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8章 元就獻計 文 / 不游泳之魚
黎明時分,雨終於停了。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吉田郡山城天守閣,但從院子大門門廊到毛利元就房間的走廊依然十分昏暗。
「父親大人醒了嗎?」嫡子毛利隆元踩著新鋪設的榻榻米來到毛利元就的房前,問道。
「進來吧。」屋內響起了毛利元就的聲音。實際上已經五十二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老年人的年紀了)的毛利元就一貫習慣於早起的,所以知道父親習慣的毛利隆元才敢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擾他的父親。
「父親大人,這是岳父大人剛從周防大內館派人加急送來的書信。」進屋向毛利元就行禮後,毛利隆元當即將一個仍然密封著信袋呈送到了毛利元就的面前。
「嗯?」突然收到大內義隆的急信,這讓毛利元就感到有點驚訝。就在不久前,在毛利元就的請求下,大內義隆才派出大內家軍勢與毛利家的軍勢一起向備後守護山名家的居城神邊城進攻,山名家家督山名理興最終不得不舉家逃往了出雲向尼子家求救。
跟歷史記載的不一樣,在歷史中,毛利元就是一邊入侵備後國、備中國,一邊整合家中勢力的。但是在受到羅氏家的突然崛起的刺激,以及政良原先在安藝一番弄巧成拙的安排的警醒後,毛利元就卻是冒著引起大內義隆的{警覺的風險,提前組成了毛利家的兩川體系,然後嚴密了家中的等級秩序,由親信到譜代到外樣到土豪,層層轄制。構築了牢固的封建家族體制。毛利元就所推行的這種方法雖與武田信玄在家中推行的家臣體制有所不同。但所謂殊途同歸。嚴密的家臣團體系為毛利家的攻略提供了基礎。
這幾年以來。在通過嫡子毛利隆元與大內義隆的養女(內籐興盛的親生女人被大內義隆收為了養女,嫁給了毛利隆元作為正室)的聯姻,加強了與大內家的聯繫的同時,也通過一些小手段取得了大內義隆的信任(大內義興死前曾給眾重要家臣留下的遺言:「安藝的元就,要將其牢牢掌握,否則不堪設想」,這個時候卻是被大內義隆等人給忘卻了)。在大內家的支持下,毛利家快速地從安藝國向瀨戶內海北岸的備後國、備中國南部地區滲透。甚至此時還在備後國、備中國的中部地區與尼子家的勢力展開了對峙。
快速地將大內義隆派人送來的急信信袋拆了開來,然後毛利元就就看起了袋子中的書信來,看完書信後,他先是沉吟了一會,然後歎了口氣道:
「當年在聯合進攻尼子家的出雲之時,我就提醒過探題大人定要看緊羅氏政良這個人的,可惜探題大人最終還是疏忽了,現在羅氏家已經勢大,甚至還與尼子家聯合起來對付本家了。」
「啊?」突然聽到羅氏家與尼子家聯合起來的消息,毛利隆元也不禁臉色大變。現在無論是尼子家還是羅氏家。都是可以令大內家陣營頭痛不已的大名勢力呢,現在兩個大名聯合起來對付大內家。對屬於大內家陣營的毛利家的確不是一件好事啊。一旦大內家疲於對付這兩家的夾擊,那麼自然就無法分兵支援毛利家在備後國、備中國的攻略了,屆時毛利家就要獨自對抗當地的這些勢力以及尼子家的支援軍勢了。
「正面與羅氏家對抗明顯是不智的,或許還有一些小手段可以令羅氏家陷入內亂,讓大內家得以有充足的兵力支援本家這個方向的方略,這才是對本家最為有利的啊。」毛利元就卻是突然說道,顯然他是想到了一些對付羅氏家的辦法了。
想到了這裡,他當即命人拿來筆墨紙張手書了一封書信,命人加急送往周防大內館的大內義隆的手上,然後又對著嫡子毛利隆元說道:
「去把數日前截獲的那一位武士請來,此次計略成敗與否,就在於他了。」
……
