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寧知傾國與傾城(五) 文 / 那那
第一百三十七章寧知傾國與傾城(五)
「你很有膽識,也很聰明。」劉嫖的語氣忽然不再凌厲,她歎了口氣,說道:「本宮老了,很快就要去見先皇和太皇太后了。這堂邑侯府我也管不了多久。紀稹,他雖然不姓陳,卻會是這侯府的未來,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李妍,如果你有那個本事,讓紀稹心甘情願地娶你,本宮倒是不反對。」劉嫖說道,「所以,讓我看一看,你的手段吧。」
第八十章西上秦原見未央
「膠西於王端,以孝景前三年吳楚七國反破後,端用皇子為膠西王。端為人賊戾,……數犯上法,漢公卿數請誅端,天子為兄弟之故不忍,而端所為滋甚。……相、二千石往者,奉漢法以治,端輒求其罪告之,無罪者詐藥殺之。所以設詐究變,強足以距諫,智足以飾非。相、二千石從王治,則漢繩以法。故膠西小國,而所殺傷二千石甚眾。」
——《史記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再有三日,元狩三年就要過去了。
這一年,因為山東大水,民多饑乏,開始有人在皇宮派來的謁者和墨門人的幫助下種植宿麥,西漢的糧產量開始提高。
這一年,朝廷拜賈杜康為郎,賜爵田,佈告天下,發出了不再鄙商的信息。
這一年,初行算緡令,天下富室,匿財者半。這是西漢王朝在寬刑薄賦,放縱兼併近百年後,開始正式從法律對豪強兼併之家下手。
這一年,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邁開了鹽鐵官營的第一步。從此鹽鐵官營在中國的歷史上才真正成為定制。
這一年,樂府得立,司馬相如等文人為之造詩賦,李延年為協律都尉。這成為中國禮樂及文化史上的盛事。
這一年,張騫離開了長安,開始了第二次西域之行,開始了真正的鑿空之旅。這一次他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身邊還跟著刑天和蘇武。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很多,然而那一切的意義都是在後人地嘴裡分析出來的,作為當時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清楚看清自己所做的事情,即使是陳嬌也不能。
此刻,她拉著劉徹的手,在北宮之中緩步行著。
「徹兒,你有心事嗎?」被劉徹這樣拉著手。從昭陽殿出來,已經有半個時辰之久了。雖然與陳嬌來說,她並不介意多一點和劉徹單獨相處的時間,但是對於日裡萬機的劉徹來說,這樣的浪費時間卻是要不得地。
劉徹轉過身。正視著陳嬌,忽然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阿嬌,八哥回來了。」
「八哥?」陳嬌先是有些詫異。好一會兒才領悟到劉徹口中的八哥到底是哪一位。八哥,說的是景帝第八子,程夫人所生的膠西王劉端。在阿嬌的記憶中,劉端是和劉徹感情最好的那一個兄弟。當初,連景帝也因為他們二人兄弟情深,所以給兩人的封號只差了一個字,一為膠西王,一為膠東王。
印象中的膠西王劉端。是一個有著陽光般笑容地少年,比阿嬌大上一歲,他永遠都是溫柔親切的,對著她喊「阿嬌妹妹」,帶著無限的寵溺。他是從前的阿嬌在劉徹之外,唯一一個肯給予笑臉的同齡人。但是劉端自十六歲那年就國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長安,即使在他最要好地皇弟繼位的時候。反倒是從那一年開始,他變得凶名昭著。於是。從前那個同河間王齊名的賢王漸漸被朝廷群臣忘記,也被世人忘記。
