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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章 西洋的野望 文 / 蘇潛

    第三章西洋的野望

    鄭炳榮自與趙毅成在一見面之初便被其指出是遭了算計。這心境自是變化不小。

    在蘇翎的一番交待下,游擊將軍顧南專門給鄭炳榮叫來了醫生,敷藥包紮,且這住處也是安排了一座小院。大約原主人也是殷實人家,這院子的環境到有些像京城尋常所見的樣子。這些都使得鄭炳榮對於遼東的印象,是大為改觀,可不像是一個充軍發配的險惡之地。

    說起來這鄭炳榮大小也算是個官兒,那千總的身份,也是要每月領著俸祿月糧的。雖還不清楚這鄭炳榮到底以往是做什麼的,但其也帶著兩個家丁模樣的隨從隨行。住進小院時,稍加收拾,那鄭炳榮不免有些猶如夢中的恍惚這遼東看來真如那位年輕的蘇將軍所說,未必不好。

    不過,以鄭炳榮的模樣看來,這做到千總一級也就到頭了,升職已屬無望,能保住千總的職位怕便是鄭炳榮最大的願望了。否則,怎能被人一嚇便慌了手腳無暇分辨?

    此時鄭炳榮坐在遼東總兵府中,在蘇翎與趙毅成的注視下,倒是沒多少惶恐。面前這兩位年輕將軍,雖說這武職比鄭炳榮高出一大截。可卻讓其心生好感,不僅沒有看慣了的不屑,且還多加關照,且要比那位老張,強上萬倍。

    鄭炳榮再次正了正身子,說道:「回將軍,那三人具體是什麼來歷,屬下也不十分清楚。據徐老爺說的,此三人都是南邊什麼濠鏡澳的地方,都是葡萄牙人。其中一人是個通譯,叫什麼橋熬,另外兩人,叫高喀什麼,安東什麼的。都是炮手。」

    趙毅成十分好奇,插言問道:「怎麼這葡萄牙人的名字還跟漢人名差不多?」

    鄭炳榮欠了欠身子,說道:「將軍,葡萄牙人的名字很不好說,屬下不記得了,也說不清楚。徐老爺倒是反覆跟屬下講過,屬下只記得頭兩個字。」

    「這個一會問他們好了,你接著說。」蘇翎擺了擺說,讓趙毅成先不忙問。

    「是。」鄭炳榮接著說道:「這三人是徐老爺從南邊請來的炮手,徐老爺說。原本是想趁著徐老爺在通州訓練新兵之際,按西洋人的法子鑄造新式火炮,並練出新式的炮隊來,但朝廷上那些老爺們不許徐老爺用這三人。是故徐老爺便趁這回屬下往遼東之時,將這三人帶來給將軍,看將軍是否能夠用得上。」

    「他們會鑄炮?」蘇翎琢磨了下徐光啟的意圖,隨即問道。

    「既是徐老爺專門請來的,大概是會的。」鄭炳榮說道。

    「只要真會鑄炮,我這裡當然是要用的。」蘇翎說道,「你不妨寫封信回去,替我謝謝徐大人。」

    「是。」鄭炳榮答道。

    蘇翎想了想,又問:「朝廷不是早就在琢磨鑄造新式火炮了麼?我記得不是有呂宋回來的工匠已鑄過火炮?怎麼朝廷就不許徐大人做?」

    「回將軍,屬下也不知詳情。不過聽徐老爺說過幾句,說是朝廷上那些老爺們,非說這幾個葡萄牙人是妖邪之輩,有妖言惑眾之嫌,便不許用。」鄭炳榮這幾句說的文言,想必不是自己想出來的。

    「妖邪?」趙毅成不懂了,那三人不過是長得奇怪,算什麼妖邪了?

    自從蘇翎跟兄弟們講過南洋、西洋之後,這模樣怪異的葡萄牙人,只能引起趙毅成的好奇,卻是沒喲那麼大的反應。只要是人便都差不多,談什麼妖邪呢?

