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97章 文 / 絕對領域

    第97章

    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雖然這少女並未走近，在離葉歡可以完全看清她之前便停下了腳步。但葉歡卻能看清她臉部的輪廓，大約也就是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如此年輕的斗聖強者，讓葉歡怎麼去相信呢？

    尤其讓葉歡驚艷的，是這少女的美容絕俗，渾身散發出一股清秀淡雅的氣質。如果說璟兒已經是出塵脫俗，潔若冰雪，那麼此女較之璟兒，竟是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歡怔怔望著少女，便能感覺到她與自己的目光相對。僅僅一眼，葉歡就沮喪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一眼。葉歡明顯感覺到她的目光，犀利而又聖潔，帶著無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竟看不出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葉歡正茫然若失之際，卻見那少女對著葉歡遙遙施了一禮，旋即輕啟櫻唇，一陣猶如夜鶯般清脆甜美的聲音，迴盪在葉歡腦海裡。

    「妾身名叫李嫻，乃是中原帝國六大家族之一李家長女。四十年前私奔，嫁予夫君陽烏周，二人隱居於此。原打算遠離江湖，從此做一對神仙眷侶。不料二十年前，行蹤為陽烏族發現，派出無數強者，欲取我性命，好讓夫君回歸本族。夫君以一人之力，獨佔陽烏族數名斗聖，終究寡不敵眾，受傷被俘。」

    名叫李嫻的女子雲淡風輕地陳述著，語句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但葉歡卻能從中感覺到，那隱居的快樂，和那場戰鬥的慘烈。

    更讓葉歡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孩子居然是六大家族之一的李家長女。中原帝國六大家族都是咒術世家，也就是傳說中的通靈者。他們是從新大陸初期就一直延續下來的家族，可以說擁有著最深厚的底蘊，也擁有著最強悍的實力。

    至於陽烏族是什麼族群，葉歡就不知道了。但是從李嫻的描述來看，居然能同時派出數名斗聖強者來圍攻陽烏周，可見也是一個實力駭人的種族。要知道整個陽火帝國，都還沒聽說過存在斗聖強者呢。

    「夫君被俘，以死威脅陽烏族不得對我下手。夫君當時神情之決絕，時隔二十年，猶歷歷在我目。」

    李嫻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了溫柔之色。顯然是想起陽烏周，心中湧現了甜蜜。

    「夫君臨行之前，讓我等他二十年。二十年內如果他不回來，則表示他已不在人間。」李嫻說到這裡，竟似有些哽咽。微微停頓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如今二十年之期已滿，夫君還未回來。我已獨活太久，這就要追隨他去了。沒有他的世界，是沒有色彩，沒有滋味的。」

    葉歡聞言眼眶發紅，明明知道這是幾百年前留下的靈魂烙印，李嫻早已經死了，也差點忍不住出聲阻止。

    「夫君一生最愛聽我彈琴，如今我即將隨他而去，故留下一曲《胡茄十八拍》。有緣人能做我們的知音，瞭解我們的故事。如果有一天你能去到李家，或者見到陽烏族人，請告訴他們，我們愛得無怨無悔！」

    說完之後，那李嫻的身前陡然出現一把古琴，正是葉歡在屋裡發現的那把。只見李嫻五指一揮，五條由鬥氣凝聚而成的氣弦竟在琴盤上延展開來，渾然天成。

    「咚！」

    李嫻的纖纖玉指微微一撥，一道悠揚的音符便在葉歡腦海中迴盪起來。繼而無數的音符隨著李嫻的撥弄，開始敲打著葉歡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葉歡並不懂音樂，但李嫻的琴聲卻讓他這個門外漢也聽得如癡如醉。《胡茄十八拍》是舊大陸時期的十大名曲，傳說是蔡文姬所創，講述了她悲慘的身世和離鄉別子的憂愁。最近百年來早已經失傳，無人能彈奏了。李嫻彈起此曲，當真是如怨如癡，悲涼動人。聽不得片刻，葉歡已經淚流滿面，不能自已了。

    「嗆……」

    終於最後一個音符也彈完了，葉歡這時只覺得身心俱疲。什麼鬥志，什麼人生，什麼理想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見過了李嫻看破生死的淡然，讓葉歡對人生也變得那麼的淡漠起來。音樂是擁有一種奇特的魔力的，哪怕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鬥氣，卻也足以摧毀一個哪怕是斗聖強者的心。

    殺人誅心！李嫻的心已經死了。

    葉歡怔怔看著遠處的李嫻緩緩從琴椅上站起，對著自己遙遙施了一禮。而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就這樣緩緩向前走去，一如她剛才緩緩而來時一樣。

    腦海中的白色光芒慢慢退去，李嫻婀娜的身影也在這白光消褪之中逐漸消失不見，直到最後，葉歡的腦海中又恢復了正常。

    「放心吧，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看見李家或者陽烏族的人，會告訴他們，你們兩個人愛得無怨無悔的！」葉歡緊閉的雙眼中噙滿了淚水，喃喃自語道。

    葉歡懶洋洋地坐在短几旁，還不願意從李嫻留在腦海裡的音樂中醒來。因為他知道一旦心神不再平靜，這麼動人心扉的音樂，也許一輩子再也無法回味得到了。

    「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耳邊傳來了一聲歎息。葉歡的心神一震，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斗爺，你終於醒啦！」李嫻帶來的悲傷瞬間一掃而空，葉歡欣喜地睜開雙眼，跳了起來。

