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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枕上十年事悠悠(三) 文 / 那那

    第一百三十二章枕上十年事悠悠(三)

    看著看著,他便想到了今日在上林苑見到的那位陳娘娘。聽說這位娘娘的年紀比陛下還要大上一歲,但是看起來竟然如此年輕,那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其美麗幾乎足以和自己的妹妹比肩。只是因為年紀的差異,在她的身上更多了一份從容和優雅,那是自己的妹妹所不具備的。不知道妍兒到了陳娘娘這般的年紀,會不會有那樣的魅力。

    「哥哥,廣利,吃飯了。」妹妹的話語打斷了李延年的遐想,他一抬頭,看見妹妹已經在案邊擺好了碗筷,姿態優美地跪坐著,等待他們兄弟二人。

    兄妹三人嚴格遵守著「食不語」這一信條,吃完了晚餐。李妍自動自發地伸手去收拾案上的餐具時,卻被李延年伸手攔住了。李延年低頭對李廣利說道:「廣利,你先幫姐姐收拾,大哥有事情和她說。」

    李廣利的眼神在兄姐之間來回轉了轉,隨即笑道:「好,不過要快哦。姐姐答應晚些時候陪我玩的。」

    李延年回弟弟以笑容,然後將李妍拉到了房內。這是個普通的貧民住房,所以房內的采光自然比不得宮中的那些殿堂,一進入房內,彷彿就進入了夜的範圍,視物都變得昏暗不明。

    「妍兒,上次我從宮中拿回來的蜜燭呢?怎麼不點啊?」李延年來回看了看,問道。

    李妍假意憤怒地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說道:「大哥在宮中久了,竟然變得不知民間疾苦了。那蜜燭是宮中之物,尋常富貴人家還用不起呢。我們就這麼用了,豈不可惜?」

    李延年被她這麼一說,頓時愣了,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便作揖謝罪道:「倒是哥哥糊塗了。小妹勤儉持家,不知道是怎麼處理這根蜜燭了呢?」

    李妍見自己哥哥如此作態,不由得掩口一笑,縱然此刻光線不明,李延年卻還是感受到了這一笑之中顯出的迷人風采。一陣笑聲過去後,李妍說道:「蜜燭我拿到章台街去賣了。」

    聽到章台街這名字,李延年頓時皺眉,那是長安城中著名的妓坊雲集之地。他不由得開口訓道:「女孩子家。怎麼去那種地方,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

    「哥,我知道,我知道那裡對我來說很危險。可,這不是買菜買鹽,可以讓廣利代我去。長安城裡,也只有章台街上的人,才會為這蜜燭出高價啊。若讓廣利去,沒準就被那些狡猾的歌女給騙了。」李妍打斷了李延年的話,解釋道,「打今年開年到現在,鹽價糧價一直在漲。雖然哥你陞官了,也漲了俸祿,可是,廣利也到了入學的年紀。花費比從前也多了。所以,我想多賣些錢貼補家用。不過,哥你放心,我有蒙面,她們看不到我地臉的……」

    李延年面對妹妹天真的眼神不由得暗暗歎氣,妍兒啊妍兒,你畢竟還小,真以為一張面紗就能遮住自己的絕代風流嗎?那章台街的歌妓們看過多少美人啊。眼光之毒,豈是你這樣的小女孩可以預料的。

    李延年伸出手,撫著妹妹的臉龐,從手中傳來地細膩觸感,眼睛看著那張日益熟悉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恍惚,說道:「妍兒,你越大就越像姐姐了。我真怕……」

    「哥!」李妍拉下李延年的手。一邊細細地撫摸著上面的老繭,一邊低聲安慰道。「不會的。我不是姐姐,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哥你不要擔心。」

    「傻孩子,世事哪裡能盡如人意呢。」李延年撓了撓她的頭,撥亂了那一頭柔順的長髮,說道,「今日,哥哥在宮中遇到了陳娘娘。」

    「陳娘娘?是金屋藏嬌之嬌嗎?」李妍聽到這話,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啊。」李延年點頭說道,「下午,我在平樂觀排演歌舞,恰巧陳娘娘和堂邑侯路經。」

    「那陳娘娘和哥哥說了什麼嗎?她是什麼樣地人呢?」李妍拽住李延年的衣袖,不斷搖著,漂亮的雙眼閃著好奇的光芒。

    「呵呵。」李延年見妹妹如此著急,不禁笑了,這一笑便將方纔的沉鬱完全散去了,「她啊,就是我妹妹想像中地那種人。嗯……聰明,漂亮,還有什麼呢,我想想啊。」說到這裡,李延年看著李妍眨巴眨巴的眼睛忽然編不下去了,便大笑了起來。

    「討厭,哥你又耍我。」李妍恨恨地捶了李延年兩下,跺著腳轉過身去。

    李延年從背後摟住她,低聲說道:「是真的。哥沒有耍你。哥是真的遇到陳娘娘了。她還請你去堂邑侯府上稍住。也許明天,那邊就會來人迎接你了。」

    李妍大吃一驚,櫻桃小嘴頓時有些合不攏。李延年溫柔地轉過妹妹地臉,說道:「妍兒,是堂邑侯府,那裡是如今大漢第一的女子的娘家,是大漢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冠世侯的住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哥哥……」

