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當上副教官 文 / 落字無悔
這汪康年本是浙江杭州人氏,出身世家,現在做了張之洞的幕僚,又適逢洋務運動,很有做一番事業的抱負。這次本是應同僚之邀來此地遊玩,不想見到林雲寫得一手好字,恰巧秘書房還少個書記,便起意招納,而林雲正為生計發愁,見此機會又豈能放過?汪康年又問了些別的情況,得知林雲家中經濟拮据之後,便取出張銀票給他做盤纏,約好半個月後林雲自去湖廣總督衙門找他便可。當下,還寫了張字條,以備衙門外的兵丁查驗。
汪康年遊興不減,偕同僚友人繼續向山上遊玩。林雲捏著那張銀票看了看,心中塌實許多,當下和小丫頭一起收拾了東西,包成一裹自己提了,帶著丫頭走出林子。
「哥,咱們要去了漢口麼?」小丫頭一邊開心的吃著小吃,一邊仰起臉來問他。
林雲微微一笑,說道:「是啊,有人請哥哥去做事,以後咱們再也不用餓肚子了。」小丫頭聽了高興的蹦跳起來:「真的?那以後我想吃什麼都行了?」林雲彎下腰來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那你想吃什麼?」小丫頭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天天都有大米飯吃!」
好在到了漢口之後,林雲發現每天能吃上大米飯並不困難,而且所謂書記也不過是抄抄寫寫,沒什麼難度,所以當他從臨時棲身的小旅店搬到總督衙門後,簡直對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足,也只能說太輕鬆了。
可惜的是,這輕鬆的日子過了沒多久,林雲的一句無心之語,就徹底斷送了他過安穩日子的念頭。
事情還得從汪康年身上說起,這位老兄做為湖廣總督府中的幕僚,對張之洞張大人力主實施的洋務運動可是上心的緊,不但身為秘書房的主筆,還兼著漢口自強書院編輯和兩湖史學齋分教,平日裡那是忙的腳不沾地。
有一日好友托人輾轉送來幾本洋書,據說是洋人的軍事著作,內中還有一本陸軍操典,因為現在張總督在訓練新軍,汪康年一直在托人找這方面的書籍,沒想到拿來一看,卻是滿篇的洋文,頓時洩了氣。恰巧那天林雲因事前來稟報,在汪康年的書房等待,見他書桌上扔著幾本嶄新的書,便取在手中翻看,一起來的同僚笑話他不懂裝懂,林雲笑道:「這有何難?不怕告訴你,這裡面的內容我雖說不能全都看得明白,但認個十之七八還是沒問題的。」那人正要再取笑,卻聽身後汪康年喜道:「林書記所言當真?」
其實這幾本都是德文,而德語,可以說是林雲的強項了,他先是回身和同僚一起給汪康年行了個禮,這才答道:「晚生所言句句屬實。」
汪康年喜出望外,拉著林雲的手說道:「如此甚好,大帥前幾日因事辭掉了洋教官,這幾天正在為教官一事發愁,新任的教官雖受過西式的軍事教育,訓練軍隊這項卻總是強差人意,你既然懂得洋文,我便舉薦你入新軍,將這些教材翻譯過來以為新軍所用,你意如何?」
林雲心中暗自盤算一番,想想也沒什麼不可,便說道:「蒙先生提拔,只是我與小妹現寄於總督府內,若是我入了新軍,只怕很難照料她了。」
汪康年聽了點點頭想了片刻,對林雲說道:「這也沒什麼問題,若是你不方便照料,那便叫她搬入我家好了,我家女兒今年六歲,也好做個伴。」
林雲聽了自然高興,又深感汪康年對自己的拳拳厚愛,當下鞠躬道:「如此就多謝先生了。」汪康年擺手說道:「些許小事,何必言謝。」其實他對林雲本來沒什麼特別優待,只是現在發現他還是個翻譯人才,這才臨時起意,當然心裡也開始對這個少年看重起來。
所謂新軍,其實是當初張之洞在江南所創之自強軍為骨幹新建立的軍隊,編製、軍械,訓練、戰法都仿德**隊,編成沒多久,洋教官因事觸怒了張之洞被辭退,現在新任的教官名叫王復奎,原系新軍統制,現在兼了教官,也只是照著以前洋教官的老套路行事而已。
林雲入了新軍,暫住在軍官營內,頭一個月先是趕著將那幾本書都翻譯出來,誰知道王復奎見了連聲說好,只因林雲翻譯過來之後都是白話,王復奎本身學問有限,又是武舉出身,雖說受過西式教育,畢竟還是讀白話通順些,看過之後,王復奎拍著林雲的肩膀笑道:「不錯不錯,能把洋人的東西譯的這般通順明白,兄弟你真是個人才啊。」想了想又搖頭說:「只不過這幾本書也不能都照搬,畢竟咱們的弟兄們大都是新入伍的新丁,我看還是先從基本的地方做起為好。」
