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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傷身也治病 第206章 金蠶蠱 文 / 凌雲無忌

    第206章金蠶蠱

    「何大哥,你說哪家的狗在那兒亂叫呢?」

    葉羽本就沒想跟七大士族的人和平相處,他更不怕把事情鬧大,斜著眼睛瞟了說話的柳孝元一眼,他那抑揚頓挫的聲音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何寧平日也看不慣七大士族的目空一切,可要說直斥其非吧,他又覺得底氣不是很足,先不要說柳孝元了,就算陸直的官階都比葉羽高上兩級,這小子鼓著腮幫子憋得臉色通紅,應也不是不應更不是。

    柳孝元這個人吧,他算柳氏一族的嫡系子弟,可嫡的程度不算很高,勉強稱得上核心外圍成員,要不然也不會把這看似重要又兼帶危險的送嫁任務交給他了。柳孝元人長的磕磣點,可文采武功俱是不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話形容他再貼切不過,然而越是這樣的人,自尊心也就越強烈,強烈的自尊心必然造就敏感的內心,比不了上邊又瞧不起下邊,惡性循環,漸漸有些自戀的趨勢,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別的什麼人物都是垃圾,敢問,這樣一個人會有好的人緣麼?

    柳孝元懼怕葉羽的野蠻,可憤恨漸有把這懼怕焚燬的跡象,他「匡」的一聲,抽出寶劍,站在馬上斜指葉羽,似乎想找點開場白討回剛剛丟掉的面子。

    「你知道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拿劍指著我,」葉羽有氣無力——他這不是裝的,剛才把力氣快吐沒了——的看著柳孝元,他揚起冰劍慢慢的晃了晃,「你要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

    「眾軍聽令,弓箭手准……」

    渡河未濟,擊其中流,葉羽才不會傻乎乎的等著別人瞄準,冰劍出鞘,蓮花步隨之起舞,眾人只覺虛影伴一道黃芒飛向了柳孝元,柳大將軍好歹也是身經百戰,他下意識的揮劍擋隔,可普通刀劍豈能擋冰劍之鋒?

    長劍折斷,胸甲裂開,等柳孝元回過神來,一把薄如蟬翼的劍堪堪抵住他的咽喉,他似乎能感覺到脖頸處微微的刺痛,想到這劍要是再前進半寸,那他所有雄心都將化作黃土一抔,柳大將軍只感覺褲襠裡有種潮乎乎的感覺。

    「葉兄弟不要!」

    如此詭異的步法,如此神奇的寶劍,近三千人馬似乎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場面靜到了極致,除了馬匹的喘息,僅能聽到人心跳的聲音。陸直對葉羽的瞭解較旁人多一些,那免疫力自然相應的大些,面對葉羽他真不知該當成朋友還是敵人——陸直、小憐同父同母,這二人在陸府地位特殊,父親是嫡非長,母親雖然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娘家家世遠遠不及「七姓王」,這還不算,這位母親卻在生產小憐之際難產,留下一對兒女溘然而逝,父親續絃的妻子卻是地地道道的七姓女兒,作為後娘,對這兄妹二人能好到哪去?這樣的遭遇造就了陸直對妹妹強烈的保護欲,小憐這些時日的舉動讓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妹妹每次夜間出門,他總是遠遠的墜在身後,亦父亦兄,他能感知妹妹對葉羽那絲絲情愫由淺變深,只要能讓妹妹幸福,皮糙肉厚的習武之人挨幾下家法算得了什麼?可這妹妹卻是心疼兄長啊——然他絕對不能讓葉羽殺了柳孝元。

    「看在陸兄面上,先把你的人頭記在項上,如果下次還敢在我的面前唧唧歪歪,此馬就是你的榜樣!」

    手起劍落,葉羽冰劍乾淨利落的斬下了柳孝元馬頭,鮮血噴濺,馬軀轟然而倒,捎帶著將柳大將軍壓在了下面。現在剛出洛陽,葉羽也知道不能殺死這柳孝元,今天先替紅袖報半箭之仇,來日山高皇帝遠,老子再借「便宜行事」之權補上那剩下的半箭。

