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8章 風雨太宰府 文 / 不游泳之魚

    天文十七年十月初十。

    這一日，對於築前國太宰府而言是一個大日子，因為今日將會在這裡舉行一次意義重大的茶會。

    侍女阿寧一起床便打開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一日前，她跟幾個侍女被臨時安排進了這座有點破舊的太宰府。雖然她跟幾個姊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被安排到這裡來，但是從這兩日眾人忙碌準備的樣子，她知道必定是有大人物前來這裡了。後來她從同樣臨時被調往這裡的幾個小沙彌那裡打聽到，這裡將進行一次茶會。

    當阿寧親眼看到主持這次大會的禪榮大師後，當即深信不疑。禪榮大師可是這附近最為出名的得道高僧了，而且還以其高超的茶藝以及德藝得到了眾多大人的敬仰。

    禪榮大師的「只要對茶道有心之人，無論商家百姓，攜容器一個，釜壺皆可，粗胚壺亦無妨。掃席以待尊駕。若仍不願前來之人，則今後以粗胚壺待之，亦無用也……」這一句話，就連作為侍女的阿寧也曾經聽人傳言過呢。

    當茶會的一切準備就緒後，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時分。作為今日茶會侍奉之一的阿寧看到附近幾個寺廟甚至是博多地區的幾位寺廟的高僧都抵達了茶會。但是這些高僧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大人物一樣，抵達太宰（府後，他們都只是稍微見禮一番後就安靜地等待了起來。

    「來了，注意行禮。」正在等待間，有小沙彌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小聲提醒道。阿寧等人連忙跪伏在地。

    來人正是政良等人。

    在親自率軍監視秋月文種帶領麾下通過古處山城離開夜須城後。政良一方面令神屋紹策出使秋月家跟隨秋月文種前往築前國的東部地區（實際上是按照先前的約定。變相成為確保秋月家的族人安全遷離築前國西部地區的人質）。另外一方面，政良則是留下木下昌直帶領部分軍勢監視秋月家剩下人員的撤離以及逐步接收夜須郡。

    安頓好這些事情後，政良率軍趕往山偎城與正在那裡休整並且接收築後國御原郡的吉田重政等人匯合。稍作停頓後，又馬不停蹄地率領著大軍來到了築紫家的本城柴田城前。

    對於築紫惟門死前托付家中武士遞給政良的遺信，政良已經看了。看罷後，政良不由得感到有點唏噓。當初羅氏家在肥前崛起之時所面對的敵人，就剩下築紫惟門與龍造寺隆信了，現在築紫惟門已經自殺。而龍造寺隆信也已經不知所蹤。短短十年不到，這些歷經數代人的豪族就消失在歷史的大潮之中了。政良不由得感到一種危機之感，就像這些家族一樣，只要稍不謹慎，羅氏家也很有可能步這些家族的後塵啊。這也警醒了政良，令其切不可以因為現在羅氏家所取得的成就而沾沾自喜。

    抵達柴田城後，政良並沒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讓那個一直守著築紫惟門首級的武士帶著築紫惟門的遺信以及首級進入了城中。政良決定給城中的眾人一個選擇的機會，是死是生，就由他們自己的來選擇了。

    幸運的是。城中的築紫家眾家臣在面對城外一萬多人的羅氏家大軍時最終明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於是羅氏家兵不接刃地接收了柴田城。

    對於築紫一族，政良也遵守了築紫惟門遺言中關於其族人主動投降後的約定。並沒有屠殺他們，而是將他們遷移離開當地。他們將被分散遷移到肥前、肥後、築後各國的各地。從此以後，築紫一族雖然保留了血脈，但是卻幾乎等於滅族了。

    留下匆匆趕來的內政閣的赤穴盛清等人負責接收築紫一族的領地後，第二日，政良就正式出發前往參加太宰府中的茶會了。

    邀請政良參加此次茶會的，正是禪榮大師。對於禪榮大師，政良可謂是熟悉之極。當初在羅氏家剛剛崛起並且第一次前往博多尋求資金發展家族之時，政良等人落腳的地方正是禪榮大師所主持的聖福寺。後來更加是在禪榮大師的幫助下，政良才得以從原田家的圍追堵截中逃離了博多安全返回自家領地。

    數日前，正在豐前國日偎城休整的政良突然接到了正在肥前國的玄治與快川紹喜兩位大師的書信。原來是禪榮大師通過這兩人正式邀請政良前往太宰府參加茶會。而且他也直接表明，參加此次大會的都是博多地區寺廟的高僧。

