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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創鎖記 第五十一回 三堂會審 文 / 半埂草

    第五十一回三堂會審

    李彥走出錦衣衛指揮使官署的大門,抬頭看了徐光啟一眼,無法確定這位老人知道自己殺人的話,會不會幫助自己說情,所以剛才只能隱忍不提。

    劉僑看來已經知道直沽殺人事件,似乎並不想幫忙,但飛賊案影響巨大,他們必然急於破案。

    只是片刻工夫,李彥便已經將事情的厲害關係想了一遍,他決定賭一賭。

    「徐大人,耽擱了您不少時間,大人請先回去吧,學生還要去下兵備道衙門,」李彥扶著徐光啟上了車,站在路旁行禮道。

    天津兵備道掌管天津軍民政事,可謂地方最高軍政官員,徐光啟以為李彥是想將鎖鑰的問題告知天津道,捋鬚點頭微笑:「竊案即便能破,鎖鑰的問題卻依然存在,是要提醒賈大人注意防範,三娃你且上車,我與你一同前往。」

    「大人,鎖鑰之事,待案件偵破,天津道乃至朝廷各級衙門,都需要告誡百姓防範,無需此時特別告知,何況案情並未確定,過早公開反而不美,」李彥站在車旁說道。

    徐光啟想到鎖鑰的問題若是過早公開,有可能引起歹人趁虛而入,反而會讓現在的鎖具喪失安全性,便點頭說道:「也好。」

    看著徐光啟的車架消失在長街盡頭,李彥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向不遠處的天津兵備道衙門。

    天津為實土衛,地方不設民政衙門,民間案件由河間府通判、河間府清軍同知代管,此案涉及人命,駐蹕天津的清軍同知不敢自專,只能上報給天津兵備道。

    現任天津兵備道、山東按察副使賈之鳳看了此案的口供文書,對案情基本瞭然,李家藏有軍中兵器白蠟桿長槍十數桿、刺死七人、刺傷多人的事實基本清楚。

    李家的家丁、長工們對此也供認不諱,但卻指認聞香教信徒聚眾衝擊李家田莊,此事也基本確認。

    賈之鳳掃了一眼堂下的李家人,讓他吃驚的是其中竟然有兩個秀才,兩人說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使得賈之鳳也不敢隨便定案。

    案情無需多問,但如何判定雙方的行為,卻有爭議,李家咬定聞香教教民意圖搶劫李家財物,他們只是自衛,聞香教的傳頭卻聲稱他們只是要在那邊舉辦一個祭拜儀式。

    對於這件事,賈之鳳升堂前剛剛聽了自家夫人的抱怨,說是聞香教信徒是在進行祭拜,不想卻遭到歹人攻擊,要他主持公道,別違背良心,遭到天譴。

    進士出身的賈之鳳寒窗苦讀,對於鬼神之事向來不信,也反感聞香教這等動則嘯聚民眾的傳教行為,但也知道這個案子如果處理不好,恐怕會在聞香教信徒中,還有自家後院引發不小的動靜。

    賈之鳳暗歎一聲倒霉,先是飛賊案,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好在由錦衣衛接了過去;如今又是教民案,如果處理不好,他的前程勢必受到影響。

    「嗯哼!」賈之鳳清了清嗓子,看向兩邊或坐或立,牽涉到此案的地方軍民官吏:「案情便是這樣,各位有什麼看法,不妨都說說吧。」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李家私藏兵器,是重罪,」天津衛指揮使張文學大咧咧地說道,對於涉及軍戶的案子,衛所也有審判的權力。

    清軍同知屬文官,起身行禮說道:「此案為下官初審,竊以為不管李家如何狡辯,其殺人、傷人的事實確鑿,理當予以嚴懲。」

    見軍民雙方負責刑案初審的基層官員都表了態,賈之鳳微微點頭,不待石柱子等人辯解,便猛地敲響驚堂木:「李家私藏兵器、殺人、傷人案事實確鑿,將一干人犯杖擊二十,押入大牢,待主犯李三娃落網後,一併發落。」

