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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 殃及池魚 文 / 玉晚池

    在秦平官場的秘書隊伍中,最倒霉的可能就算毛小偉。該陞官時沒升上去,市政府秘書隊伍中三個預提對像只有一個指標,毛小偉希望最大,卻讓羅林泰的秘書獨佔了鰲頭。喝了一頓酒,卻惹了一個「嫖宿」事件,而且這件事至今沒有處理,始終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戀愛受挫,最喜愛報社的劉明芳,而劉明芳卻不喜歡他;找了一個楚小蘭,卻發生了梆架這麼大的一次風波。你說這秘書當得窩囊不窩囊?倒霉不倒霉?

    楚小蘭被成功解救後,只平靜了兩天,毛小偉就又倒霉了,他所擔心的問題終於公開化了。星期二下委市紀委通知他去談話,內容就是調查瞭解那次「嫖宿」的事。因為他是石維民的秘書,市紀委為慎重起見,由明之泉副書記親自找他談話。當時明之泉辦公桌上就放著三張毛小偉「嫖宿」的照片。證據明明白白的就擺在那裡,你還能有什麼狡辯?毛小偉只好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賀長生那天晚上請他吃飯、跳舞以及醉酒、夜宿陌生姑娘洪小芳閨房的全過程。只是隻字沒提有人利用這件事利誘他監視石維民,以及楚小蘭被梆架的事件。

    明之泉不敢認定毛小偉就是嫖宿。因為寄出檢舉信的人用的是匿名,僅憑幾張照片還不能作為結論和作出處理意見的依據。明之泉告訴毛小偉,市紀委將作深入的調查,弄清事實真像後再作處理。毛小偉是石維民身邊的工作人員,發生了此類問題當然要向他通個氣。為謹慎處理,明之泉沒有打電話,而是直接趕到石維民辦公室作了當面匯報。

    明之泉一走進辦公室,石維民就明白他將要說什麼,還沒等對方開口,就主動將一疊來信遞了過來,「明書記,你先翻翻這些信,然後再讓你看看其它東西,最後我們再談毛小偉的問題。」石維民苦笑了一下。

    明之泉一看信封,共有七八封:衛民生、石維民、羅林森、王主任、劉中義、秦正聯……再打開信封,裡面的內容幾乎與自己手頭的那封信差不多:一頁打印的匿名檢舉信,三張毛小偉「嫖宿」的照片。

    石維民又苦笑了一下,「目前,我還不知道整個機關究竟還有多少封這樣的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擴散到了社會上。但我肯定地說,市紀委肯定是少不了有好幾封,而且至少有一封此時就裝在你的手提包裡。是不是啊?明書記。」

    是,不假。市紀委幾個領導包括監察一室、監察二室和糾風辦等幾個科室都同時收到了這封匿名檢舉信。明之泉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毛小偉雖然是我的秘書,但他首先是黨的幹部,並無特殊之處,有什麼問題就應該處理什麼問題,應該一視同仁。我以為用這種廣為傳播,唯恐天下不知的手段來舉報問題的方法,頗為不妥。還有……」石維民略為思考了一下,然後拉開抽屜取出另一封信來,「如果有人你要修理石維民,你就儘管明槍暗箭地來,只對我石維民。何必非要來一個城牆失火殃及池魚呢?太不高明了吧?手段太毒辣,太卑鄙。明書記你再看看這封信,就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石維民有點火。

    明之泉一驚,馬上接過信,郵編是手寫的,沒有發件人地址,收件人地扯也是打印的。抽出裡面的東西來,還是三張彩照:毛小偉和一個女的裸體摟抱在床上。光線雖然有些灰暗,但毛小偉的面部卻十分清晰,只是那女孩的面部有些模糊不清。還有一張戶名毛小偉的三萬元的存款單。再就是那張打印的給毛小偉匿名恐嚇信……

    一,不要向任何人,包括石維民和公安部門透露此事,否則對你不利。二,監視石維民的行動,主要監視他所謂反腐方面的動作,包括向他投訴的信函內容。複印或手抄均可,及時投入——街——號-單元-樓信箱。已為你存入銀行三萬元,作為近期四個月的報酬,如掌握重大情報將另行重獎。三,我們隨時都在監視你的行蹤。如不按此辦理,我們不但不能保證你的政治安全,也不能保讓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從發出此信起,七天之內你必須有所行動,即使沒有實質性的情況報告,也要投出表示接受此信內容的意見,否則,視你為毀約。請權衡利弊,好自為之。

    這段話確實讓明之泉真正大吃一驚,彷彿看見了一副極其恐怖的景象,心裡已為石維民和毛小偉暗暗捏了一把汗。

    「毛小偉收到的這封恐嚇信,到目前為止一共只有四個人看到過:毛小偉本人,我,秦正聯副秘書長,再就是你明書記。」

    明之泉對石維民的信賴心存感激,但他心中不解:石維民為什麼不報案呢?