    「他們是傳教的?」蘇翎忽然問道。

    「好像是。」鄭炳榮有些驚疑,沒想到這遼東,也有人知道這傳教的事。要知道在京城裡,知道的人也不會太多,徐光啟對其說過不少,鄭炳榮也是沒弄明白。

    「那個通譯。便是什麼神什麼甫的。」鄭炳榮說道,「不過,徐老爺自己好像就是信什麼天主的。」

    鄭炳榮的聲音放低,像是在說一件秘事。

    「你也信他們的教?」蘇翎笑著問道,「不然你怎知道?」

    鄭炳榮一怔,隨即說道:「回將軍,屬下什麼都不信。這生死有命,富貴由天。若是拜幾下神仙便能有好命,這天下不是人人都有好命?屬下什麼都不信,只過日子便好。」

    「好,」蘇翎笑著說道,「你還算是看得開。難得你能如此做想。你放心,在遼東,我保你過得比在家還要好。」

    這說鄭炳榮開得開,卻也未必,否則那老張一句話便嚇得其慌了手腳,又怎能說看得開?再怎麼都是一俗人,總有牽掛的東西。不過這遼東總兵官蘇翎既然說了這話,想必鄭炳榮自是不會在擔心了。

    「謝將軍。」鄭炳榮說道,「徐老爺在京城裡信教的事兒,原不是瞞著人的,屬下便親眼見過。這些人都喜歡在胸前畫圈兒。」

    說著,鄭炳榮用手在胸前比劃著,先上後下,然後左右橫拉。大約是其學得走樣,這動作在蘇翎與趙毅成看來,多少有幾分滑稽的模樣。

    「好了,」蘇翎一揮手,說道,「你去讓那三人進來。」

    「是。」鄭炳榮應到,隨即起身向外走去。招呼那三人進到廳內。

    三名葡萄牙人進到廳內,一齊站在蘇翎與趙毅成面前。白日裡蘇翎與趙毅成只粗粗見過,倒是沒功夫細瞧,此時在跳躍的燭火之下,果然是看得十分清楚。

    那三人穿著大明百姓的服飾,想必對這大明朝的習俗多少有些瞭解,待三人站定,便一齊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做了個揖,說道:「拜見將軍大人。」

    這禮節不知是何人傳授,似是而非,但足見三人是花了番功夫的。

    「起來說話。」蘇翎說道。

    「謝將軍。」三人站起身來。這三人中有兩人顯然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另一人則有四十歲左右。這葡萄牙人雖然人種與漢人迥異,但這年紀大小,還是略能分辨的。

    見三人也知禮節,蘇翎說話便顯得和緩。

    「報上姓名。」蘇翎說道。

    「將軍,」那名中年葡萄牙人說道,顯然,此人便是個通譯。

    「我叫喬奧·羅德裡戈斯,原本是徐光啟大人聘請的翻譯。這兩人一個叫高卡烏斯·特謝拉,另一個叫安東尼奧·德爾·卡波。是徐大人聘請的炮手,是專門訓練炮隊的。」喬奧說道。

    這西洋人的名字果然拗口,趙毅成只聽一次,全然沒有記住,看來這難度僅次於女真人的名字。當然,術虎在海西、東海一帶的那些部族,也曾有過更長的名字,倒是不會令人吃驚。

    蘇翎仔細打量著這位叫喬奧的通譯,緩緩問道:「你到大明,有多久了?」

    「將軍,已經有十年了。」喬奧說道。

    「難怪漢話說得流利。」蘇翎說道,「他們兩人呢?聽的懂麼?」

    「將軍,」喬奧說道,「他們到東方來,才止半年。只能聽懂簡單的幾句。還不會使用漢語。」

    這可是件麻煩事,不能聽,不能說,這用起來豈不是難辦?再說,這通譯喬奧也只有一人,那兩個年輕炮手,還不能分開使用。

    蘇翎瞧著三人,問道:「你們都願意到遼東來?」

    顯然,這一句三人都聽得懂。那兩個年輕人一個勁兒地點頭,大約是總當啞巴也憋得久了,此時竟然說出幾個詞。

    「銀子炮。」

    這兩個詞兒連在一起,倒讓趙毅成「噗哧」一笑,連忙又止住,看向蘇翎。當然,蘇翎也知道趙毅成在想什麼。這幾個字不是葡萄牙語,只能說明一點:這不論人種如何,可都是對金銀感興趣的。姑且不去管這兩個年歲不大的葡萄牙炮手是如何到得東方的,但只要其想要銀子,便跟這遼東集結的數萬官兵沒多大區別。

    蘇翎笑著問道:「徐大人給你們開出的多少銀子的價碼?」

    這下那兩位叫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的,可急著說不出來了,連伸雙手,齊齊比劃在蘇翎面前。

