,本應告辭上車,但她沒動。蘭草估計她還有話說,起身為她的茶杯添了開水。

    「蘭姐,不管你我工作環境怎麼變,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何小麗神色茫然。蘭草感到驚詫。「過去在廠裡,我羨慕甚至忌妒你有個好老公,一個當官的老公。其實不然。當我今天走到這一步,我才知道做人各有各的樂,各有各的難。人跟人不一樣,當官的也有苦處,做一個官太太也有難處,甚至有讓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和為難之處……」何小麗停頓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又從坤包裡掏出一包女式香煙,旁若無人似地點上火自個抽起來。「在姐妹們眼裡,好像我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老公是個當官的,我也當了一個小的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我不如你,甚至不如若梅開心快樂。」蘭草更感驚詫,「小麗,你怎麼啦?目前你不是挺好的嗎?」「官場不是個人呆的地方。蘭姐,我佩服你和秦哥,也理解你們。我只希望你心裡能永遠保留著我這個妹妹,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希望你們能拉我一把,幫我一把。這是我心裡話……」何小麗面容蒼白,很是傷心。

    「小麗,你今天究竟是怎麼啦,盡說這些不著邊際、莫名其妙的話?」

    「蘭姐,你去江天酒店餐飲部找過人?」何小麗直截了當。

    「我去那裡找誰?我從沒去那裡,那裡也沒有我的任何熟人。這個小飯店成天都讓我忙不完,還有那個閒功夫去串門。」蘭草回答乾脆,毫不猶豫。

    「這支髮夾是不是你的?」何小麗從坤包裡掏出一支蝴蝶髮夾丟到桌上。蘭草一驚,那正是自己戴了多年的蝴蝶髮夾。

    「這是我在江天大酒店十一樓茶坊結帳時,在吧檯上發現的。這事我沒對任何人吱聲,連賀長生我也沒對他露出一個字眼兒,我永遠不會說。今後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到了什麼時候,我決不會害你和秦哥。我只求蘭姐到時不要忘記我,不要嫌棄我就行了……」何小麗嗓音顫抖,陷入深深的憂傷之中。

    一切都明白了,蘭草還能說什麼?這支蝴蝶髮夾何小麗再也熟悉不過了。當初在剿絲車間時,蘭草一共買了五支同樣的髮夾,自己一支,送給何小麗、文若梅、文若竹、倪莫惠每人一支,五個姐妹一夜間全戴上了,被廠裡的同事們戲笑為五支蝴蝶,五朵金花。下崗後,何小麗等四個早已是舊貌換新容,冷落了這支蝴蝶髮夾,只有蘭草一人依然舊貌無改,天天戴在頭上。今天何小麗拿出了這支髮夾,這使蘭草終於想起了和秦正聯那天晚上去江天酒店茶坊以後再也找不到這支髮夾的事來。

    接到石維民的電話後,秦正聯催促自己換衣服,收拾妝扮,因秦正聯說這支髮夾太土了,不如不戴,自己梳頭時就將這支髮夾取下順手裝進了坤包。可能是在茶坊秦正聯要上廁所,自己從坤包裡翻餐巾紙時又順手將髮夾掏出來放在桌上。離開茶坊匆忙,沒有檢查喝茶的現場遺忘了這支髮夾。唉,真是太粗心了。蘭草想到此處想笑,又實在笑不出來。

    「蘭姐,我走了。早點來接保潔公司啊。」何小麗丟掉煙頭,站起身來。

    「好。姐知道你忙。」蘭草終於笑了,直將何小麗送上車,揮手告別。何小麗發動了小車,忽又從車上跳下來突然抱住蘭草,神色憂傷而又激動地說:「蘭姐,我沒了父母,只有一個弟弟。我多想有一個好姐啊。你答應我,就做我的姐姐吧。好姐姐……」蘭草十分動情而又真誠,「小麗,姐答應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妹妹,你要多保重啊。」何小麗與蘭草依依不捨,但終於再次揮手告別。

    三天後,蘭草正式執掌小麗保潔公司。她先去工商局重新更名註冊,將《小麗保潔公司》改為《姐妹保潔公司》,修改了公司的管理規章。原公司所有工作人員全部留用,又新招了絲五廠五個下崗女工,提高了員工待遇。文若梅不願獨立接管姐妹飯店,蘭草只好兩頭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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