林雲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又黑又壯的傢伙還知道循序漸進,也不照搬教條,心中對他便起了幾分好感。其實自從他來到漢口,親身經歷了洋務運動的各項實施落實,也對從前的一些認識和看法有了改變,畢竟這些人,大多還是愛國的,且不論愛的是大清國還是別的什麼,單是這份為了國家富強而投身進來努力向上的熱情和精神,也使得他對身邊的人和事漸漸的產生了某種感情,這種感情一天天的隨著他的見聞在增長,只是他自己尚不曾認真的體會和感受罷了。
「兄弟你既然入了新軍,便是咱新軍的人啦,這樣吧,書你雖然翻譯完了,可是內中還有些我不明白的地方,乾脆便升你為副教官,我有什麼問題也好隨時請教。」王復奎人雖長的粗,可對讀書人還是很客氣的。林雲笑道:「說什麼請教,應該說互相參詳驗證。」旁邊王復奎的護兵湊趣道:「那咱們新軍以後的教官一文一武,可厲害的緊了。」兩人聽了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可是林雲第二天一到操場,可就笑不出來了,這就是所謂的新軍?
的確,從槍械、軍裝、裝備到士兵的體格素質,都比別的清軍好了數倍,但是所訓練的那套可還是太老土了,也難怪,林雲畢竟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雖然沒當過兵入過伍,可畢竟是看過不少軍事影視的,在他的印象裡,訓練場上那可是個個奔跑如飛,視障礙為無物的角色,可是這兒呢?哪兒有什麼障礙,就連最基本的匍匐前進都沒有!
不過林雲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才來第一天,還是多觀察,少說話為好。
王統制每天演操,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具體怎麼練,只需下級軍官照舊就是,他又沒什麼訓練大綱和計劃,雖然一心想把新軍練好,可照他的想法,洋教官的訓練方式沒錯,那就照舊吧。今天帶林雲來,一是讓兄弟們認識一下,二是讓林雲熟悉下行伍生活,他也知道,林雲是個讀書人,雖然他把那幾本軍事書籍翻譯過來,但不表示他就能夠勝任教官,對於部隊的這一套,早點讓他熟悉,也好在以後給自己出出主意。
帶著林雲認識了手下的大部分軍官之後,王統制便丟下句「以後訓練多請教林副教官」便帶著護兵回去了。林雲謙虛幾句,也閃到一邊只看不說,那幾個軍官也便回去各自帶隊訓練。
如此過了月餘,林雲可就坐不住了,當時翻譯那本德國陸軍操典時,他就對其中一些內容有些疑義,現在對照著訓練的新軍,林雲終於明白,如此這般訓練下去,只是徒有其表的新式陸軍而已。這種疑慮他也曾對王復奎暗示過,不過以王復奎的見識,未必能端詳出其中的弊端,所以林雲思慮再三,還是按捺不住,參考自己從前的見識和對新軍這一個多月的觀察,提筆擬出了「新軍八策」。只是寫好之後,卻有些茫然。
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會有了主觀能動性,而對象竟然是從前自己所鄙視的清朝政府的軍隊,在他的潛意識裡,這是一個**的,無能懦弱,喪權辱國的政府,而它的軍隊更是對外無能對內殘暴的代名詞,為了這樣一個政府,這樣一支軍隊,他真的要用自己的知識為其服務麼?
可是他又覺得並不僅僅是這樣,是的,這個清政府已經爛到了骨頭裡,但是它現在畢竟是國家的代表,而一國受辱,受欺負的難道僅僅是清朝政府麼?通過他有心留意,對自己身處的具體年代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知道,甲午戰爭還沒有爆發,但是今年是壬辰年,據他打聽出來的情況,兩年之後,便是甲午年了。更何況他總還記得就是甲午戰爭之後,才讓日本食髓知味,增強了稱霸亞洲的野心和繼續欺凌中國的決心,也更是在之後的某個條約裡,清政府被迫割讓出了台灣!
這個「新軍八策」或許無用,又或許有用,但是現在交還是不交上去,是一個讓林雲有些頭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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