    「十兩?」趙毅成問道。

    喬奧解釋道:「將軍,徐大人當初給的一百兩銀子一年,共計三年。不過,這到了京城,此事便又做不成了。原本徐大人一共聘請了一百名炮手,我們三個算是先行一步,這後續的,便要看將軍是否還要。」

    一年一百兩,一百人便是一萬兩銀子,這個數字。怕是徐大人可拿不出來。難怪朝廷上有人反對,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這一百兩銀子在大明境內的價值,想必這些葡萄牙人也是清楚的,那形如海盜般的海上商船,也未必能讓這些士兵、水手們都能分到財富。

    想到這裡,蘇翎便問道:「喬奧,他們兩人是什麼來歷?那一百人又如何能離開澳門私自行動?」

    那喬奧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蘇翎,說道:「將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兩人,原本都是商船上的水手,後來船隻遇險沉沒,二人便留在了澳門。」

    「你說的那一百人,也是如此?」蘇翎又問。

    「將軍,大致上差不多。有些是士兵,有些是水手。但都受過訓練,懂得火炮技術。」喬奧看來說的都是實話。這到遼東來,喬奧此時還未涉及其目的,當然要先贏得這位蘇將軍的好印象。

    「你們果真會鑄炮?」趙毅成心急,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將軍,是的。」喬奧不急不緩地說道,「在澳門,就有鑄炮的工場。這些人都曾參與其中。」

    聽到這句,蘇翎不禁扭頭看了看趙毅成,又轉回看向喬奧,想了想,說道:「你們若是果真能鑄造出好的火炮,我便留下你們。」

    聽到這一句,喬奧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他低聲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說了幾句,那二人也眉毛眼珠一陣跳動。顯然這是他們正擔心的問題,這大老遠的跑到京城,不僅銀子沒賺到,說不定這回去的路費盤纏還成了問題。

    喬奧說道:「將軍放心。鑄造火炮的事定能辦妥。」

    蘇翎卻擺了擺手,說道:「光是鑄造火炮,沒有你們一樣能辦妥。我要的是好的火炮,重量要輕,射程要遠,還不能炸膛。那些三千多斤的火炮,便不必多造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大明朝工部軍器局的工匠們,已經能夠鑄造出不錯的火炮,所欠缺的,不過是沒有形成規矩,這火炮鑄造出來,全憑工匠們各自的手藝,以至品質參差不齊。再說,此時大明朝對火器雖然相當重視,可畢竟缺乏系統的研究。這火器打造方法,跟打制刀、槍差不多,所以花樣品種雖多,卻不能真正達到品質上的進步。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大明朝此時的火器技術,已經領先周邊所有國家、地區,並無進步的參照與動力。

    蘇翎的話讓喬奧有些驚詫,這個意思徐光啟倒是說過,但也僅此一人而已,京城裡的官員喬奧也知道一些,可卻沒料到在這偏僻的遼東,居然也有人對火炮有這樣的要求。

    喬奧思慮片刻,說道:「將軍說的火炮,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這得先從煉鐵煉鋼開始,得反覆試驗方可。」

    蘇翎笑著說道:「時間倒是有的是。只要你們能夠造出來,多長時間都可,倒不一定僅僅是三年時間。」

    這話已經暗示三人可以留在遼東更長的時間,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暫且不說,那喬奧卻是正希望如此。

    正如此想著,蘇翎卻又說道:「喬奧,你是想要銀子?還是別的?」

    喬奧一怔,正琢磨著如何說辭。蘇翎接著又說道:「喬奧,我知道你要的什麼。銀子我也會給你,只要你達到了我的要求,我便允許你在遼東傳教。」

    喬奧臉上的肌肉似乎一跳,讓趙毅成不禁張大了眼睛打量著。

    「將軍,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做事。」喬奧深深鞠下身子,態度明顯誠懇無比。

    那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尚不知說的什麼,但也跟著彎下身子,一齊行禮。

    蘇翎看著三人的態度,略微滿意。不過,一旁的趙毅成卻是滿臉的疑惑,不知大哥說的傳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此時倒也不好問,只能寫在臉上。

    蘇翎等喬奧三人直起身子,才再次說道:「這第一件事,我要你在兩月之內,教會他們兩人說漢語。別的不管,只要與鑄炮、訓練炮隊相關的話必須會說。你問他們,可能做得到?」

    喬奧隨即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一陣嘀咕,三人唧唧咕咕地說了好一會兒。

    「將軍,若是只與火炮相關的,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請將軍最好是能派出幾人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住在一起,這樣學得更快一些。」喬奧說道。