    「人貴有自知之明,沒有那金剛鑽,千萬不要去攬那瓷器活,你若不同意老子的決定,那自然可以先行滾蛋,老子絕對不會阻攔。」葉羽這話說完,他瞇著眼睛看了看那勉強還能稱之為朝陽的東東,「天不早了啊,何大哥,你吩咐兄弟們紮營,咱們今兒個就在這兒住下了。」

    有這樣一句話留傳很廣,領導說是,那就是,不是也是;領導說不是,那就不是,是也不是。何寧侍奉皇帝這麼長時間,能不深諳其訣竅?微微錯愕,他即把晌午當傍晚,將葉羽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看著葉羽大搖大擺的走向銀屏公主車駕又瞅瞅一臉怨毒的柳孝元,陸直殺人的心都有了,你這是看在我的面上?我看你這是故意的挑撥離間啊。

    陸柳二人本不是那麼同心協力,懾於家族的使命,他們勉勉強強還能共事,可這種友誼經不起任何推敲,葉羽不經意的佔到了陸直一方,這能不加劇柳孝元的嫉恨?

    葉羽算得上自來熟,他很隨意的掀開了銀屏車駕上的簾子,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銀屏,而是他沒有勇氣再看第二次的一張臉——女人那張臉,巧笑倩兮比怒氣沖沖好看上許多,可眼前這位娘們,她笑的時候還及不上美女怒的時候的萬一,更不要說她此時怒目圓睜了,腦海中浮現著那殘留的影像,葉羽禁不住想能在白堊紀大殺四方的,恐怕非此女孩…啊女人莫屬,這簡直是噩夢啊。

    「大膽,銀屏公主車駕,豈容爾等臭男人所能擅闖?」

    葉羽愣了一愣,就你丫這德行還能知道男人的香臭?把你照片呆在身上能練膽兒,就算是飢渴了十數年的男人看到你也挺不起來吧。

    「我說你算哪顆洋蔥?老子要做什麼關你什麼事兒?信不信老子要了你?」此話出口葉羽就後悔了,要是因為這事兒在心理上留下什麼陰影,老子豈不是不用活了?「那個這是口誤,這個你可不能當真。」

    葉羽還是沒有勇氣抬頭看上一眼,老爺子從哪找了這麼極品的女人?難道就是為了不讓我佔銀屏公主的便宜?這也太損了點吧?腦中想著這些,葉羽微微拱手作勢要退,可陡然間清香撲鼻,腦中暈暈乎乎似磕了搖頭丸一般,為了將這清香全部吸入肺中,他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氣。

    葉羽自恃百毒不侵,他很不將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放在心上,可真氣瘋狂攢動的異兆讓他一凜,這醜女人到底給老子聞得什麼東西?身上氣力彷彿瞬間消散,冰劍墜地,葉羽一屁股萎頓在地上。

    「你要做什麼?」

    銀屏公主本是神不守舍的坐在車中傷心,可掃見葉羽倒下去的身影,她驟然感覺心中一陣劇痛,毫不淑女的站起了身子。

    「公主殿下想要下車?」

    醜女人陰惻惻的看了銀屏一眼,她指出如電、游龍走風般點在了銀屏胸前幾處大穴之上。身嬌肉貴的公主只覺全身一陣酸麻,這哪還站立的住腳?如不是隨侍宮女就在身後,她一准摔在地上。

    「大膽武娘子,對公主不敬,你可知罪?」小宮女久居深宮,她打起官腔一點不含糊。

    武娘子甩都不甩她,逕自跳下馬車,她一把抓起地上的冰劍,讚歎好劍的同時將劍鋒抵在了葉羽頸側。

    「武娘子,你若傷他性命,本宮就是做鬼也不會饒過你。」

    銀屏身不能動,口卻能言,短暫的驚愕之後,她恨恨的瞪著武娘子,看那表情,如能生啖其肉,她絕對直接下嘴。

    「還真是郎情妾意,老身羨慕啊。」醜女人這可是肺腑之言,她要「妾有意」容易,可說到「郎有情」是真的犯難啊,「更正一下,老身人稱五毒娘子。」

    「快放開葉將軍!」

    如此變故,豈能不驚動紮營的將士?何寧如喪考妣般衝了過來,可看心中偶像鹹魚般被晾在了那兒,他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五毒娘子,誰讓你現在出手的?如果傳回洛陽城,皇帝必然大怒,你想過那後果沒有?」柳孝元近前,看看葉羽,他有些快意,活該你如此;看看五毒娘子,他又有些不忿。