她不再是從前的她。將記憶梳理了一遍之後,馬上就可以發現劉端為王前後變化極大。凶王地名聲或許可以騙得了沒有和他相處過的大臣們,但是她腦海裡的那個儒雅少年的印象是那麼清晰,要她相信這樣一個人會變得濫殺無辜,怕是不能。而劉端的這一切變化,大概都和眼前這個帝王有關吧。
「他回來了。現在在哪裡呢?」陳嬌開口問道。
「在灞上,平陽侯府,姐姐那裡。」劉徹說道。
雨打在屋瓦之上,沿著屋簷細細落下,將瓦縫間的灰塵都一一洗落。劉端靠在床榻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雨水由灰色變得透明,落在樹葉間,草葉尖上,化作露水,緩緩滴落到泥土中。他的身上還是在「食為天」酒樓時那套白色布衣。在這個世界上,穿白衣的人很多,但是能夠將粗布白衣穿出貴氣地人卻是極少的,而劉端顯然是那極少中的一個。
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劉端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便開口說道:「皇姐,還不放我走嗎?」
「走什麼,過兩日你還要陪我回宮參加家宴的。」劉婧將手中的餐點放在几案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回宮?」劉端終於不再看雨,而是轉過臉來正視劉婧,臉上有著驚訝。
「很奇怪嗎?你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回宮過了。難得回來,陛下自然是要見你的。說起來,這家宴還是特別為你開地呢。」劉婧說道,她將筷子交到劉端手中,示意他用膳。
「家?我劉端還有家嗎?」劉端笑了,卻是帶著諷刺地笑,「皇姐,你也已經是年過五十的人了。為什麼那顆爭權奪利地心,卻始終還是沒有變呢?」
劉婧被他說得臉色突變,看著劉端的眼忽然變得銳利了許多。
「余皇兄龜縮在自己的王府,連自己的封國都不敢巡視。非皇兄死了,他那一脈也被我們親愛的九弟族誅了。而我,也早將膠西國拋給了朝廷封的膠西相。我們這一宗,對朝廷已經沒有威脅了。九弟,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端弟,放棄皇位是你心甘情願的;放棄賢王之名,助陛下一臂之力。也是你心甘情願,殺那人,也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不管是我還是陛下從來都沒有逼過你。」劉婧開口說道。
「我這一切的心甘情願,只不是想要一份相守,可你們拿我想要地東西和我交換了嗎?」劉端反唇相譏道,臉上滿是平靜,沒有劉婧預料中的瘋狂。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我和陛下從來都沒有害你的意思。那,只是個意外。」劉婧難得地有些慚愧地說道。
然後劉端並沒有理會她的解釋。已然自管自地轉過頭去了。劉婧挫敗地起身,向外走去,臨到門邊,說道:「徽臣也會參加家宴,你是她的親叔叔,若想見她,就去吧。端弟,我和陛下總歸是不會害你的。」
未央宮東闕門大開著。林立的儀仗和侍衛沿著東闕鋪排開,一個身著漂亮宮裝的女子手中牽著一個女孩,正在闕門之下等候著。不一會兒,遠方就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地。一匹白馬就出現在她們地視線裡,馬上正是膠西王劉端。
「徽臣見過皇叔。」劉徽臣帶著侄女兒向劉端盈盈一拜。年幼的細君雖然是第一次見這位叔爺爺,卻也乖巧地隨著行禮。
「起來吧。」劉端雙手一托,將兩人扶了起來。他細細看了劉徽臣一眼。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原本,你父王托為叔為你擇一佳婿。誰知道……」