「這就是那個叫什麼政良瓜的東西?味道真是不錯啊!」就在毛利元就惦記上羅氏家之時,在尾張國清洲城五條川西邊一處樹林中的一個火堆前,一個看上去十五歲左右的少年郎一手拿著一個烤焦了的地瓜,一手摸了下因為直接吃了烤焦了的地瓜表皮而變得漆黑的嘴唇,大聲讚歎道。
這個少年郎自然就是日後差點統一了倭國的織田上總介信長了。數年前,由於他故意在織田彥五郎信友的清州城下放火,這讓織田彥五郎信友非常憤怒,於是在撲滅大火後,當即起兵殺向織田信秀所在的古渡城。後者乾脆在隨後的兩年時間內直接覆滅了織田彥五郎信友一族。原本是在近十年後才落入織田信長手中的清洲城,現在卻是提前落入了織田信長的老爸織田信長的手中了。
估計織田信長的確也是與織田彥五郎信友天生就八字不合。歷史上,在信秀死後,信長繼任。信友則支持信行繼任家督之位而與信長敵對,並擬定信長謀殺計劃。只是,早已被信友視為傀儡政權的尾張守護斯波義統卻把謀殺計劃事先密告給信長知情。對此感到暴怒的信友,趁義統與嫡男斯波義銀帶兵前往河川打獵(川獵或川狩)的時候,殺害了義統。因此斯波義銀與其弟毛利秀賴、津川義冬等斯波一族則逃往信長之處尋求保護,信長將信友列為殺害義統的謀反者,並命令叔父織田信光(守山城主)殺害信友。
於是尾張下四郡的守護代清洲織田家滅亡,織田家庶家的信長成為織田家的首領。自此信長才走上了統一尾張的道路的(接著信長與同族犬山城主織田信清等,在浮野之戰中擊敗清洲織田家的宿敵織田一門宗家的上四郡守護代織田信安,並將其放逐。而被立為新的傀儡守護的斯波義銀和斯波一族的石橋氏、同為足利一門的吉良氏密謀討伐信長,察覺到此事的信長。則將義銀放逐至斯波氏宗家足利將軍家所在的京都。自此統一了尾張)。
不過上述都是原本的歷史記載了。現在織田信長提前將近十年引發了織田彥五郎信友與其父親織田信秀的衝突,然後將織田彥五郎信友提前給滅了,尾張的守護斯波義統又成為了織田信秀傀儡。這樣一來,至少在織田信長繼承家督後,在平定家中內亂以及統一尾張之時所受到的阻力就會少得多了。
但是,織田信長也因為在清洲城下放火而引發織田家內戰的事情而受到了一部分家臣的責難,但這些責難都被織田信秀給擋了下來(估計織田信秀此前就一直惦記著如何對清洲城下手呢,嫡子信長的這一個舉動正好給予了他決斷的信心以及出擊的借口)。當然。即便有了織田信秀作擋箭牌,但織田信長在一部分家臣的眼中,卻是越發不合適作為家督繼承人了。於是,廢長立幼的呼聲卻又再次膨脹了起來。
此時的織田信長對於這樣的事情卻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從本家得到清洲城後,他經常從自己的封地那古野城騎馬跑到清洲城來,然後就騎著愛馬大模大樣地巡視起了清洲城下開設的集市來。今日在一個商販的手中無意中購買到幾隻來自九州的神瓜,於是他就帶著隨從跑到附近河邊的樹林裡烤起神瓜來了。
「話說這個叫做什麼九州雄鷹的傢伙真是厲害,竟然在領地裡種了這樣一種美味的東西,要是本家能夠在領地上也種植起這些東西,那該多好啊。」織田信長拿起最後一個神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同時不忘給予了一些點評。
一旁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半個神瓜的前田犬千代(即前田利家)卻是在心中嘀咕起來了:「這樣的珍饈那有那麼容易種植的啊。就算領主大人願意,也要慢慢開始的。領民可不會輕易願意種植沒有見過的作物的,畢竟那是關乎到他們能否吃飽的生存問題啊。再說,這些美味珍饈如何種植都不知道呢,那個商販也只知道這些政良瓜很好吃,但是也不知道如何種植呢?」
這個時期,雖然羅氏家領地內獨有的地瓜已經開始流出了一小部分到倭國的各地了,但是其他地區的領民卻不知道如何種植這些地瓜。