    「十年了,我卻只到了協律都尉這個位置上。今上是個明君,哥哥武不成文不就,所以注定就能做個俳優的角色。可是你不同,你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我們李家的仇,李家地恨……」李延年專注地撫摸著妹妹的臉,眼睛漸漸變得有些發紅,說道,「去堂邑侯府吧。冠世侯,陳皇后會為我們完成心願的。」

    「相信哥哥,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禁得住你的哀求,沒有人。」

    昭陽殿

    「娘娘。」樂府令石達恭恭敬敬地向陳嬌行了一禮,遙望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子。石達忽然想起元朔二年的時候,館陶大長公主曾經說過的話。天有不測風雲,是的,誰能想到,衛皇后地獨寵風光竟然只有短短地幾年,後宮竟然終究是陳皇后地天下。

    陳嬌抬起頭。靜靜看著眼前地石達,這個被自己的娘親認為人老成精的宦官,七年時間,他如今已經是樂府令了。

    「石大人免禮。」陳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本宮這次喚你來,是希望你能安排一次家宴上的歌舞。」

    「是。」石達沒有問是什麼樣的家宴,只是恭敬地低頭應承。然後說道,「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就在兩日後吧。」陳嬌想了想,然後說道,「不知道對於石大人來說,時間是否太過緊湊了?」

    「樂府之內,排演歌舞從無一日鬆懈,隨時都可以為陛下及娘娘獻上歌舞。」石達說道。

    「那就好。」陳嬌微笑著點頭,然後說道。「這家宴,我打算安排在宣曲宮。」

    「是,奴婢定當盡力而為。」石達頷首道。

    正事說完,沉默了一陣之後,石達發現這位陳娘娘並沒有讓他離去的意思。不由得眉頭一跳。這是七年來,陳娘娘第一次單獨召見他,而今卻似乎有什麼事情,隱而未發的樣子。莫非……

    「石大人也是宮中地老人了。記得本宮兒時在宮中行走,石大人便在長樂宮中服侍皇祖母。」陳嬌忽然說道,聲音十分輕柔。

    「那是孝文皇后娘娘賞識奴婢,奴婢才得以服侍她老人家。」陳嬌的態度越是親暱,石達心中就越是警惕。

    「這麼說來,石大人在宮中也待了三十多年了,很多事情,別人不知道。但是石大人一定心中有數。」陳嬌繼續說道。

    石達心中暗呼一聲,來了。

    果不其然,陳嬌接著便說道:「本宮有一事,想要請石大人為之解惑。」

    「娘娘請說,臣必定知無不言。」

    「協律都尉李延年……不知道石大人瞭解多少?」

    石達聽到李延年這個名字,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面上的表情卻還是那麼的恭順,他答道:「回娘娘。那李延年是十年前進的宮。說是犯罪當刑。他出不起贖罪的錢,便被處了腐刑。做了狗監。後來,受到楊侍中的提拔,才漸漸和陛下親近了起來。前些年,張騫大人回朝的時候,帶回了西域地新曲叫什麼《摩柯兜勒》。他將這曲子做成了《新聲二十八解》,以為儀仗使用的軍樂,因而得了陛下的歡心。所以,現在讓他做了協律都尉。」

    陳嬌側靠在扶手上,閉眼聽著石達的敘述,不時點頭,然後問道:「那,石大人對他的家事瞭解多少?」

    「臣只聽說他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另有一個幼弟,說是在來長安地路上沒了。」石達謹慎地回應著,「他在宮中這十年,算是非常本分的人。又有些音律上的才華,所以陛下待他還算寵信。」

    「來長安的路上?他們是……」

    「他們是中山國人。聽說原也是歌舞世家,但是不知何故,他們兄妹三人流落到了長安。李延年初入宮那幾年,因為不能隨意出入宮闈,所以常常托可以離宮地一個小黃門,照顧他的弟妹,幾乎所有的俸祿都給了那人,自己過得上頓不接下頓的。後來,他得了陛下的賞識,才算好些。」石達見陳嬌似乎對此人真的很有興趣,便將自己所知道全都倒了出來。

    「這樣!」陳嬌緩緩睜開眼,看著石達,露齒一笑,說道,「本宮知道了。耽誤了石大人不少時間,你且下去吧。」

    「是,娘娘。」石達行了一禮才慢慢退了下去,唯有那略顯倉促的腳步顯露了他內心的倉惶。

    昭陽殿下地台階上,一個長相十分漂亮的小孩正穿著小宦官衣服,眨巴眨巴著眼睛,時而偷瞄眼前的小女孩,時而偷瞄大殿,臉上是止不住的焦急。

    他四處轉悠著眼珠子,想要避開劉葭的注視,誰知道那怯怯的樣子,卻只能讓劉葭更加地肆無忌憚。

    「快說啊,你叫什麼名字?入宮多久了?」劉葭幾乎忍不住自己伸手去捏這孩子的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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