    石維民像是已經洞察了明之泉的心中疑問,「雖然我們沒有及時報案,但暗中也來採取了一些保護措施。我的目的就是要看看這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人,他們到底還要幹些什麼?果然,他們又採取新的行動了。上周星期五的晚上,他們梆架了毛小偉的女朋友楚小蘭……」

    「楚小蘭?就是報社的那個楚小蘭?」明之泉語調變了,非常急促。

    「對。就是報社的那個女記者。」

    「解救出來了嗎?」

    「第二天晚上就安全地解救出來了。我記得從去年春天安居工程拆遷工地發生惡意傷人事件、史德元被殺到林泰高速公路公司段明仁父女被殺、公司經理神秘失蹤,幾個惡性案件至今未破。市公安部門這次總算打了一個漂亮的大勝仗。四個持槍歹徒當場擊斃了一個,抓了一個,逃逸的兩個仍在組織搜捕。」石維民總算露出了一點欣慰的笑容。

    明之泉一聽,終於鬆了一口氣。

    「明書記,這幾封信和三萬元的存單都交給你。毛小偉的問題,從今天起由你進行處理,是不是嫖宿,一定要實事求是地搞清楚,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有人已經提出毛小偉不適合在市政府機關工作,也不配當個市長秘書。配不配我心中最清楚,但我決不願讓毛小偉被某些人當作籌碼,更不願他成為泰平官場的一個無謂的政治犧牲品。」

    「好。」明之泉沒有多說,他理解石維民的苦衷。

    「有些問題不能就事論事,只從表面看,讓別人牽著鼻子走。而要從深層次上分析和解決。泰平市反腐鬥爭極其尖銳複雜,阻力相當大,這一點你作為一個紀檢工作者,已經著手進行了幾個紀檢案件的調查,恐怕比誰都清楚。也有可能還要發生一些不可預料、甚至讓人無法接受的問題,但我堅信無論如何,正義必將戰勝邪惡。泰平的問題再大,也一定要徹底解決。」石維民有些激動,有些憤概,憤慨中又不乏信心和決心。

    石維民的一番話不但能讓明之泉為之理解,而且更堅定了他的工作決心……

    毛小偉對於明之泉的談話心裡比較坦然,如果是事件發生之初就被市紀委找去談話,也許他會感到心裡緊張。經歷了這麼多的風波之後,他對官場,對自己的仕途已經有些看淡了。處分就處分吧,無所謂。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雙開(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離開泰平的官場就是了。毛小偉有兩個同學一個在廈門報社,一個在林城出版公司,早就邀請他過去。那邊是什麼樣的待遇?同時參加的工作,人家年收入**萬,都已經買車買房了。而毛小偉呢?落在泰平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一個月工資加補貼一共才多少?千把塊,只到人家的幾分之幾,太寒酸了。去就去,到時候將楚小蘭也一起調過去,徹底離開泰平這個是非之地,這個讓人感到傷心之地。

    儘管賀長生挑撥離間過自己與石副市長的關係,儘管當時自己心裡也確實記恨過他,但經歷過這兩次事件,尤其是楚小蘭被梆架的事件後,毛小偉非但不記恨於石維民,反而更加由衷地敬佩他。為一個報社小記者的梆架,一個治安刑事案件而親自坐鎮指揮,並且半夜三更冒著生命危險,親自趕赴案發現場接應,試問當今這樣的市長又有幾個?

    心裡釋然了反而輕鬆了,對自己的處境考慮也不再患得患實。毛小偉眼前最擔心的就是楚小蘭的精神狀態。經過梆架事件的打擊,楚小蘭的精神已有些恍恍惚惚,這也難怪,一個二十來歲的單純的女孩,經歷了那麼大的一次生命危險,換在別人,誰又能泰然處之,鎮定自若?

    楚小蘭獲救的當天晚上,毛小偉將她接到家裡。父母得知事情經過後,自是心痛不已,這姑娘是為自己的兒子才吃了這麼大的苦啊。楚小蘭睡不穩,一會兒哭,一會兒鬧。母親守在她的床前,直到天亮也沒合過一次眼。第二天,父母忙裡忙外,又是煨藥又是湯,又做了不少好吃的飯菜,可楚小蘭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一口未進,直到傍晚才勉強吃了一點稀飯。又過了一個晚上,楚小蘭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一點,但已不像以前那麼活潑開朗了,目光呆滯,鬱鬱寡歡,連伯父伯母也很少喊了。

    昨天星期一,毛小偉到報社為楚小蘭請了一天病假,一日三餐和睡眠狀況越來越好,全家非常高興。報社並不知道楚小蘭被梆架的事,今天她非要趕去上班,而且堅持回報社的宿舍住,毛小偉也不好勉強。