    那個坐在自己身邊，此時正用手細細婆娑著古琴的傢伙，正是沉睡了兩個多月的斗爺。只不過這時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哀傷，連看都沒看一眼葉歡，自顧細細擦拭著古琴的每一寸，嘴裡喃喃自語道：「嫻兒……我對不起你！」

    葉歡聞言頓時吃了一驚，眼看著斗爺那溫柔而又悲傷的模樣，眼珠子差點都快要掉下來了。

    「斗爺，難道你就是……陽烏周？」

    斗爺聞言，面露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陽烏周？這個名字已經被遺忘了很久……」

    葉歡聞言頓時怒火上升，一步跨上前去，指著斗爺罵道：「你被陽烏族抓回去之後都幹嘛去了？為什麼二十年不回這裡，害得李嫻白白等了你那麼久。最後了無生趣，『自殺』去追隨你！你這個男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斗爺被葉歡指著鼻子罵，卻並沒有生氣。還是沒有看一眼葉歡，而是死死盯著古琴，生怕它也消失了一般。

    「我當時確實是死了，所以回不了這裡！」斗爺淡淡的說了一句，旋即嘴角抽搐了一下，面露痛苦之色，接著說道：「誰又能想到，因為你我又復活了呢！」

    說到這裡，斗爺的目光如鷹隼一般射向葉歡，眼睛裡充滿了無限的怨恨與憤怒。

    人世間最殘忍的事，不是死。而是當你死了之後，又讓你復活，讓你親眼看看曾經的一切變得物是人非。你的所愛，所願，所想都離你遠去。從今世上，只有你一個人。

    斗爺現在，就在品嚐著這份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而這個懲罰，是葉歡帶給他的。如果不是葉歡把納戒喚醒，如果不是葉歡把他帶到這裡來，他也許再也不用回想起這段傷心往事。所以他恨葉歡，那種深入骨髓的恨。

    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快要憋得爆炸了，每一寸皮膚都在滴血。哪怕現在他的身體裡並沒有半點血液，他也沒有心臟。

    「啊！」

    斗爺終於是仰天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吼叫，這吼叫聲猶如一枚重磅炸彈，恐怖的聲浪直接將整個屋頂掀翻了，氣浪直衝雲霄。

    怒吼聲猶如三百年的歲月，連綿不絕地咆哮而過。葉歡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發狂的斗爺，心裡充滿了哀憐。他明白斗爺的感受，李嫻已經死了將近三百年，人間的情感也變成了時間的記憶。但斗爺這三百年是空白，現在的他對李嫻的感情，還是和三百年前一樣濃郁。可是他的感情卻找不到一點可以寄托之物，李嫻除了一張古琴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留下。

    斗爺狂吼過之後，情緒總算是平靜了一些。歉意地看了一眼葉歡，雖未說話，葉歡卻也知道斗爺的心結隨著這一聲怒吼，終於是解開了。他以前一直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苦惱，現在終於知道了，也算是一個交代。

    一個人只要還有人把他記在心裡，那他就不曾逝去。斗爺的心裡不會忘記李嫻，這就是愛的本意。

    「師母走得時候，並不悲傷。」葉歡也朝斗爺點了點頭，說道：「因為她知道那樣就能和你一起活在記憶裡了，所以她很快樂。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在琴上留下一道靈魂烙印的原因，她至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至少在我的記憶裡！」

    「葉歡，謝謝！」斗爺很鄭重的對葉歡拱了拱手，說道。

    「你謝我做什麼，從來都是我欠你的，這輩子估計都還不清了！」葉歡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斗爺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已經死了。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地方，也不能知道嫻兒最後的時光過得怎麼樣。」斗爺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對於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恩惠，所以我必須要謝謝你！」

    「如果不是我，你也許不用再受一次這樣的痛苦！」葉歡歉然道。

    「你不懂孩子，等你真的愛過後，你就會知道愛不是用痛苦或者不痛苦來衡量的。」斗爺嘴角露出了一絲幸福的微笑，喃喃自語一般說道：「我的痛苦，也是我的幸福。」

    葉歡確實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尷尬地捎了捎後腦勺，旋即轉移話題道：「斗爺你什麼時候甦醒的？而且，你的記憶什麼時候恢復的？」

    「你中毒的時候我就醒了。至於記憶，就在剛才嫻兒的靈魂烙印衝擊你腦海時，波及到了我，才把我的記憶喚醒的。」斗爺終於從古琴旁走開了，和葉歡一起緩緩向屋外走去。屋子裡還是有些憋氣，而且屋頂掀翻了，還不如在外面坐擁篝火舒服呢。

    「擦！你那時候就醒了，怎麼不幫我解毒？害得我被人追殺得像孫子似的，最後還冒險吸收水屬性鬥氣，差點嗝屁！」葉歡聞言氣急敗壞，對斗爺吼道。

    「你這不是沒事嘛，而且本來循環決就是要水火雙修的。我也想看看，我不在你身邊提示，你自己能不能摸到這條道路……」斗爺狡黠的笑了起來，旋即歎道：「看來真是天命不可違，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