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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鐵騎奪金 第五十章 逃亡官兵 文 / 蘇潛

    第五十章逃亡官兵

    天啟元年四月二十六日。蘇翎抵達弓長嶺。

    此行蘇翎只率二千黑甲騎兵出行,剩餘的兩千黑甲騎兵則奉令駐守鎮江堡。另外,蘇翎自返回鎮江堡後,便由各部選調騎兵五百,再於各地招募五百騎兵,以充實黑甲騎兵營的五千之數。這新來的一千騎兵,均是精挑細選,在剩餘的黑甲騎兵帶領下日夜操練,以便盡快融入。蘇翎仍將黑甲騎兵營作為最精銳的武力予以整備。

    蘇翎中途過鳳凰城之後,仍然巡視了田大熊的披髮軍。見其一切就緒,且已經開始按千山堡的模式練習軍陣,其一應哨探、佈防以及紮營都在磨練之中,這才勉勵幾句,再詢問糧草等事宜之後,留下一些銀子算做田大熊賞賜士卒之用,這才奔赴弓長嶺。

    弓長嶺上,顧南與郭傑中已經將原來的小村子,改建成一座木寨。由遼陽往鎮江堡的驛道就從寨中經過,算是牢牢掌控住了這條命脈。所有經驛道往南的行人、騾馬馱隊,都將被嚴加詢問。木寨前方挖出的五道壕溝,均有士卒把守。架設在壕溝上的是一層厚實的木樁,用繩索捆緊,並鋪上一層土石,可供人馬、大車通行。若是有敵來襲,只消稍稍用力,便可撤掉木樁,用火焚燬,已形成遲滯敵方行進的效果。

    按照千山堡的慣例,顧南與郭傑中還向南北兩個方向都派出了游騎哨探,前哨遠達二十里。另外值得一說的是,顧南與郭傑中自覺自己這一部人馬過少,所以一面派人到附近山中招募,一面往遼陽、海州一帶去搜尋散兵游勇,若有合意的人,便一律收歸己用。

    這些兵有不少都散落在山中,大致如同王德水救回袁應泰的路線上,便有上千散兵游勇。時隔一月,大部分的士卒都在看見遼陽城牆上依舊是明軍旌旗時,便返回遼陽,這也容不得不去,能收集到的吃食早已吃光。顧南與郭傑中總計尋得近五百人,各自分到營中,按規矩操練、管帶。另外招募的壯士也有三百多人。便一齊宣讀軍紀,入隊出操。

    這種行為並未經蘇翎允許,但卻受到蘇翎的肯定。最初蘇翎對顧南與郭傑中獨立帶兵的能力,始終沒有太大的信心,尤其是管帶大部分降兵的那幾日。此刻見二人將這一部人馬管帶得與千山堡其餘的營相差無幾,才徹底放了心。至於戰力,眼下還談不上,不過,總算有個好的開始。

    蘇翎率黑甲騎兵只停留了兩個時辰,吃過午飯,也給顧南與郭傑中留下一些銀子,便直奔遼陽而去。

    過了這麼些天,遼陽城已經有所改變。城牆的缺處已進行了修整,雖然還沒有完全修復,卻也算沒有漏洞,不經城門,是無法進出遼陽。尤其是那炸塌了的東門處,完全重修還做不到,但顯然袁應泰是花了些功夫,將城外一側易於攀爬的零碎石塊做了番處置,形成一道兩人多高的陡坎,上面再架設了一道木柵欄,勉強與兩邊的城牆連上。這雖不能算是一個城的防禦,不過防備奸細出入還是有用的。

    蘇翎率隊一直奔至遼陽東門,黑甲騎兵的明顯標誌顯然已被城門處的明軍守軍記住,蘇翎認不到他們,但這些人可是牢牢記住了這位年輕的將軍。如今遼陽城內最有名氣的人,不是袁應泰袁大人,而是這位帶著黑甲騎兵重新收復遼陽的蘇林。由此。蘇翎帶隊直入東門,連問都沒有人問一聲。

    進入遼陽,蘇翎率隊緩步而行,留心觀察。

    見遼陽城內顯然多了許多人,比他離開時的冷清截然不同。不僅那些酒肆依然座無虛席,且大街上行走的百姓也要多出不少。蘇翎心中疑惑,這些人是哪裡來的?多出來的明軍官兵倒情有可原,但這百姓呢?難道是那些遷移出城的百姓又有返回的?

    遼陽城遷居到鎮江堡的大戶、商賈、百姓,粗略統計下來,也只有遼陽城的四成,其餘的,蘇翎原本是以為遷移到別處。可如今看來,到真像是有部分人返回了遼陽。若是如此,蘇翎給袁應泰講述的策略,便要花上更大的代價。不過,蘇翎更為疑惑的,是遼陽城哪兒有這麼多糧食?難道袁應泰還真想出了駐守遼陽的好辦法?

