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職場校園 > 官場漩渦

正文 第139章 遺書藏愛 文 / 玉晚池

    石維民緊緊地抱著妻子的遺體,任由人們安慰著,勸解著,就是不願鬆開雙手,他悲愴地號啕著,大聲也呼喊著珍子,可是林家珍再也聽不到了。石維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或者叫連想都不敢想,他的一生會遭受這麼大的一次磨難。一個最親近的人,一個最可愛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會突然之間撒手人寰,遠離自己而去,遠遠地離開了可愛的女兒,離開了所有的親人,再也不能回家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喪妻。如果把管理泰平的官位比作石維民的江山,而此時此刻的他寧可不要江山也要美人。也就是說他寧可不當這個實質上的代理市長,甚至讓時間倒回去,不要他的博士生學位,不要一切籠罩在他的光環,哪怕只是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他也願意,只要能夠換回他心愛的妻子。

    天欲墜,地欲陷,山嶽慟。重症監護室的門內門外早已是哭聲一片。

    「石市長,衛書記來了。」人們讓開一個道兒,秦正聯和院長正陪著衛民生站在病床邊。

    「維民……」只有這一聲喊,衛民生也已是嗓子哽咽,他俯下身子輕輕拍著石維民,就像是正在拍擊著一個無助的孩子,「維民,你站起來好嗎?聽我說幾句。」

    好久,那趴在林家珍身上的高大身軀終於慢慢地動盪了一下,他終於輕輕地放下了妻子的遺體。秦正聯一個箭步衝上去,扶起了滿面淚水的石維民。

    「謝謝你,衛書記……累你半夜三更還要趕過來看望……」

    「維民,我的好兄弟,沒想到啊,萬萬沒有想到,在泰平卻讓你遭受了這麼大的一次打擊……作為兄長,我有責任,確實有責任啊……維民,好兄弟。」衛民生由衷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石維民,雙手又不停地拍打著石維民那堅實的後背。

    「石市長,請節哀保重……」

    誰在旁邊說話?誰的聲音?像是天使在歌唱?石維民馬上轉過頭來,見院長正站在身邊,情緒又馬上激動起來,他一把推開衛民生,馬上就要下跪,「院長,求求你,快救救林家珍,你快啊,快安排人來……珍子還有希望,她不會走的,她永遠不會離開我……」

    秦正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馬上就要下跪的石維民。誰如石維民又一頭撲向病床抱住妻子的遺體一邊搖晃著,一邊號啕慟哭起來,「珍子啊珍子……你快醒過來呀……你不能走啊……你的石頭哥就在你的身邊……等著你……那個『見不得,又離不得』人要等你一起回家啊……珍子……回來吧,珍子……」

    院長開始抹淚,就連那位所謂鐵石心腸的秦正聯,此時嗓子也哽咽起來,「石市長……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為毛毛著想,為石媽媽著想,也要珍惜自己,保重自己呀。」

    「維民,你是一條錚錚鐵漢,必須從長計議,節哀保重。劉中義、秦正聯,你們留下來,安排料理後事。我和王主任送石市長回家。」衛民生果斷地作出了決定。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王主任、毛小偉和小馬架起石維民,連扶帶拖離開了重症監護室,離開了醫院,回到了石維民的家。市政府辦公室該來的都來了,兩邊都開始忙碌起來。林家珍遺體火化和告別以及聯繫公墓等各項儀程、日程很快排定。

    第二天,石維民的老父親,大哥和二哥兩家人以及林家珍的親朋好友,都及時的趕過了。

    為林家珍送行的那天,泰平市機關、部門的同志都自發的趕到殯儀館送了花圈,劉明芳和楚小蘭也自在其列,兩人護著江敏和毛毛,陪著落淚。令悲痛中的石維民沒有料到的是,李芳玲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竟然千里迢迢趕到泰平親自為林家珍送葬。還有一個賀長生的老婆何小麗也跑到現場,哭成一個淚人兒似的。老石家的三個兒子沒讓老父親和母親踏進殯儀館,由大嫂在家陪著。

    林家珍醫院的同事們除了留下值班的也全都湧進了殯儀館,胸戴白花,冒著風雨,抬著花圈,排著整齊的隊伍來為親愛的林家珍醫師送行。哀樂低鳴,人們悲傷地嗚咽著,和著那愁腸的秋風和秋雨,殯儀館內外早已是悲哀一片,像天崩地裂,無情地擊碎了石維民的心腸。

    伴著微寒的秋風,灰暗的天空又淅淅瀝瀝地飄下了小雨。石維民的心情就像是這雨中的深秋,充滿著無盡的荒涼和神傷。老石家和江正華兩家人,哭啞了嗓子,腫了眼睛。親友們不斷地安慰著勸說著,但怎能撫平他們心靈上的創傷?!親情,友情,這些平時無時不刻存在於人世間最樸實最平常的東西,只有當人們真正失去時,才會銘心刻骨地感受到她的珍貴和可愛……