「承叔叔關心。這些年,多虧了有姑姑照料,徽臣一切均好。」劉徽臣頷首道。她是劉非最寵愛的女兒,幼時曾經幾次被送到膠西國拜訪這位叔父。
「姑姑?你是說,阿嬌?」劉端挑眉問道。沒有等劉徽臣回答,他自言自語般地又說道,「她竟然也會照顧人。阿嬌,阿嬌……」
正說話間,劉端身後的一架馬車也到了宮門口,從上面下來的,正是平陽公主劉婧。劉徽臣雖然久聞這位姑姑的大名,這卻是第一次見。她忙帶著劉細君行禮。喊道:「徽臣見過皇姑姑。」
「昭平君免禮。」劉婧從馬車上下來。掃了一眼劉徽臣,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說道。
劉徽臣自淮南王之亂後,便被劉徹封為昭平君,賜住在長樂宮臨華殿。這一則是為了陳嬌的請求,二則也是做個姿態給天下諸侯看,顯示對諸侯的善意,安撫人心。
「早就聽說昭平君聰慧可人,最得非皇兄地喜愛。如今看來,果然不錯呢。」劉婧親暱地握住昭平君的手,說道。
「皇姑姑過獎了。」劉徽臣低眉說道,她看了看有些不安的侄女兒,便轉向劉端,「叔父,這是,我王兄之女,名喚細君。細君,來給叔爺爺行禮。」
「細君見過叔爺爺,長公主。」劉細君見提及了她的名字,立刻行了一禮。
劉端看了劉細君一眼,歎了口氣,然後揮手道:「不必這麼多禮,進去吧。」
四人一路從東闕門向裡行去,繞過了前殿,到了椒房殿。椒房殿開始的地方便是漢六宮範圍,屬於內宮。劉端站在椒房殿前,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說道:「皇姐,那衛子夫是你府中舊人,不知你現在能否喚她出來一見?」
劉婧沒有想到他會忽然提出這種要求,愣了一下,笑道:「端弟說笑了,子夫早已經是我大漢地皇后了。一國之母豈是本宮能喚得動的。」
「是嗎?」劉端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婧一眼,也不再說話,繼續向裡行去。又過了一陣,才到了昭陽殿。
劉端並不急著入內,他站在昭陽殿前,掃了一眼周圍的擺設裝飾,泯唇一笑,說道:「這裡,倒是變了不少。」
昭陽殿本是和天干而建的宮殿,一眾建築連同花草都暗合周易。但是自陳嬌入住以來,由於她不慣原來地那種黃金以壁、白玉為階的奢華,便動手進行了內部裝潢。六七年下來,連同周邊的一些附屬殿宇都改了不少,早就破壞了最初的佈局。
「皇叔,進去吧。」劉徽臣見劉端遲遲不肯入內,便開口催促道。
劉端卻不理會她。反倒是轉了個身,向另一個方向行去。劉徽臣大驚,想伸手攔住他,卻連衣角也沒能抓到,劉端早飄然遠去。
「皇叔,你要去哪裡?」劉徽臣喊道。
相對於劉徽臣的惶急,劉婧倒是冷靜得多了。她看了一眼劉端漸行漸遠的身影,歎氣道:「徽臣。別叫了。那個方向……他是去石渠閣了。」
石渠閣與昭陽殿之間隔了一條滄水,過河再行五百米左右便是著名地石渠閣了。劉徽臣知道陳嬌特意讓她來迎接劉端,正是希望劉端能夠看在她的面子上,參加劉徹所安排地這場宴會,不曾想,劉端到了門口,竟然還走了。她無奈,只能苦笑一下。進昭陽殿報告一切,心中卻對這位叔叔的膽大妄為感到莫名驚詫。
……
「走了?」陳嬌聽到這個答案,眉頭微皺,眼睛不覺飄向了旁邊的劉徹,只見他臉色不變。目光卻變得更深沉了。
「正是,端皇叔向石渠閣方向去了。」劉徽臣回稟道。
陳嬌聽到這話,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劉端從東闕入宮,可以說膠西王入宮之事。已是天下人皆知了,便是史書之上,也會記上一筆。他如此明目張膽地背旨而去,劉徹若要治他的罪,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若劉徹不想治他的罪,那身為帝王地他可是顏面掃地了。平心而論,她並不希望劉徹將劉端治罪。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劉端是劉徹少年時唯一真正有手足之情地兄弟。