    想到這裡,蘇翎便命金正翔、彭維曉去與留在遼陽的鍾維澤聯繫,以便安排大軍在城內的住宿,自己在帶著幾名護衛,直奔袁應泰的經略行轅。因遼陽城內空房較多,鍾維澤在蘇翎臨走時,便已圈出一大片民宅,作為蘇翎所部的軍事禁區。這一點,有何丹旭在袁應泰身邊幫手,做起來毫無困難。

    袁應泰的經略府當初也是經歷過一番戰火,此時也已修整一新。袁應泰已經得報,說蘇翎帶隊入城,此時正在府衙中等著,見蘇翎進入府衙,那張日夜操勞的臉上立即展現笑容。

    「袁大人。」蘇翎只拱手作揖。算是行禮。

    「蘇將軍。」袁應泰伸手示意蘇翎作下。

    此時廳裡只有袁應泰與蘇翎,再加一個何丹旭。那何丹旭當即給蘇翎斟上茶,也沒等袁應泰吩咐。

    蘇翎望著袁應泰,見其面色消瘦,眼圈也隱隱發黑,便說道:「袁大人,此時遼東可都指望著你來管帶,且勿操勞過度。」

    這句有些無禮,卻又含著關切的話,讓袁應泰深為觸動。

    袁應泰當即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事情太多,分身乏術。若是蘇將軍留在遼陽,也可助我一臂之力啊。」

    這話還是想讓蘇翎留守遼陽。

    蘇翎張嘴欲再解釋,想了想,卻又罷了,轉而問道:「袁大人,遼陽城可又有援兵抵達?」

    「有。」說道這個,袁應泰有些喜色,說道:「這些天我連發數道催兵援遼軍令,總算是將廣寧一帶的兵馬又又調集一部分。總兵官姜弼、鮑承先、侯世祿、李秉誠等先後趕到,並沿路收集潰兵,總數有一萬五千餘名。」

    加上這一萬五千兵馬,遼陽城內可就有近三萬人。

    蘇翎又問道:「袁大人,這糧草?」

    果然,袁應泰一聽便皺了眉頭,說道:「已快接濟不上。不過,朝廷最近給撥付了一萬石糧草,已運至海州沿岸,正在搬運。」

    「哦?」蘇翎有些意外,這速度未免太快,朝廷可從未有過這樣快速的補給。

    「你哪裡知道難處。」袁應泰也對此有些無奈,說道:「就為這一萬石糧食,我足足寫了十五道求援奏書。朝廷這才嚴令天津派出沙船數百,趕至廣寧,將廣寧原積壓在海岸上的糧草用船運至遼河口,為此,皇上還派緹騎逮了幾名督運糧草的官員。這才此時趕到。」

    蘇翎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看著袁應泰,朝廷會用如此力度辦事?若是如此,當初為何遲遲不動?

    「如今在廣寧右屯衛一帶,還存儲有米二十二萬一千多斛,粟米五千二十多斛,這次派出的沙船,若是轉運及時,遼陽便不愁糧草供應。」袁應泰繼續說道,「眼下我只能再守遼陽。其餘的只有慢慢再做打算。」

    有這麼多?蘇翎再次不解。這些消息、數據,可不是哨探們能打聽的到的。也唯有袁應泰這一級別的官員,才會有這些數據。

    袁應泰凝神看了看蘇翎,微微歎了口氣,說道:「你覺得少見,也在情理之中,連我也未想到能做到這一步。廣寧一帶糧草堆積如山,卻無法再進一步運送。那些官吏只曉得稟報說無人、無騾馬大車,索要腳價銀。若是都如此時這般做事,遼東又怎會一敗至此。看來,皇上也覺得該整治一下這些官吏了。」

    這會兒整治,來得及麼?蘇翎心中所想,不覺便在臉上表露出來。袁應泰見了,倒沒說什麼,朝廷上的弊端,袁應泰並非此時才知道,不過,是在見了蘇翎之後,這看問題的角度,才有所變化。

    袁應泰從桌上翻出一份邸報,遞給蘇翎,說道:「你先看看這個。」

    蘇翎接過一看,卻是一份天啟皇帝寫給兵部的聖諭。

    丙寅。諭兵部:「國家文武並用,頃承平日久,視武弁不啻奴隸,致令豪傑解體,志士灰心。今邊疆多故,東夷薦食,大風猛士,深軫朕懷。卿部便張掛榜文,通行天下。凡山林草澤之間,有素懷忠義,夙抱韜衿,臂力過人,猿臂善射,可效一旅之用者,在京赴兵部報名,在外赴撫按衙門驗實伴送來京,朕皆不次擢用。卿部再查祖宗舊制,文物各有職掌,互相彈壓,不得仍前牽制,庶展豪傑之用,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蘇翎看完,抬頭望向袁應泰。