    晚飯後,江敏和劉明芳帶走了毛毛,她們不願意讓她幼小的心靈充滿太多的喪母之痛。客廳裡坐滿了親朋好友,籠罩在這個家庭裡仍然是一片飲泣之聲。萬分悲痛的石維民心裡無時不刻晃動著妻子的身影。突然他想起了妻子的遺言:「石頭,官場是個大染缸,珍子希望你要做一個清官,要一輩子對得起父老鄉親,對得起老爸、老媽,還有我們的女兒。」

    「你工作太忙,要注意改脾氣,不要輕易得罪人,注意安全,在泰平,我沒有在你背後收過別人的禮,也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衣櫃下面有個抽屜,裡面有我一封信,你看到就知道了……」

    有封信在衣櫃裡?什麼信?石維民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對親友打招呼說,要到房裡找一個東西,就馬上走進臥室關了門。

    在這充滿夫妻恩愛的房間裡,今天已是一片死寂。再也看不到她那微笑的嬌容了,再也聽不到她那甜美的聲音了。這個家已經塌了下來,從此再也沒有往日的生機和活力了。

    石維民取出鑰匙拉打衣櫃,蹲下身子,試了幾把鑰匙終於打開了底層的抽屜,一個大信封馬上映入眼簾。打開檯燈,坐在書桌前,石維民撕開大信封,發現裡面共有兩個小信封,一封上寫:

    石頭哥,這兩封信只能到了需要打開時才能打開,而且要先看了這封信後,才能打開另一封(非常重要)——珍子囑

    什麼內容這麼重要?這麼鄭重其事?石維民一看,「珍子」後面還落了時間。他歪著想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正是林家珍陪母親上京城接女兒,出發的前夕。另一個小信封上無字,只用筆作了三個「★★★」號。石維民按照妻子生前的要求,拆開了第一封信。雋永字跡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馬上浸入石維民的心窩。

    ……

    石頭哥:作為夫妻我不應該有什麼事情需要瞞著你。而作為與丈夫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妻子,更沒有必要以書信的形式來對你說事,並談談我心裡的一些想法。但我沒有辦法。

    家裡的窗子半夜被砸,確實讓我擔驚受怕。特別是那支拋進室內匕首上的威脅紙條讓我時時感到心膽寒。石頭哥,別笑我膽小沒出息。

    我們同學多年,這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特膽小,我不但怕蛇,就是見到老鼠都害怕。還記得嗎?小學四年級上學期的那堂自習課,班上那個出了名的老搗蛋,捉來一隻老鼠放在教室裡吱吱叫著到處跑,只把我當時嚇得馬上跳到課桌上,兩腿哆嗦只想哭。同學們哄堂大笑,只有你沒有笑,馬上踩死了那隻老鼠,一腳踢出教室,一邊狠狠地臭罵了那個老搗蛋同學,一邊將我從課桌上抱下來,我一不小心一下子就倒在了你的懷裡了。同學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還讓你弄了一個大紅臉兒。那時我就特喜歡你,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覺得你即像我的親哥哥,又像我的……唉,就不說了吧,總之,當時我面紅耳赤,心裡咚咚直跳。

    一個人的膽大或膽小或許就是天生的,長大後也很難改變。高考上了大學以後,你我各奔東西,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每當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無論在教室、在圖書館、在寢室,我都會感到害怕。害怕的時候,我就幻想你能來到我的身邊陪伴我,為我壯膽。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直至結婚生下毛毛前前後後的那些日子裡,只要我們不在一起,我的心裡都會有一種恐懼感,所以這一生我最大的渴望就是與你天天廝守在一起。還不僅僅因為夫妻之間需要恩愛,也因膽小需要你為我壯膽的因素。

    石頭哥,你別笑話我,即使我借調到泰平市中心工作後,我依然加此。口鼻喉科沒有專門的住院病房,每個醫生晚上都要輪流在門診部值急診班,因為一個人上夜班害怕,有好幾次我都想直接找到院長,然後亮出你的身份,提出不要安排我值夜班的要求,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因為作為一個妻子我太瞭解你的個性。況且作為一個市長的老婆,我依然沒有特權,我不能打著你的牌子去張揚,去招搖,如果那樣做了,那只能是給你臉上抹黑。

    ……

    看到這裡,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石維民又是一陣心痛:珍子,我親愛的珍子,這件你為什麼不能早點說呢?膽子小不上夜班這並不妨礙什麼大局啊?你為什麼總為我想不為自己考慮,並且非要這麼悄悄地委屈自己呢?我的好珍子。