    「你在責怪老身麼?」五毒娘子眼皮抖了抖,算是拋個媚眼,「老身答應將銀屏公主送到突厥王庭,那自是不會食言,」她掃一眼眾將士,「如有誰敢將此事回報洛陽皇帝,那老身必讓他嘗嘗五毒噬骨的滋味。」

    雖然是一夥的,可柳孝元卻是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還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他這一半是被五毒娘子的容貌噁心的;另一半卻是嚇得——這五毒娘子出自苗疆,她可是七大士族對付葉羽的一招殺手鑭,柳孝元就曾經見過這女人用毒的恐怖——他快速扭身,假借傳令之舉以避開這老女人。

    「不要殺他!」陸直沒有資格參與家族的密謀,他哪知道銀屏公主的身邊竟還安排了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如果葉羽被殺,那小憐唯一的希望就會落空,看五毒娘子那老樹根一般的手臂顫顫巍巍的握著冰劍的樣子,他忍不住出聲制止。

    「大膽陸直,你難道想救葉魔頭?你難道忘了家族的仇恨?」柳孝元正愁找不到機會報復陸直呢,此刻哪還會客氣?「來人,給本將擒下陸直。」

    陸直雖然刀法不俗,可他畢竟沒有葉羽有病,更何況他壓根就沒想過要背叛家族,此刻怎會反抗?乖乖的棄刀就縛。

    「將他壓下去好生看管!」

    七大士族畢竟不是他柳氏一家獨大,雖然恨不得將陸直剮了,可柳孝元卻不敢冒然得罪陸氏,就算是死陸直也不能死在他的手裡。

    「何統領,你還不棄劍?」

    何寧看著柳孝元,禁軍人數雖然同七大士族甲衛平齊,可主將遭擒士氣低落哪及得上對手士氣高昂?更重要的是葉羽落在五毒娘子手中,他們投鼠忌器,何寧長歎一聲,手中武器落地。

    「五毒娘子,你若敢傷害他分毫,本宮即刻咬舌自盡。」銀屏公主能活動的唯有貝齒、香舌,言辭決絕,沒有人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

    銀屏公主此言切中了五毒娘子的要害,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醜女人眼珠一轉,「公主殿下,有話好好說,如果你肯老老實實的嫁往突厥,那老身保證祛除他體內的蠱毒,可你若做不到,那就別怪老身沒提醒你,金蠶蠱無形無色,可蠱毒發作,中蠱之人彷彿有千萬條蠶蟲在啃噬骨肉,胸腹絞痛,腫脹如甕,若不不加壓制七日之後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亡。」

    銀屏公主只感覺眼前有些發黑,想像著五毒娘子言語中的淒慘模樣,她眼淚長流,可卻是緊咬下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老身就知道公主是聰明人,」五毒娘子低頭看了看葉羽,「傳聞葉魔頭不懼任何毒物,卻不想竟如此不堪一擊,實在令人失望啊。」

    葉羽哪還聽得到這醜女人得了便宜賣乖的牢騷?他隱隱約約察覺體內多出三對形狀似蠶、通體淡淡金黃的噁心物事,在野樹林中看到毛毛蟲、大青蟲這類軟體生物,他都能汗毛倒豎,抱腿就跑,更不要說這種東西出現在身子內部了。

