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4章 一根雞肋 文 / 不游泳之魚

    九州豐後國大野川東岸北志賀家的高城城外。

    此時，小姓神屋宗湛搖動白扇，似模似樣地剛剛誦讀完戰前祝詞。政良就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將手伸進濛濛的雨中。

    就在眾人視察完高城不久，天空中就下起了小雨。是小得幾乎像毛絲一般的小雨。這是初春時節九州山間常見的天氣，對於早就習慣了這種天氣的九州當地出身的士兵們，這完全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的影響。而就算不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其他人，在九州生活了這麼久，也早已對這種天氣習慣了。

    霧一般的小雨仍然慢慢地飄落著。政良也手持一把軍扇，這是幕府將軍剛在不久前托常駐在京都地區的羅氏家公方奉行一條盛隆寄送給政良的，主要是感謝羅氏家對幕府的支持。政良將他帶在身邊，主要是起到烘托身份的作用。這無論是對一般的羅氏家家臣還是對其他公卿，都是有著作用的。

    已盤發的島津又四郎義弘昂首挺胸，抱著政良的黑鷹馬印站在政良的身後。政良表情冷峻地打開軍扇，撥動著雨滴。身旁的本多正信心領神會地打了個手勢，旁邊的傳令兵立即挺胸吹響海螺號角。

    「嗚嗚嗚……」

    「殺、殺、殺！」

    隨著法螺號的吹響，早就集結在高城外的羅氏家軍勢一邊喊著蕭殺的口號，一邊準備開始對高城進行攻擊。

    「準備！」

    「射擊！」

    「砰、砰、砰……」隨著鐵炮番隊主將普魯士的一聲令下，躲在臨時搭建的雨棚裡面的鐵炮足輕們果斷點燃了鐵炮的引燃線，鐵炮的彈丸隨即從鐵炮炮筒中射出。帶著一種不規則的運動線向高城城牆之上的北志賀家士兵激射而去。經過羅氏家工坊這數年來的研究。鐵炮引燃線在潮濕天氣不易引燃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以棉花為主要原料的引燃線被大量生產。而此時倭國的薩摩、京都等地區已經出現了其他國人眾自行生產的鐵炮，只是此時羅氏家又在技術上領先了一步。

    「射擊！」緊隨著鐵炮進行攻擊的，是從各陣中抽調出來組成的弓箭射擊番隊。

    「嗖嗖嗖……」一瞬間，天空下起了一片漆黑的箭雨。

    「可惡，無膽的匹夫，有本事靠近城牆來對殺一番。」本來正在城牆上鼓舞守城士兵士氣的志賀親度很不幸地在羅氏家的第一次進攻中被散落的箭雨射中了右臂，他只好一邊對羅氏家只在城外遠處攻擊而不靠近攻城的行為破口大罵，一邊在親族武士的護衛下奪回城中進行治療。

    是的。政良現在只是做出一副全力進攻高城的樣子，而暗地裡，他卻是有著另外的攻擊目標的。

    「平八！開始吧。」

    在目睹遠程攻擊番隊對高城猛攻了數輪之後，政良隨即對著站在他身旁的磯野員昌說道。

    「遵命，主公！保證完成任務。」得到命令後，磯野員昌當即躬身向政良行了一禮，然後快步走向了早就待命在不遠處的騎兵番隊。

    「上馬！出發！」單腳一登，直接跳上了戰馬的磯野員昌隨即對身後的騎兵番隊大喝道。

    「出發！出發！」身後的赤穴光清、田尾中元也附和著帶領眾常備騎兵一邊大喝，一邊開動了騎兵番隊。於是整個騎兵番隊分成了數撥，開始往高城附近的地帶逐一橫掃過去。這是政良安排給騎兵番隊的任務。務必在短時間內將附近所有的當地領民趕回家中，對當地實行宵禁。宵禁一刻不解除。戶外就一刻都不允許存在無關人員，否則就直接砍殺掉。政良這樣做，就是要將高城以東各處領地的豪族細作全部肅清，讓這些豪族變成瞎子。