實際上,無論地瓜本身還是地瓜的根莖都可以進行種植的。一般的種植辦法是,先以一小部分地瓜為種子種入地下,待這些種子長處根莖籐蔓以後,再不斷地裁剪出這些根莖籐蔓作為種子,插入泥土中生長出新的地瓜樹苗。如此類推,不斷通過根莖籐蔓擴大地瓜的種植規模。
只是這個時期的人們,在得到地瓜後,都作為珍饈美味吃下去了(甚至連地瓜的外皮,以及可以作為菜餚的地瓜根莖籐蔓都吃了),自然就沒有機會發現地瓜可以通過根莖籐蔓種植的特點了。這個特點也是十數年後,在羅氏家成為霸主後,才終於被天下人發現的。在這之前,他們也只是知道,要長出更多的地瓜,只能將地瓜作為種子埋入泥土中生長。
「犬千代,你說那個九州雄鷹真的有那個商販所說的那麼厲害嗎?據說現在都已經是九州的霸主了。」織田信長繼續問道。
「這?小人也不知道呢?」聽到少主在跟自己說話,前田犬千代趕緊有點不捨地將手中地瓜放下,然後行禮說道。
但是信長這個時候卻是呼地一聲將只吃了半個的地瓜扔了過來,然後一屁股坐下,說道:「別只惦記著你手中的美味。混蛋!說,如果是你,會怎麼辦?當初關於營救我的哥哥信廣的事情。」
「他落入了敵手!」信長再次恨恨地咬了咬牙。瞬間地轉換問題,似乎在故意戲弄對方,讓對方措手不及,好讓他嘲笑對方,這樣的說話方式的確是信長所特有的。
當初安祥城失守,上野城的雪齋禪師派使者前來與織田信秀交涉,最終用信廣交換了竹千代(也就是德川家康)返回遠江一事,前田犬千代自然是很清楚的。但是這件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竹千代這個時候恐怕也已經到達遠江今川家的駿府城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況且,對於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侍從可以討論的啊!於是他當即說道:
「少主,小人不過是侍奉少主的一介武夫,不通文理。從來文先武後,若是讓武凌駕於文之上,那麼家族必將大亂。雖是少主的命令,若顛倒是非,我等也絕不能服從。所以小人無法回答這樣的疑問啊。」
「哈哈哈,你這個傢伙。」信長聞言哈哈一笑,緊接著卻是眼神一厲,低沉地說道,「信廣和竹千代的器量不可同日而語。信廣已被敵人說服,成了叛徒,他還不知道自己已入敵人彀中。竹千代雖然還是個孩子,身上卻有一種臨危不懼的氣魄,身為人質卻堅持說自己是大將。如果讓他回去,無異放虎歸山。就算這一次不交換人質,信廣也不會被殺。因為殺了他於事無補。今川氏肯定會讓他活下去,以便在適當的時候派上用場。他們手裡的牌和我們手中的牌,有著很大的差異。」
當初在織田家今川家商議之時,信長的確是不同意用竹千代交換回信廣的。在他看來,如果今川家要殺信廣,尾張則殺竹千代。竹千代一死,岡崎眾人便會作鳥獸散。他們一旦分散,今川家就會喪失戰鬥力。所以能肯定,今川不會殺信廣。如果不能以平等的姿態進行談判,尾張方一開始便會處於下風,事事被動。可是這個時候的信長在家中的地位還不足以引起其他人的重視,所以他的父親也沒有同意他的意見,甚至還為此斥責信長過於冷血,不顧兄長生死。
「不顧兄長生死?這句話出自於將自家守護架空為傀儡的父親的口中,這也實在是太過可笑了。」信長自語道。一時間,原本在他看來可有可無的家督之位,現在似乎有著一定的作用了。
「家督的位置只會屬於我織田信長的。誰也別想搶走!」想到這裡,信長在心中狠聲大喝道。
「走吧,犬千代,別忘了把我方才丟向你的那個政良瓜帶上,我還沒吃完呢。」說完後,信長當先騎上了一旁的戰馬,韁繩一拉,調轉馬頭就往那古野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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