一時間,整個大殿都靜默了下來,人人都等待著劉徹地反應。劉徹卻只是站起身,淡淡地說道:「都撤了吧。」隨即他的目光轉向了殿門口地劉婧身上,「皇姐,隨朕出去走走。可好?」
「陛下。」陳嬌感覺到劉徹身上傳來的那種強烈的漠然,不由得有些擔憂。但是劉徹卻沒有理會她,逕自向外走去,陳嬌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喊道,「徹兒!」
劉徹聽到這聲呼喚,才頓住了腳步,轉頭反握了一下陳嬌地手,安慰道:「朕沒事。你放心。」
聽到他這句話,陳嬌這才放心了許多,她知道劉徹還沒有失去理智,那麼就不必擔心他在憤怒之下,做出讓他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眼看著劉徹帶著劉婧離去,陳嬌不由得歎了口氣,心道,也許期望一個帝王能夠真正和自己交心真的是太難了。他終究還是習慣迴避我,獨自面對一切。
「姑姑,皇叔他……」劉徽臣見劉徹離去,略帶憂懼地問道。無論如何,劉端畢竟是她的親叔叔。
「放心吧。沒事的。」陳嬌對她微微一笑,說道,「你且帶細君回去休息,晚些時候,我再喚你過來。」
劉徽臣雖然擔憂,卻也只能帶著不安離去。將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以後,陳嬌著人將飄兒喚了進來。
「奴婢參見娘娘。」飄兒見禮道。
「免禮。」陳嬌輕聲囑咐道,「飄兒,放年長宮人出宮地事情,你辦得怎樣了?」
「回娘娘的話,宮**有宮婢上萬人。原本按照規矩是要逐年增加的,因著國庫日緊,選新宮女的事情從十年前便停了。」飄兒細細地聲音在宮室中響起,她自陳嬌回宮開始便伺候在她的身邊,如今已經從一介普通宮女升為陳嬌重要的左右手了。
「按陛下和娘娘的吩咐,所有年至二十五的宮女,都要放出宮去,再從年幼選女中挑選人手,入宮伺候。近日來,奴婢組織人手清查籍冊,發現將適齡宮女遣送離宮後,宮中留下的宮女怕是不足千人。畢竟,陛下已經八年未曾遴選過宮女了。當年最後一批進宮的宮女,大部分都已經超過了娘娘所規定的年限。」
陳嬌拿起案上地一盅茶,飲了一口,說道:「不足千人便不足千人吧。反正如今宮中也就那麼些人,用不了太多人手。況且,不是還會再選人進來嗎?年過二十五的宮女即使出宮,想要嫁個如意夫君也已不容易了,再留她們幾年。怕是有傷天和。新年新氣象,都放了吧。」
「是,娘娘。」飄兒點頭應是,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娘娘,椒房殿中有幾位女官,也已經到了年紀。是否要將她們一同放出去?」
陳嬌微微一笑。回問道:「飄兒,她們若走,你怎麼辦?」
飄兒驚訝地「啊」了一聲,她本以為陳嬌安排這場出宮大戲是為了針對椒房殿,所以在登記造冊的時候,還特意注意了一下衛子夫的幾個心腹女官,發現她們都已經超齡了,心中還暗自高興。今日特意提及也有邀功的意味在。陳嬌這麼一反問,她倒是答不出來了。
「飄兒,她們都是有品級的女官了,念在過往的功勞上,出宮與否。讓她們自己選擇就是。」陳嬌柔聲吩咐道,「若她們要走,遣散金加倍,若是不走。那也不要勉強。」說完,見飄兒還是不能醒悟地樣子,陳嬌不得不開口提點她,「飄兒,將眼光放遠點。現在後六宮是我們當家,沒有了多年苦心經營地人脈,她們什麼也不是了。你覺得新來地小宮女,是會聽你的。還是聽她們地?」
聽陳嬌這麼一說,飄兒才猛然醒悟,此次遣送宮女並不是為了將衛子夫一二心腹送走,而是要斷其根基。見飄兒已經瞭解了自己心意,陳嬌滿意地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說道:「既然你都明白了,那這事。本宮就放心地交給你辦了。務必要在年前將一切安排好。知道嗎?」