    離開市紀委大院後,毛小偉心裡一直牽掛著楚小蘭。回到辦公室處理完文件,毛小偉馬上趕回家裡,母親做了幾個菜,讓兒子送到報社和楚小蘭一起吃,晚上可以多陪陪她。

    毛小偉提著裝滿飯菜的保溫桶,騎著自行車趕到報社時,除了保安還在摟層巡邏外,那裡已經一片寂靜,走進五樓寬大的記者部,辦公室裡也只有一個楚小蘭還在加班改稿。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驟然而起,楚小蘭一抬頭,見毛小偉手提保溫桶,正滿面笑容地站在面前,也笑了一下,然後馬上埋下頭繼續改稿,「稍等兩分鐘,你坐一會兒,馬上就完。」毛小偉默默地坐下了,一種柔和親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楚小蘭的臉上。

    經過兩天的休息調整,楚小蘭的面容雖然還殘留著一點蒼白和憔悴,但已基本恢復了她的嬌柔和俊俏。經過一場生與死、血與火的洗禮,這個純潔、簡樸的姑娘一夜之間好像突然變得成熟起來。一種略病態的美麗,令人憐愛,令人心醉。

    吃飯時,楚小蘭幾乎不說話,飯後依然如此。只有毛小偉一個人天南海北不停地說,說些有趣的事情。他想讓她盡量開心,可楚小蘭就是不太開心。毛小偉不解,他拉著她一雙柔嫩的手搖了兩下,「蘭,你也說說話呀。」

    楚小蘭幾次欲言而上,表情非常痛苦。終於她開了口,卻說出了一句讓毛小偉十分吃驚的話,而且連稱呼都突然變了,「毛秘書,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毛小偉心裡這一驚,已不亞於發生了八級地震。

    「我會拖累你。」楚小蘭沒有猶豫,話從口出,字字清晰。

    「拖累我什麼?這不是你心裡話。蘭,你說說原因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八字硬。真的。我一生中已經兩次遇上危險,差點出事了,這你是知道的。我,我不知道今後,我還會不會再出什麼事。也許是命中注定的吧。真的,我們還是分手的好。你的條件好,你一定能夠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姑娘……」楚小蘭嗓子哽咽,已落下幾顆淚來。

    「蘭,這次這件事不是你,而是因為我,是我讓你吃了這麼大的苦。我對不起你。但,蘭,你是知道的,我真心地愛著你……」毛小偉使勁搖晃著楚小蘭的手。

    楚小蘭沉默不語,只在哪裡不停地掉著眼淚。毛小偉急了,心痛了,他摟住了楚小蘭,十分動情地說:「蘭,你心裡到底有什麼屈辱,你明白地告訴我好嗎?」

    楚小蘭輕輕拉開毛小偉的雙手,「是我命不好,我不配你,也不適合你。你別想得太多。」

    毛小偉像突然發現了什麼,正色地問道:「小蘭,請你明白地告訴我,你是不是收到了什麼人的信或者照片?」

    「沒什麼。男人嘛,很正常。」

    不用問了,一切都明白了。我操你鬼娘!你們害了我幾次了,還要害我啊?你們究竟要幹什麼?為什麼扭住我不放啊?我操你鬼娘!操死你鬼娘!毛小偉只恨得滿口的牙齒咬得咕咕直響,實在難解那心頭刻骨的恨。

    毛小偉抽上煙,沉默了許久,他終於冷靜下來,「小蘭,你相信?」

    「一開始,我是不信。我大起膽子給石市長打了一個電話。他哈哈大笑起來,說他也收到了這種信。然後耐心地告訴我,他太瞭解你,他不信,這是有人惡作劇。」

    「既然石市長都不信,你為什麼還要信呢?」毛小偉悶悶地吸了一口煙。

    楚小蘭沉默了一會,然後又說出了一件怪事,「我是不信,但後來有個說普通話的陌生人給我打來一個電話,開口就問我收到毛小偉的照片沒有,我馬上問他是誰?他不回答,只甩下一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然後就將電話掛了。」

    「小蘭,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不想多解釋什麼,石市長和秦秘書長最清楚。如果你覺得不好麻煩石市長,可以去問問秦秘書長。石市長救過你,秦秘書長也救過你,都是在你一生中兩次生命危險的時候救過你,都是你的恩人,最值得你信賴。這兩個人的話如果都不能信的話,那麼這世界上確實已無任何人可信了。」

    楚小蘭低著頭沉然不語。然後抬起頭,將一對游離的目光盯向窗外,好像是在開始思考,又好像是在欣賞窗外閃爍的城市燈火。

    毛小偉又慢慢吸了兩口煙,然後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來。那語調鏗鏘有力,「還有一點你應該相信:這件事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還有一點也請你相信,我毛小偉永遠不會放棄你。」

    楚小蘭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過頭來,終於笑了一下,「小偉,你該回去了。」

    「好。小蘭,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我仍然要過來。」

    毛小偉堅持將楚小蘭送進宿舍,兩人這次沒有吻別,房內的女孩剛關上門,門外的男孩馬上下了樓,腳步沒有往日的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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