    「至於聞香教民聚集一事,本官會另外查清,退堂!」

    「好一個另外查清!」堂外突然響起一聲清喝,眾人疑惑地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面目清俊的布衣少年施施然而入。

    賈之鳳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是何人?」

    「草民正是大人要找的人,小直沽李彥字三娃,」李彥面帶微笑,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逕直走到鄭書他們身前,朗聲說道。

    「大人,草民確實殺了人,」李彥先聲奪人,姿態傲然,竟讓旁人忘了要他下跪。

    李彥給了鄭書、石柱子他們一個放心的眼色,抬頭掃了一眼滿堂的官吏,微微笑道:「請各位大人試想,若是有人到你們家中搶東西,你們會怎麼做?再好比一個人行走在大街上,周圍七八個人上來要搶東西,這個人手上剛好有一把刀,他又該如何?」

    李彥向賈之鳳拱了拱手:「草民的話說完了,請大人明鑒。」

    堂上大多是聰明人,都明白李彥話裡的意思,承認殺人,但卻是自衛。

    「好一副尖牙利齒!」天津衛指揮使張文學一貫囂張,也最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囂張,怪聲哼道:「哼哼,任你再多狡辯,私藏軍中兵器也是重罪。」

    包有才平日裡八面玲瓏,上了公堂卻有些怯場,直到李彥出現,又在氣勢上壓過滿座的官員,才有了些膽氣,小聲說道:「咱大明律規定的應禁軍器,只是馬甲、火炮一類,也不包括弓箭、刀槍啊!」

    「哦,刀槍也要禁,許是咱天津衛的特殊規定吧,」李彥對這個穿著武官服,卻明顯酒色過度,瘦骨伶仃的指揮使笑了笑,撇嘴說道。

    「你……」張文學老臉一紅,刀槍弓弩確實不在應禁軍器之列,卻又不甘心地強辯道:「現、現在是非常時期,遼東正在打仗,軍器自然該交給軍隊。」

    「指揮使大人所言甚是,」李彥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別忘了李某是軍戶,雖不到從軍年齡,家姐卻需履行屯戶的義務。近日通州練兵使徐大人奉旨練兵,在天津採辦糧草軍器,這十幾桿長槍,正是草民家中置辦,用以援軍而已。」

    「你這是……」張文學本想指責李彥胡說,那些長槍明明是買的,突然想到私買軍器固然有罪,私賣軍器更是大罪,不由閉上嘴巴。

    清軍同知洪濟遠見張文學又碰了釘子,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總之,你犯下故意殺人的罪證確鑿,按律當斬!至少也是鬥毆殺人,按律當絞!」

    李彥暗暗歎息一聲,他與包有才、石柱子他們討論過,想要擺脫這個殺人罪,唯一的辦法只有反告,教民的罪責越大,則殺人的罪責越輕。

    不然的話,就算認定聞香教意圖搶奪財物,也能給李彥他們定個流刑。

    看來還是要走到最後那一步,李彥無奈地揚起俊臉:「請教各位大人,若是草民發現有人謀反,該當如何?若是謀反者已然起兵,又當如何?」

    「你這是污蔑!」魏大有連忙反駁。

    李彥淡淡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污蔑,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魏大有看到李彥,便想起昨日那番血腥的場面,一個少年手持長槍,大聲喝「刺」,槍如蛟龍,血光四射,不由生生打了個冷顫。

    李彥嘿嘿一笑:「哦,忘記說了,在下剛從錦衣衛指揮使衙門離開,見到了駱都督、劉鎮撫,聞香教到底如何,他們會查清的。」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同樣是指揮使、鎮撫,天津衛的指揮使、鎮撫們與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相比,相差不可以道里計,眾人一時都有些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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