    袁應泰苦笑著說道:「看到了吧,皇上也覺得現在的將官、士卒難以勝任收復遼土之事。這道聖諭,便是要招攬人才,以圖大用。」

    蘇翎不置可否,將文書放在桌上。天啟皇帝態度倒是與前任皇帝不同,但,這也畢竟不是一兩日便能辦妥的。若是再往前十年,或許能避免遼事糜爛的趨勢。

    袁應泰接著說道:「自萬曆四十六年閏四月起至泰昌元年九月止,朝廷共發過銀二千一十八萬八千三百六十六兩,這便是將朝廷府庫搬空也不夠用啊。為此,不得已加征遼餉,算是勉強夠支。但」

    袁應泰為將話說完,又從桌上翻出一份文書,遞給蘇翎,說:「你看看吧。」

    蘇翎再次接過細看。這是山東登州海防道按察使陶朗給朝廷的奏書,稱:山東登州接到原任監司府佐將領胡嘉棟、張文達、周義、嚴正中等大小官員共五百九十四員名,毛兵、川兵及援遼登州旅順營兵三千八百餘名,金、復、海、蓋衛所官員及居民男婦共三萬四千二百餘名,各處商賈二百餘名。

    蘇翎隨心知遼東南四衛的大小官員一概逃亡,這也正是其希望的局面,但此刻卻是頭一次看到這般詳細的數目。這可不真的是逃空了?

    袁應泰接著說道:「你看到了吧,這便是遼東。這些我屬下管轄的官員,竟然連留在金州都不肯,直接跨海去了山東。南四衛,我是指望不上了。」

    蘇翎緩緩將文書擱在桌上,想了想,說道:「袁大人也只有等待關內的援兵了。」

    「那些援兵?」袁應泰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觸到了痛處,說道:「這些銀子,大半都花在調集各鎮官兵,招募士卒上了。安家銀,馬價銀,鎧甲兵器銀子,哪一個不是都給全了的?可兵呢?去年調集出關的,到今日還未抵達山海關。你說我指望什麼?」

    蘇翎說道:「廣寧一帶還有多少兵馬?」

    袁應泰說道:「除去我已經調集到遼陽的,算上那些潰兵,也還有四、五萬吧。我已奏明皇上,升任寧前道參議王化貞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廣寧事務。並一再請求由海運輸送糧餉,皇上已升太僕寺少卿畢自嚴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駐紮天津,備兵防海,並兼管糧餉事宜。」

    蘇翎聽見王化貞,便追問一句,「那廣寧一帶的糧餉便由巡撫王化貞專責?」

    「是的。」袁應泰看了看蘇翎,補充說道:「你放心,你那一部胡秋青所要的糧草、器械,我以發文給王化貞,要其給予辦理,現在想必已經撥付了。那王化貞一向與西虜」

    說道這裡,袁應泰頓了頓,該了口,以便與蘇翎的習慣一致,說道:「就是蒙古部族,聯絡甚密。王化貞一直請求朝廷撥付賞銀,以便利用蒙古人牽制建奴側翼。這與你的佈置是一致的,所以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化貞與蒙古人?」蘇翎問道。

    「嗯。」袁應泰說道,「他與虎蹲兔、炒花等部一向都有聯繫,有專門的通事往來其間。朝廷上有關蒙古人的消息,他提供的最多。」

    聽到這個解釋,蘇翎便對胡秋青一路暫時放寬心思。

    蘇翎對於胡秋青在蒙古部族的境內活動,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這也是唯一的人選。

    宰賽受了蘇翎所部的大恩,當然與努爾哈赤的挾持境遇不同,且不說宰賽感恩戴德與否,單是報仇雪恥,也能讓其與胡秋青聯手對付努爾哈赤。既然王化貞也意圖籠絡蒙古人,那胡秋青所作的一切,自然與王化貞相關,若是按朝廷升王化貞為遼東巡撫駐防廣寧的話,胡秋青建立蒙古一部的兵馬,可也能算是王化貞的功勞。若是等宰賽與胡秋青聯手攻打一下瀋陽,或是開原、鐵嶺,這一部分功勞必定會被朝廷認可。

    所以,蘇翎不僅對胡秋青放了心,也對王化貞放心。基於這一點,蘇翎對於王化貞這個人,似乎有幾分好感悄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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