    腦瓜發脹,葉羽一時失察,體內這噁心的東西迅速活躍起來,曲如指環的軀體漸漸舒展,金色加重變得燦燦有光,行之於血脈如入無人之境。葉羽只覺噬骨啃髓般難受,身子動不了又叫不出聲,葉大公子如入絕境,進退維谷。置之死地而後生,說的通俗點,那是等火燒屁股了才知道補救,葉大公子很不巧,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生命的尊嚴受到挑釁,他哪還管這金蠶惡不噁心?瘋狂催動真氣,蠶繭一般將這三對金蠶重重包裹;這金蠶生命力旺盛,只要葉羽稍微鬆懈,它便會逃逸開去,幾多爭鬥,雙方似乎陷入了一種僵持,誰能堅持到最後誰才能控制這具軀體。

    情與愛是終極力量的源泉,危難之中,葉羽想到了母親,想到了萱兒她們,想到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極度的不甘心油然而起,我要活著回到娘的身邊,心靈深處誓言般的吶喊讓葉羽充滿了力量,真氣暴漲,他漸有壓制金蠶蠱的徵兆……

    兵無將不行,沒有了葉羽這等無賴,這千餘禁軍哪是柳孝元、五毒娘子等人的對手?送嫁隊伍這會兒可不再是走走停停,七日時間披星追月的趕路,溫度越來越低,故都在後方卻是越拋越遠,以這等速度,估摸著不出五日即可趕到幽州城。

    銀屏公主似是忘卻了那思鄉之痛,忘卻了對茫茫未知的恐懼,為了將葉羽的「屍身」抬上她的車駕,竟不惜以死相要挾。大梁禁軍視銀屏為聖女,看她的決絕,無不落淚,受迫歸降的他們幾欲嘩變,柳孝元不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可沒膽量僅帶兩百殘兵送嫁,要是碰上山賊、土匪的打劫,這可怎生是好?葉羽注定沒有生還之理,既然銀屏想要那就給她得了。

    後世有一句話流傳頗廣,不再大學中戀愛,就在大學中有病,翻譯成學術術語,無愛的人必定會導致心理畸形,憤世嫉俗這都是輕的,殺人放火以報復那些比他幸福的人,這不是沒有可能,五毒娘子也算這方面的典型,銀屏公主的容貌已然讓她嫉恨如狂,家世這般顯赫還想找一個如意郎君,憑什麼天下的好事都是你一個人的?

    除了必要的活動,銀屏便會匍匐在葉羽身邊一動不動,五毒娘子最不能忍受她這癡狂的愛意,她像那沒事閒得發慌的老太太一般絮絮叨叨的冷嘲熱諷個沒完沒了,雖然銀屏不發一言,可知道她在聽,五毒娘子嘴上痛快,在心裡上尋了個安慰罷了。

    「你想殺死老身?」五毒娘子說到口乾舌燥,銀屏不理不睬不說,她竟然將臉蛋兒貼到了葉羽臉側,老婆子有些按捺不下,她突然改變了策略,「這把劍實乃人間至寶,鋒利無雙,如果你想要就拿去。」

    銀屏眼中寒光一閃,看五毒娘子將冰劍劍柄送到跟前,銀屏一把抓了過來,她顫抖著將劍身擱在五毒娘子的肩上。

    「老身拳腳功夫只能算是二流,可說到用毒,天下還沒人敢招惹老身,如果你真的想他死,那就毫不猶豫的割下去,葉魔頭送你出嫁,卻遭此禍劫,這恐怕是你的功勞吧?不知堂堂銀屏公主會不會心有所愧?」

    「你…你不得好死!」冰劍墜地,銀屏俯在葉羽身上痛哭失聲。

    老婆子怪笑一聲,「你不是第一個這般對老婆子說這話的人,老婆子也不想好死,可就是沒人能讓這句話應驗啊。」……

    幾日僵持,葉羽筋疲力竭幾乎崩潰,金蠶蠱也好不到哪去,勝負既要揭曉,葉羽突然感覺靈魂深處傳進一個聲音,「你的確很強,講和如何?」

    「講和?你是誰?何謂講和?」

    「吾乃金蠶蠱靈,講和就是要你做我的寄主,我為你做事兒,殺敵保命,任何事情對你而言,無往而不利。」

    「這麼說你是我的奴僕?」

    聽葉羽此言,金蠶蠱靈言語一滯,似是強忍怒火,「也可以這般說,如此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

    真的是這樣嗎?葉羽真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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