    作為博多地區不可小覷一股勢力的眾多寺廟，在通過自身的情報網絡得知羅氏家擊敗大友、大內兩家聯軍，並且已經乘勝進入築前國後，他們果斷地選擇了主動與羅氏家接觸。事實上也證明了這些和尚的先見之明，就在他們正在籌備此次茶會之時，羅氏家已經先後徹底佔據築後國，並且壓退秋月家逼降築紫家，兵鋒直指由他們控制的太宰府地區了。在得知政良就在柴田城後，這些和尚趕緊讓禪榮大師出面將茶會的日期就定在了今日。

    築紫一族所在的柴田城（既後世的築紫野市地區）距離太宰府地區實際只有一里不到的距離，在大軍的護衛下，政良快速地接近了目的地。

    在距離太宰府半里的地方，政良留下了大部分的隨同軍勢，然後只帶著二百人的隊伍繼續前進。根據約定，雙方只能帶二百人進入太宰府半里之內的地區。而為了確保政良的安全，在接到禪榮大師的邀請的當日，就有大量黑鷹以及偵番進入了當地。而政良也是在數撥黑鷹都確定太宰府附近並沒有危險後才動身趕往此處的。

    臨近太宰府，只見一片梅樹林正茂盛地生長著。而太宰府的建築正掩映在這一處梅林當中。一路走來，可以看到不少已經逐漸顯得破舊起來的各類建築。

    大宰府在公元663年建立，是當時九州的軍事及行政中心，是治理九州地方的部門，擔當國防、外交等九州一切政務。親王敘任名譽性的帥，大貳是實質性的長官。從右大臣菅原道真以來，太宰府權帥一直作為大臣的流罪、左遷之職。築前守護武籐氏自鐮倉以來，代代與少貳氏共同出仕太宰少貳之職。可惜的是，隨著朝廷以及幕府的沒落，再加上博多地區經濟的崛起，太宰府此時已經形同虛設，最終也失去了九州經濟與政治中心的地位，而現在更加是被當地的寺廟勢力所佔據，成為了一處被寺廟供奉的地方。當初剛剛成為了築前國守護的大內義隆雖然為了求正當性地支配北九州地區，向朝廷申請了大宰大貳的官位獲得准許，但是也不願意與當地的寺廟勢力對碰，所以也一直沒有實際佔據這裡。

    此時的禪榮大師等人已經在太宰府的一處亭子中擺好了茶席。政良在禪榮大師的陪同下於迎接出來的眾寺廟高僧一一行禮見面，然後走入了葦席圍成的茶席中。

    然後茶會正式開始，茶席中頓時到處都是鍋釜碰撞之聲，彷彿人人都在炫耀引以為傲的名器，這些高僧們竟然拿出了各自壓箱底的茶器。而政良作為肥前、肥後、築後三國的國主，自然也不能夠失禮，所以也拿出了家中暫時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茶器乙御前釜。

    這個時候的茶會並不是後世那種平常在茶樓喝茶時的茶會，是有著一定的流程以及規矩的。所以整個茶會的過程中，大家討論都是有關茶的話題。對於這個話題，來自後世的政良自然不會太差，於是本來就是這次茶會的主角的他頓時獲得了不少同是茶道愛好者的好感。

    實際上政良也非常清楚，此次只要政良願意前來，那就是向這些寺廟勢力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了。而在禪榮大師此前給政良的書信中，禪榮大師也明確地告訴了政良，博多地區寺廟勢力願意與羅氏家交好，甚至願意協助羅氏家入駐博多地區。而作為回報，這些寺廟勢力也希望羅氏家能夠給出適當的讓步，畢竟羅氏家領地內的寺廟制度他們多多少少是有所耳聞的。單單沒收寺廟的田地這一項政策就觸及了這些寺廟的根本利益了，隨著羅氏家勢不可擋地入駐築前國西部地區，他們自然是擔心羅氏家接下來有關的寺廟政策了。而這也是接下來在茶會以後，雙方直接交鋒的地方。

    大約午時四刻，茶道結束。而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卻下起了小雨。

    望著亭子外在微風中有點飄蕩的雨水，作為主持的禪榮大師卻是笑著對著政良說道：

    「太宰少貳大人可真是與風雨有緣啊！」

    禪榮大師這一句話表面是一句玩笑，但是卻是表達出了兩層意思。一是趁機再次觸及當初政良在其協助下逃離博多的事情，畢竟當時也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日子啊。其次，也從暗中承認了政良太宰少貳這個官位。

    政良心中聞言後也是微微一笑。這還真是風雨飄搖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