    蘇翎尚未說話,趙毅成卻插言道:「大哥,不如讓陳若疏等幾個孩子過來,順帶著連他們這個什麼葡萄話一起學了,豈不兩便?」

    蘇翎笑到:「這樣最好。喬奧,我再給你幾個學生,你連葡萄牙語一併教了。如何?」

    喬奧欠身說道:「聽從將軍吩咐。」

    蘇翎說道:「嗯,你們三人,只有分開做事,才會有大用處,總不能都擠在一處。這兩個月,我可給你們算好了日子,若做不到,其它的休提。」

    「是,將軍。」喬奧說道。

    「另外」蘇翎想了想,問道:「澳門那邊,可有會造海船的人?」

    「有的。將軍。」喬奧說道,「澳門也有船場,往來的船隻都會在澳門修補船隻。」

    「不是修船,我要的是會造船的人。」蘇翎說道。

    「這個」喬奧想了想,說道,「將軍,這樣的人我要寫信給在澳門的朋友詢問一下才能知道。」

    「好。你盡快寫。」蘇翎說道。「不過,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將軍,我們在京城有人轉送信件,這一來一往,要半年左右。」喬奧說道。

    「嗯,太慢了。」蘇翎微微搖頭,想了想,又說道:「你適才說的那一百人,可都能到遼東來?」

    「將軍,這也得問過才知道。」喬奧說道,「不過,若是還是按徐大人說的用法,倒是有幾分把握。」

    「好,那你便讓那一百人也過來。銀子不不會少。至於上陣,一百人能做什麼。」蘇翎說道。

    「將軍,我會都寫在信中。」喬奧說道。

    「太慢了。」蘇翎自言自語道,「這樣,你問他們兩個,誰願意回南邊去,將這件事辦妥?」

    喬奧於是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一陣嘰咕,說道:「將軍,高卡烏斯可以回去。」

    「好,」蘇翎說道。「這銀子我先給他兩千兩帶回去,算是定金。另外,在澳門可有自鳴鐘?」

    「有的。」喬奧點頭答道。

    「望遠鏡呢?」蘇翎又問。

    「有的。」喬奧吃驚地望著蘇翎,這位將軍可什麼都知道。「不過,只有那些船上的軍官才會有。」

    「那便想辦法都給我帶一些回來。」蘇翎說道,「不管什麼價錢,我都要。」

    喬奧跟高卡烏斯一陣翻譯,那高卡烏斯連忙站直了身子,高聲說了幾句。

    「他說什麼?」趙毅成皺著眉頭問。這不懂葡萄語,還真是急人。

    「將軍,」喬奧說道:「高卡烏斯說他有幾個一起到東方的朋友,便學過製作鐘錶,眼鏡之類的東西,不過不會打仗,對火炮不熟悉,只會當水手。」

    蘇翎笑著說道:「你跟他說,凡是有手藝的人,我都要。這銀子不會缺他們的。你就說,若是能將這些人帶來,我另外賞賜給他一千兩銀子。」

    喬奧更加吃驚了,這位將軍未免太過大方了吧。不過,喬奧還是將蘇翎的話全都翻譯過去,告訴高卡烏斯。

    那高卡烏斯雙眼登得大大的,估計是在心中算計了那一千兩銀子能兌換成多少銀幣,又能換成多少金幣?嘴裡卻吐出了幾個詞。

    喬奧臉上有些遲疑,一時間沒有翻譯高卡烏斯的話。

    蘇翎問道:「怎麼?他嫌少?不願意?還是做不到?」

    喬奧猶豫著說道:「不是,將軍,他說能不能換成黃金。」

    蘇翎想都沒想,扭頭問趙毅成:「咱們有麼?」

    趙毅成瞧著高卡烏斯,答道:「有,上次在赫圖阿拉繳獲的便有不少,這一千兩換成黃金,足夠了。」

    蘇翎便看著高卡烏斯說道:「好,就給你黃金。只要你辦得到,以後還有更多的。」

    喬奧已經不再表現出吃驚的模樣了,立刻翻譯過去。

    高卡烏斯立即高聲嘰咕幾句,不用翻譯,蘇翎與趙毅成也知道肯定是滿意了。不過,一旁的安東尼奧顯然有些眼紅,對著高卡烏斯小聲一陣嘀咕。

    這談到銀子,人與人之間便沒什麼大的差別了。蘇翎笑著說道:「你跟他說,以後有的是機會。下一趟便派他去。」

    這下,安東尼奧也滿意了。

    趙毅成算是看出來了。這些葡萄牙人,到東方來,也就是一個錢字,除了喬奧的傳教不太明白以外,那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便跟胡德昌那些商人沒什麼兩樣,不過是離家太遠罷了。