    ……

    石頭哥,我原以為官場很純潔,沒想到它是那麼複雜。只到來泰平後我才隱約地感受到了,特別是這次事件發生後,更讓我感到了可怕,並且時時為你擔心起來了。我不是一個勢利的女人,我不想這輩子你能得到一個什麼高官厚祿,我只想過一種平靜平安的日子。當部裡確定你下縣當縣委書記時,我沒有一點歡喜,但我也沒有堅決反對,因為你的頭上還有一個黨組織,你既在其中你也是身不由己。

    石頭哥,你既然做了官,你的人品和性格就已經決定了,你只能做一個好官,做一個清官。但做一好官、清官也很難。官場裡有誘惑,有陷阱,有旋窩,一不小心,就掉進去了,就起不來了。而且你想做一個好官,別人也不一讓你做,總想拉你一起淌混水,陷你於不仁不義。一旦達不到目的,可能就會整你,害你,置你於死地而後快。這一點你即使從不對我說,我也體會到了。

    石頭哥,前不久我竟然收到了一個二十萬元的股權證。我好生納悶:我從來沒有參加投資,怎麼會得到二十萬呢。我心裡明白,假如我不是石維民的老婆,別說二十萬,恐怕連二十元也得不到。本來想告訴你這件事,但突然發生了砸窗子的事,我忍了。因為我太瞭解你的個性,我擔心這兩件事如果攪在一起會對你更不利。

    ……

    珍子,你聰明一時又糊塗一時啊,不管什麼情況,你怎麼能悄悄收下這二十萬呢?痛苦中的石維民這會兒又為妻子感到有點惋惜。石維民楞了一下,又繼續看下去。越看越辛酸,越看那心中對妻子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越來越濃。

    ……

    石頭哥,我雖然不敢告訴你這件事,但我私下處理了。不管這方法是不是妥當,但我覺得問心無愧了,坦然了,也對得起你了。這股權證是泰平購物廣場的股權,是羅副市長的愛人任敏悄悄拿給我,並囑咐我暫時不要告訴你。這股權讓我感到燙手,我找到了趙大姐和蘭姐,因為她們口風緊,值得我信任。當著她們的面,我寄回了股權證,並且請她們為我寫了一個證明,我還留了一份股權證的複印件,都裝在另一個信封裡。我只所以這麼做,是想為日後萬一需要的時候,能夠證明我的清白,並且不給你增加任何授人以柄的任何麻煩。

    石頭哥,砸窗的事情發生後,我想了很久,我心裡十分清楚,你是不大可能主動要求離開泰平,並且主動退出泰平這個官場的。因為你已心繫泰平的父老鄉親,在發現問題和困難的時候,你決不會當逃兵,這是你的一貫個性。

    我好害怕,我好擔心你,但僅僅天天擔心和害怕也於事無補,沒有任何作用。因為我愛你,我的命運就只能緊緊繫於你的身上;因為我愛你,我必須勇敢地去面對已經發生和可能發生的一切。我已決定了這次和媽一起去京城,就將毛毛的戶口辦到泰平來,我只所以不告訴你,是想到時給你一個驚喜。石頭哥,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珍子都要堅定地和你站在一起。

    石頭哥,如果到了那一天你看到這封信時,你一定要好好抱抱我,親親我……你的珍子。

    ……

    手捧著妻子的遺書就如同捧著一顆滾燙的心,石維民兩眼熱淚,雙手不停地顫抖著。他捧著那封信反覆地吻了吻,又緊緊地貼在心口上,然後又不停地反覆吻著,眼前就彷彿站著一個可愛可親可人的林家珍。

    珍子啊珍子……你為什麼偏要離開我那麼早呢?你走了,卻留下我石頭哥孤苦零丁地備受著情感上的折磨。你走了,卻讓我每天只能面對你的影子說著心裡的話。多麼想再聽到你那柔美和藹的笑語,多麼想再看到你那親切嬌好的身影,可我今天卻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了。你如果不走,我們這個家是多麼的快樂、幸福和溫馨。你如果不走又有多好。珍子,你聽到了我心靈的呼喚嗎?珍子,你為什麼總只在那裡微笑?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珍子,你開口說話呀……

    珍子啊珍子……我這一生太多太多地對不起你,虧欠你太多太多啊。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你補償,而你卻靜悄悄地離我而去。珍子……你這一輩子也有錯,錯只錯在你不該嫁給我石維民。珍子,你說我該怎麼辦?

    任憑石維民怎樣動情的呼喊,林家珍仍只在那裡平靜地微笑著,再也不答理他。

    「珍子,石頭哥永遠愛著你!珍子,你永遠都是我的愛人!」石維民大喊兩聲,可定睛一看,房間裡依然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什麼都沒有。

    珍子,你在哪裡?珍子,快回來吧,石頭哥在等你……

    石維民擦乾眼淚,突然感到心裡一陣劇烈的痛疼。

    ;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