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6章 燃燒的夜晚 文 / 不游泳之魚
天文十二年，公元一五四三年，六月十日，夜，九州南肥前高城城外的一處山頭上。
「真是個好天啊！」
政良看著天上那輪雖不是很圓，但卻皎潔如鏡的月亮，不自禁地發著感慨。
相比起政良的好心情，身後的兩個人卻顯得有點愁眉苦臉了。
其中一人自然是有馬晴純了。自從三日前在軍帳中看到了羅氏家對於高城籠城戰的準備後，他的心情本來就不好。
但那該死的羅氏政良似乎沒有打算放過他的準備。就在軍帳評定會議的第二日，他還親眼目睹了羅氏家將籐崎純久與大村純辰的首級裝扮一番後送進了高城中。還美其名曰是不忍這兩人的屍身暴屍荒野。
這簡直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據說在得知這兩人死去以及好武城失守的消息後，大村純前直接昏死了過去。加上這兩人，作為大村家支柱的大村家七勇士，就失去了四人了。而且都是死在羅氏家的手上的。這對大村家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伴隨著這兩人的首級入城，長崎半島受到羅氏家的偷襲、本家準備投降等謠言頓時在城中傳播了起來。城內的羅氏家奸細彷彿與城外的羅氏家本陣有著聯繫溝通的辦法。更為可惡的是，一大部分綁著神秘書信的箭支也同時射進了高城中。
這些書信中的信息五花八門，有秘密跟一部分豪族聯繫的書信，有勸降的書信。有講述羅氏家另外一路大軍已經在高城背後登陸的書信等等。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羅氏家的離間計。但即便如此他們都不得不因此而受到了影響。因為這高城中的三千餘人當中。大部分都是由暫時臣服於大村家、西鄉家的南肥前當地豪族的士兵組成的。
現在即便是不相信盟友會通敵，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起周圍的人來。要知道，即便是親兄弟，說不定也會在你背後給你一刀子。相互提放不信任地氣氛頓時在高城中流行了起來。再加上一些別有用心的傢伙總是找機會挑起不同豪族之間的糾紛，城內的氣氛可以說是越來越緊張了。
射完書信後，羅氏家還要派上一隊士兵，從早到晚地在高城周圍高聲勸降。勸降的辦法也五花八門，就連什麼「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的話都出來了。
有馬晴純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六十多年了。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謀略。在羅氏家的連番打擊下，城內的士兵士氣真的是一降再降，即便還是那些將領如何鼓舞也是無濟於事。
連續兩日的勸降離間後，今天羅氏家終於有了新動作了。就在今天早上，羅氏家派了一個和尚進城去勸降。
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勸降，結果是可想而知的了。於是傍晚時分，這個和尚又從城內出來了。帶回來了對方拒絕投降的消息。
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有馬晴純這幾天烏雲密佈的心情終於多了幾朵白雲了。可是，這個該死的肥前之鷹顯然是有意作弄他，就在他今晚打算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他卻被「請」到了現在這處山頭上來。而目的竟然是為了陪同這個該死的領主賞月。
與他一起被請來的，還有那個勸降失敗的老和尚。
「快川紹喜大師。關於今日勸降一事，您大可不必介懷。」政良說道。
「哎！貧僧實在是無能，有負國主大人的所托啊。」快川紹喜滿臉歉意地說道。
「要結束如此亂世，只有在一個統一了全國的雄主出現後，這樣的無端殺戮才會結束的。」政良抬頭看著夜空中的圓月說道，「而這個雄主就只有我羅氏政良了。」
月色當中，站在山頭之上政良的身影顯得高大了許多。
望著這個突發宏願的領主，快川紹喜突然想到了此前在跟對方論佛時，對方所提到的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話。難道這個年輕的國主是打算拿著滿身鮮血的太刀去制止更多的殺戮嗎？這就是所謂的以殺止殺？一時間，快川紹喜思緒萬千。
而另一側的有馬晴純則是驚詫萬分。在他的思想裡，能夠在肥前掌握數郡，已經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年輕領主的志向竟然是如此的宏大。
全國啊！他的志向竟然是統一全國，結束這個戰亂的時代。可是，他雖然才剛剛掌握了一塊足以與大友甚至大內抗衡的領地，只是，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缺少積澱，缺少底蘊。他的底子太薄了，只要大友或者大內全力一擊，他剛剛建立起來的龐大國土就會淪陷。
只是，即便如此，他還竟然發出了這樣的宏願，是由於過於年輕而顯得自大嗎？還是我自己已經老了？一時間，有馬晴純也陷入了極大的震撼當中。
「哈哈，出現了，你們看，多麼美麗的夜色啊。」就在有馬晴純與快川紹喜都陷入沉思的時候，前面的政良卻突然喊了起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隨著政良指著地地方看去。只見夜色當中，高城當中卻突然升起了陣陣火焰。
「咯登！」瞬間明白到這很可能就是政良安排的人在放火後，有馬晴純的心猛烈的痙攣了一下。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實在太可怕了，簡直就是魔鬼。突然，他心中有一種企圖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將前面的這個年輕推下山頭，然後自己再跳山自殺的打算。
但是在看了看自己還被綁著的雙手以及身後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兩個武士，他當即放棄了這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想法。
「哈哈哈，大師，這就是給他們對你無禮的懲罰。」政良轉過身來對著快川紹喜說道。
後者則是已經在為那些在高城內這場大火中喪生的人進行超度了……
清晨，高城的議事堂中，強撐著七十多歲的身體一夜未睡的大村純前無力地看著擺放在面前的一份關於昨夜由於大火而受到的損失報告。
一夜之間，糧草被燒燬大半，就連存放的兵器也被燒燬了不少，尤其是以木料為主的箭支。這為守城增加了不少的難度。而經過一夜的撲救，大火終於被撲滅了，但是卻因為火勢造成了士兵的混亂。一夜下來，竟然有十多人被踩踏而死，兩百多人被自己人誤傷。士兵們也因此一夜無眠，疲憊不已。
「哎，這定然是混入城中的羅氏家偵番做的。」同樣是一夜未睡的西鄉家家督西鄉純曉臉色鐵青地說道。
「雖說糧草被燒燬了大半，但是從領地其餘地方支援而來的糧草也快到達了。」相比起西鄉純曉，大村純前臉色雖然也不好看，但是卻顯得鎮定得多了。首先想到的是確保糧草供應的事情。
「不行，必須對城內的人員進行徹查，有這些人在裡面，對我們來時候實在是太危險了。」西鄉純曉說道。
「如何查？」大村純前淡然反問一句。
西鄉純曉猛然一愣，當即臉色低沉起來。是啊，如何查啊？手下的那些豪族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他們本身對自己幾乎是拉壯丁一樣拉來的農兵們不熟悉，到底如何查？只要這麼一查，不但要在城內大動干戈，甚至還會引發城內士兵的恐慌。想到這裡，西鄉純曉不由得頹然地歎了一口氣。
「嗚嗚嗚……」
就在此時，城外卻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的法螺號聲。
「不好！來得好快！」西鄉純曉與大村純前對望一眼後，同時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