    蘇翎收住笑臉,突發奇想,便又問道:「喬奧,你說在澳門能弄到幾艘現成的海船麼?」

    這胃口似乎過於大了,遠遠超出了喬奧的想像力。

    「估計你也不知道,你問問他們倆。」蘇翎說道。

    喬奧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說了,回答卻是二人爭先恐後的態勢。

    「將軍,」喬奧一邊聽著二人的話,一邊翻譯到:「買一艘有可能。不過,他們說,眼下尼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與英格蘭東印度公司正在與西班牙、葡萄牙交戰,在海上時時都有海戰發生,只要將軍出得起銀子,倒是可以發佈懸賞,那樣便可能機會更多一些。」

    這個建議,真有聳人聽聞的效果,趙毅成已經無法理解這些洋人的想法了,當然,那些名稱,更是連大哥也從未提起過。

    蘇翎卻是興趣頗大,這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不僅是東方的諺語,這西洋人,照樣跑不掉。

    「好。」蘇翎說道,「一萬兩,要完好無損的海船,上面的火炮也要一應俱全。開到遼東,便付銀子。」

    好大的口氣。喬奧立時便翻譯過去,這位遼東總兵官蘇翎,將要掀起何等的波浪,去影響遠在海洋那一端的世界?

    當然,這一萬兩未必能影響到那海洋之上的霸主之爭,但蘇翎並非指望著這兩個小兵胡亂出的餿主意,沒準也是貪圖銀子起得心思。可蘇翎不在乎他們的貪婪,這要的便是名。這個消息一旦散發出去,想必知道東方有一個將軍叫蘇翎的人,必然會沿著海路延伸出去。

    當東方的香料吸引那些嗜血的鯊魚時,其實也便是財富的誘惑而已。蘇翎的這般手筆,即便不能左右那些王國的命令,卻能影響到那些失意,或是潦倒的商人們。到時候,哪怕有一艘破船開到遼東來,對蘇翎來說,也是極大的收穫。

    這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不知哪一個想出的這個辦法,讓蘇翎一直牽掛在心的遼東造船一事,產生了額外的想法。

    大明朝海禁已久,這因遼事而開海禁也沒過多少年,整個大明的海船,可都不成樣子,能夠遠洋的海船,除了那些海商之外,怕是幾乎看不到了。對於遼東,更是渺無蹤影。自千山堡時開始,蘇翎便命人留意大型海船的蹤跡,但過了這麼久,連個可靠的消息都沒出現過。那趙四雖說在海上顛簸了一輩子,這說道造船,卻是有心無力。畢竟只是個水手,經驗多並不等於能夠造出大船來。

    至於鎮江堡鴨綠江邊實施的那些船場舉措,也無一不是為了造出大型海船來,可畢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並且,這遠洋海船,大明朝雖說有過去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壯舉,可那船的樣式,早已失傳,能否尋到會造船的人,還當真是渺茫的。但這些什麼東印度公司,什麼葡萄牙西班牙人,可是越過了大洋來到東方的。

    到目前為止,遼東海上還從未出現過這些船隻的影子。但可以想像,那些聞到財富味道而來的海船,必定有遠超於大明造船技術的地方,這最快的方法,便是仿製。若是能有一艘現成的海船擺在海邊,大明朝的這些工匠,將很快便會琢磨透澈,用不了多久,便會有成百上千艘海船出現。

    不過,這僅僅是一個想法,蘇翎並不會將希望都寄托在這種天方夜譚之上。

    這一番對話,讓坐在一旁插不上嘴的鄭炳榮更是一頭霧水。這些人所說的,是一概聽不懂。當然,蘇翎等人口中所說的數字,與銀子相關還是明白的。這使得鄭炳榮望向蘇翎的目光之中,竟然產生了幾絲振興家世的幻想。

    「你們都下去吧。」蘇翎一句話,便打斷了在座眾人的遐想。

    「喬奧,你留下。」蘇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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