「是。」
飄兒得令離去後,陳嬌又轉入了月關的房中。凝望著睡夢中的他,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地心情平靜下來。放宮人出宮是她考慮了許久的計劃,唯有這樣才能,要徹底截斷衛子夫的手足,讓她從此不能再步步制約自己。說什麼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實在這宮廷之中,又何嘗不是如此。當初阿嬌被廢的時候,劉徹便將所有跟隨阿嬌的宮女發配的發配,斬首的斬首,為衛子夫主理後宮掃平了所有的障礙。而當劉徹再度將主管後六宮地權利轉到了她手上的時候,她才發現衛子夫在宮中的根基之牢固遠非從前的阿嬌所能比的。
算起來,衛子夫入宮也有二十年了,不同與阿嬌地漫不經,她從入宮的那一刻起,就時刻刻在和人結著「善緣」。這是在平陽侯府養出的本能,為了讓她自己能有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而當她飛黃騰達之時,這所有地善緣都成為她掌控後六宮的資本。而劉徹十年未曾更換六宮宮人的舉動,更是給與了衛子夫巨大的時間和空間,在這個封閉環境裡的所有,都被層層關係網給圍得密不透風。以至於當陳嬌接受時,發現即使衛子夫禁足椒房殿,她依然有寸步難行之感,心中不得不對這個女人說一聲佩服。而近來衛子夫頻頻的小動作,讓陳嬌沒有機會細細考慮,只能用此釜底抽薪之法。
「衛子夫,你的確是強敵啊。若可以,我實在不想和你一起陷在這場戰爭中。可是,命不放過,你也不可能放過我。「陳嬌喃喃道。
石渠閣
滿目的紙書替代了記憶中地書簡,而一部分被替換下來的書簡被放置在整個石渠閣最東邊的角落裡。望著那蒙塵生灰的書簡,劉端心中有一種物換星移的悲愴感。
「連這裡也變了。父皇,這裡真的是九弟的未央宮了,不是你的了。「劉端觸摸著那些書簡,歎息道。多年前,當他還是個少年時,這裡是記錄他記憶最多地地方。那時候,他拼了命地想要離開,離開未央宮,離開長安城,只求一個自由自在。離宮就國之時,未央宮被他遠遠拋在腦後,就急於拋開一個糾纏已久地噩夢,他飛馳而去,這麼多年來,在外漂泊,他也從不曾想起,這個記錄了自己全部童年和少年的地方。然後,只有在真正靠近之後,才會發現,其實自己是真地很想念這裡。
正感懷之中,劉端敏銳的發現,旁邊的書櫃邊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挪移,他喝道:「誰在那邊?」
從書櫃之後,走出一個小男孩,神情雖然有些狼狽,舉止卻還是大大方方地,他抬頭直視著劉端,說道:「你是誰?怎麼可以進來石渠閣的?」
劉端從他的衣著中,立刻辨認出,這個小男孩的皇子身份,從年紀看,應該是二皇子或三皇子吧。他泯唇一笑,說道:「這個問題,應該是本王問你吧。孤記得皇子是不允許進入石渠閣的。你倒是好大的膽子啊。」
那男孩子聽到「本王」二字,立刻一驚,之後眼中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像是不明白,這個時候,在石渠閣為什麼出現一位王爺。
「孤乃是膠西王。你是哪位皇子?」劉端正在傷懷之中,並不打算為難這個孩子,尤其還是在自己幼年嬉戲之所。
那孩子見劉端態度甚是和藹,立刻摸透了劉端的心意,便立刻跪下行禮道:「劉閎拜見膠西皇叔。」
他正是二皇子劉閎。因為年節將近,劉徹允許他們兄弟回未央宮過節。按規矩,劉閎本應該往增成殿居住,他年紀漸長,看李茜同一雙兒女的親密,心中難過,便一早渡過滄水偷跑進了石渠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