    一個時辰後，在高城又被攻擊了數輪，騎兵番隊也派人返回稟報已經肅清兩里之內的地區以後，政良隨即對著一直忐忑不安地站在政良附近的朽網鎮則說道：

    「朽網大人，是時候點火了。」

    朽網鎮則聞言後當即苦笑一聲，然後慢慢地走向遠處早已經堆放好的柴堆旁，守衛在此處的幾個後勤農兵當即開始往柴堆中潑灑火油，一切準備妥當後，其中一個農兵點燃了一把火把，然後遞給了朽網鎮則。

    朽網鎮則愣愣地接過火把，抬頭看向了遠處還在遭受羅氏家遠程攻擊的高城，神色複雜。就在數個時辰之前，正被羅氏家軟禁著的他受到了羅氏家家督那只肥前之鷹的接見，隨後他就經歷了一番反覆盤問。最後在羅氏家直接點明，若是他不配合，則會將他的領民屠殺掉的意思後，他最終屈服了。

    政良在出陣豐後之前，對豐後邊境的情況是經過詳細調查的。比如大友家對此前被燒燬的連接大野川上游東西兩岸的大橋的防備，在他看來，很難派人暗中潛入然後強行奪取該橋，因為潛入的人過少的情況下，是無法在羅氏家大部隊趕到前保住大橋的，所以他出陣前就讓後勤番隊準備好了建造木筏的材料，就是預防一旦大橋被燒燬後，羅氏家可以快速建造木筏渡河。

    此外，他也詳細調查過朽網家以及其家督朽網鎮則。作為豐後國連接肥後國阿蘇郡邊境地接壤地區，本應該是被重視起來的，而且以朽網家只有三百人的領民以及不到五十人的軍勢，完全有可能被諸如被志賀家這樣的豪族所吞併，那為何朽網家卻是一直倖存至今呢？

    主要還是因為朽網家的領地過於貧瘠（本來就處於眾多山脈之間，土地以岩石居多，就連他們此時耕種的土地都是因為大野川從源頭山脈間沖積下來的泥土堆積在岩層之上而形成的。這種泥土的肥力是有限的，在經歷過數次耕種後，土地的肥力若不能得到補充，就會迅速下降），領民又少，對於北志賀家這樣的豪族而言，朽網家就是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尤其是在羅氏家佔據肥後國以後，朽網家領地就更加雞肋了，之所以還不順勢將朽網家領地沒收，估計大友義鑒以及北志賀等家族都是將朽網家作為對羅氏家的預警地帶了。實際上朽網鎮則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在羅氏家大軍壓境時，在領民以及家臣請求不參戰的情況下，他也乾脆順水推舟地直接向羅氏家投降了。否則僅僅就朽網家依托沿途山道上險境進行的抵抗，羅氏家大軍的推進也會延誤不少的時間。

    當然，也正是由於領地過於貧瘠，朽網家上下都很善於種田，而且為了留住領民，他們也很仁慈。歷史上，朽網鎮則的兒子朽綱鑒康由於其出色的農事以及民事才能而得到了大友義鎮的重用，其官職甚至達到了中務少輔、三河守。當然，這個時期的官職已經成為了大白菜，為了籌措幕府經費以及得到各地大名支援，幕府第13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以及其後來繼承者足利義昭開始大量販賣官職，甚至出現了同一個職位販賣給數人的情況。

    而朽網鎮則目前實施的領地稅賦甚至比羅氏家還要小。正是因為這樣的仁政，朽網鎮則父子得到了眾領民的愛戴，而反過來，朽網鎮則也非常看重他們的領民以及家臣，所以政良正是利用他的這一個弱點來逼迫他配合羅氏家接下來的一系列計謀。

    高城城外，此時午後的小雨在很早之前已經退去，隨後露臉的太陽也即將下山。夕陽照射在朽網鎮則的臉上，讓他在高城內外都顯得很顯眼。

    「哎！」再次長歎一聲後，他毅然將手中的火把丟向了旁邊的柴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