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夾縫求生 第174章 明鏡是非(三十) 文 / 刀筆
「萬居士,老納訓徒無方,累致於此,一應罪責老納願獨力承擔,還望居士仰觀上蒼好生之德,放小輩們一條活路。」沐講禪師訓完弟子,這才一臉求肯地向萬磊求道。
「現在不是談責任的時候,如果談責任,你們個個都得死!」萬磊怒目掃了眾俘一圈,才道:「事情本不至於止,我早與劉小姐談妥各項善後事宜,你們不問青紅皂白就傷我部下,若不處罰你們,我如何服眾?」
「事情皆因我而起,是殺是剮我一人承擔,與旁人無關。」劉綰搶道。
「我說過了,你們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我之所以不殺你們,是因為你們師父,你們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們。」萬磊哼了一聲。
「就是,要不是看在你們師父是我太師父故交的份上,我哥立馬下令把你們都拉下去梟首示眾。敢對我哥和我闈兒姐下黑手,你們的膽子也太肥了,要不是我哥福大命大造化大,還不讓你們給得逞了。」趙雪兒怒罵道,明顯是比萬磊還氣。
當然,她有氣的理由,這幾天來,為了破案找回她闈兒姐,她覺都沒睡好,飯也沒吃好,每每想起來,她就火冒三丈。
「故交?」沐講禪師一愣,看了趙雪兒一眼,又看了萬磊一眼,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張真人的高足,難怪如此了得。」
「什麼高足啊,我太師父也想收他為徒,可他就是一個好色貪權的傢伙,不肯靜心學道,又不肯下心學武功,不然憑你們這幾個小徒弟,休想傷到他一根毫毛」趙雪兒扁嘴道,顯然,她還為不久前收徒失敗一事而耿耿於懷,不然她就能當小師妹了,而且還能在萬大哥面前時不時地倚一下老,擺一下資歷。現在倒好了,人家直接跟她師父忘年交了,地位立馬就高出她一截來,想想就覺得窩囊。
「大師與道長有深交,我若處罰了你們,就是不非道長面子;若是不處罰你們,我又無法向部下交代,左右為難。大師,您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置為妥?」萬磊一臉嚴肅地問道。
「犯錯在於貧道師徒,自當領受懲罰,只望居士對小徒們網開一面,留他們性命。」
「留他們性命?」萬磊搖搖頭,瞪了張召重一眼,道:「放了他們,豈不是養虎為患?」
「居士認為該如何處置呢?」沐講禪師反問道。
「有功賞,有過罰,這是我順天府的最基本的法令。你們犯了罪,就當領受責罰,這樣吧,罰你們到慶壽寺出家,非得我手令,終生不可步出寺門半步,若有違反,你們自行了斷。如若有不法之舉,全部連坐。」
萬磊頓了頓,又道:「至於劉綰藍月等人,是劉夫人那邊的人,那邊只要肯出糧一萬石贖罪,就可把人領走,不過以後你們都不准再踏入我順天府地界半步,如有違反,師門全部連坐,必嚴懲不怠。」
萬磊說了這一通,意思是讓他們師徒來當人質,困養在寺廟之中的人質。沐講禪師當然聽明白了,眉頭一皺,就道:「居士果有好生之德,老朽願聽從安排,只是小徒年紀尚小,日後還要還俗成家,能否網開一面。」
「饒你們性命,這已經仁至義盡了。」萬磊還沒表態,趙雪兒就搶著道,她也覺得萬磊這個辦法是好辦法,即不得罪人,又能防患於未然。而那個姓張的小白臉,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願賭服輸的人,這種人更該圈養起來,免得再生事端。
「師父,是徒弟連累了您,更該留下來陪您。」張召重忙道。
「請把我師弟放了他,我願意代他入廟修行。」劉綰卻求道。
萬磊抬頭看了看天,拿出一個銅錢往一拋,道:「讓老天爺來當裁判,字向上就放人,字向下就乖乖地去當和尚。」
而萬磊的話音未落,銅錢就落於地上,圍了幾下,終於落定,字面朝上,萬磊撿起銅錢,沖張召重笑道:「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你當一輩子的和尚,這樣吧,贖金一到,你就與你師姐一起走。以後跟你師姐一樣,禁止進入我順天府地界,否則殺無赦。」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師父。」張召重又道。
「呆子,你爹就剩下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想看你們張家絕後嗎?」沐講禪師怒喝一聲,又對劉綰道:「你當師姐的,以後看好師弟,別讓他再四處惹事生非。讓他早點成家立室,好給張家留後。」
「徒弟謹記師父教誨,定會照顧好師弟。」
「為師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你生性倔強,事事都要爭強好勝,這不好。你所為之事,為師不想過問,只是召重卻少不更事,總是不讓人省心,以後你可別把他扯到你的那些麻煩中去。」沐講禪師正色道。
「徒弟知道,南下之後就給師弟找個地方安家,讓他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師姐,你不跟我一起嗎?」張召重急問道。
「師姐要幹的是掉腦袋的事,不該連累到你。」
「既然是掉腦袋的事,那咱們不干還不行嗎?咱們找個地方隱居,我種地,你織布」
張召重沒完沒了地說著,一旁的趙雪兒就開始不耐煩了,道:「你們這些破事私底下再談吧,現在都給我回牢房去,在贖糧未到之前,你們都是囚犯,誰敢不老實,就休怪我哥不近人情。」
「居士,老衲告辭。」沐講禪師倒也乾脆,不等四周的官後來催,他自己就先起身了,而其他人見性命保住了,也就不再多言,也拱手告辭,這幾個人都是和尚,在哪裡出家都是出家。既然師父都表態了,他們也就死心踏地地在北平出家了。
慶壽寺在北平也算是大寺,位於城南牆附近,有過百年歷史了。而城南經歷過血戰,北平軍陣亡的將士很多,所以慶壽寺被開闢來當成是紀念堂,寺內供奉著數萬將士的靈位,常有一些烈士家屬去拜祭,是一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不過,由於戰亂的關係,寺內的和尚幾乎都跑光了,所以必須另找人去打理,讓沐講禪師去那裡主持,並負責打理那些靈位,也算是人盡其用。畢竟沐講禪師是過來人,他出家之前叫張定邊,與元末豪強陳友諒是拜把子,當過太尉,也算是個風雲人物。
要說起陳友諒,那就是一通文章,簡單的來說,陳是朱元璋的死敵,雙方交戰多次,最後在鄱陽湖一戰中,陳友諒中暗箭而亡,陳部被朱部大敗。張定邊還算忠義,保護陳友諒幼子陳理回到武昌。
後朱軍掩至,陳理出城投降。張定邊率一支親兵突圍而出,轉戰各地,後見大勢已去,就遣散部眾,讓他們解甲歸田,以圖後起。他自己也改名易姓,混跡江湖。
明朝建立之後,他更是心灰意冷,遂於泉南靈隱山隱居。後來為避前嫌,直接削髮為僧,自號沐講禪師,一住就是三十年,現已年過八旬。此次率眾弟子北來,也是因為小徒私自離寺,他擔心其安危,被迫出山門北上尋徒。
而張召重雖不是沐講禪師親生兒孫,卻是故人之孫。張定邊有兩個結拜兄弟,一個是陳友諒,其子孫降朱之後雖保住了性命,卻被遣往朝鮮,讓朝鮮國王看管,日子過得好生淒涼,且終生不可回歸故里。
另一個結拜兄弟是張必先,外號潑張,曾被陳友諒任命為丞相,是一名悍將。陳友諒身死鄱陽湖之後,朱元璋圍攻武昌,張必先帶兵回救,卻被常遇春的伏兵擊敗,被俘後氣沮,臨城為朱元璋勸降。
武昌降後,張必先並沒有得到善終,終被朱元璋設計殺死,子孫皆先後遭遇不幸,唯有一個孫子逃得性命,被張定邊收養,這個遺孫就是張召重。因為故人之子孫,張定邊自然關懷備致,難免慣出一些壞毛病來。
像張定邊這種朱明宿敵,要說對朱家沒有仇恨心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們見天下大勢已定,為了保身,把這份仇恨壓在心底而已。
萬磊把這些人留在北平城是要冒風險,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畢竟朱明的敵人很多,拉來張定邊這個代表來作為一面旗幟,也算是物盡其用,讓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看到:順天府是有志於抗明的。這樣一來,順天府就能像磁鐵一樣,吸引來更多的支持者。
派人把沐講禪師一夥人送回監獄,已經是深夜時分了,趙雪兒伸了一個懶腰,見萬磊還坐在大廳裡看天,似乎是在想什麼心事,就悄悄地走到他身後,雙手摀住他的眼睛,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
「別鬧了,廚房裡有些獐肉,你和張小姐一起吃點宵夜就去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萬磊可沒有玩的意思,他起身理了理衣冠,就回房去了。
「哥,跟你說個事。」趙雪兒卻拉住了他。
「什麼事,說吧。」萬磊一咧嘴,就笑道:「不會是看上了那個英俊的公子哥,要我去給你說媒吧?」
「不是,不是,人家年紀還小,談那些事幹什麼。我的意思是想問問你,能不能給人做一個面具,看起來像人肉的那種,不要鐵皮的。」趙雪兒問道。
「面具?」萬磊反問了一句,頓時明白了,趙雪兒是想讓他想辦法給張妍做一個面具,「這個嘛,不是不可能,只是很難,回頭我有空了,再想想辦法。」
「有可能就行,我去告訴張姐,讓她先高興高興。」趙雪兒飛一般地跑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萬磊搖頭一笑,心道:「這小妮子,小小年紀就學會收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