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1章 沒牙的蝮蛇 文 / 不游泳之魚
在島津義久的心中，他的二弟島津義弘對島津家是有著很大的功勞的。當年，為了避免受到勢力已經滲透到南肥前地區的羅氏家的威脅，更加是為了將家中精力集中到對付薩摩國境內的眾敵對豪族，年僅八歲的二弟被作為人質送往了羅氏家村中城（也就是此時的政良居城學府城）。
從那以後，足足十二年，他都沒有再次當面見過自己的二弟島津義弘了，父親以及母親等人也只是通過書信保持著與二弟的來往。雖然期間父親曾經在家中責罵二弟無能，身在羅氏家家督身邊，竟然每次寫信回來都是只能向家裡人報平安，但卻不向家裡送上一些羅氏家的秘密，比如令到周圍的大名所關心的羅氏家眾多奇怪法度以及技術。
即便是二弟一直都未能入如父親期待的那般，利用其在羅氏家家督身邊的機會，為家族暗中送來有用的信息，但僅僅憑借其作為人質呆在九州雄鷹羅氏政良身邊從而為家族爭取了發展的時間以及帶來了暫時的安全的功勞，就足以令到島津家上下都感激他了。這麼多年以來，島津義久一直盼望著與二弟再次相逢的一日，現在終於等到這樣的機會了。結果卻是等來了其與父親產生矛盾的結局，真是世事難料阿。
為何自己的二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作為:島津家眾兄弟，從小就從父親教育中明白，若想島津家重新成為薩摩、大隅、日向三國的主人，那麼首先家中的島津族人就要學會團結。尤其是自己四兄弟。更加是要扭成一股繩子。現在。在離開島津家十多年後，當初那個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二弟竟然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似乎已經完全成為了羅氏家的家臣一般，這實在是太令島津義久感到吃驚了。
「肥前之鷹羅氏政良，你到底是如何影響在下的兄弟的呢？」面對自己二弟弟島津義弘如此變化，島津義久不由得沉思道。
事實上，受到政良影響的，不僅僅是島津義弘一人。至少在此時的京都，還有兩人因為羅氏家以及羅氏家的家督而導致人生軌跡出現了變化。
京都一處民宅的四方院子中，一個月前從美濃國逃奔而來的蝮蛇齊籐道三此時正緩緩收起了一封書信。
書信的信紙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是羅氏家特有的紙張了，因為此時整個倭國，就只有這個霸主級大名的領地中才能生產出如此精美的紙張了，而且這種紙張一般很少流傳到羅氏家領地以外的地方，於是，這種紙張也因此成為了不少大名公卿所愛珍藏之物。
寫信的主人正是齊籐道三的次女齊籐歸蝶，從信紙上一個個娟秀的字體上。齊籐道三感受到了自己這個女兒的濃濃關心之意。即便是向來以狠辣陰險而著稱的蝮蛇道三，此時也不由得被感動得眼睛濕潤起來。
「呵。看來是人老了！」
用手輕輕抹了抹眼沿，齊籐道三自嘲地自語道。也難怪齊籐道三如此感觸，畢竟被自己的嫡子攻擊，在失去了在美濃國畢生所經營的一切外，還在那裡失去了兩個親生兒子。隨後，他又帶著幾個家眷在僅剩的數個家臣的保護下，風餐露宿、極其艱難地從美濃國潛行到了京都來，在這一路上，他甚至體會到了比當初從一個小小的油商逐漸崛起時更加巨大的艱辛。
幸運的是，在京都地區，他這一行人得到了羅氏家的家臣一條盛隆的盛情招待，終於在這處民宅中定居下來了，附近甚至還有一些羅氏家的武士在暗中保護著他一家子，不過在齊籐道三看來，這也算是監視了。
在這段日子裡，他還跟自己的女婿政良通了幾封書信，在這個過程中，羅氏家在嚴島一戰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京都中來。
「真不愧是我齊籐道三的女婿啊！」得知這一個消息的道三更加是在家臣面前讚譽道。當然，僅僅是京都民眾的傳言，這還不能信以為真的，所以在此前的書信中，道三以恭賀自己女婿的方式對自己的這個神秘女婿進行了試探。而令到道三再次稱讚這個神秘女婿的是，對方並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這個刺探，只是在信中告訴他無須過多擔憂，安心在京都生活就可以了。
「呵呵，真是有趣的女婿阿！」齊籐道三發現自己突然之間喜歡上這種在書信中與自己這個女婿交手刺探的事情了。而且在書信中，他發現這個女婿似乎跟他很有默契一般，都沒有提起自己是否前往羅氏家領地的事情。
是的，道三是遭受了不少的磨難，甚至此時還需要政良這個女婿的資助救濟才能在京都定居生活下去，但他暫時沒有前去投靠政良這個女婿的打算。當然，他也承認，當初沒有認真對待政良對自己的提醒，的確是犯了很大的錯誤。但他並不會為此而感到後悔。
在他的眼中，政良這個女婿絕對不能小看，這個女婿做的任何事情都帶著其目的，否則當初這個女婿就不會大老遠地從九州肥前派人前來倭國中部地區的美濃國將自己的明珠給綁架走了。
絕對不能小看這個女婿的一切動作。雖然，從地理上來看，美濃國與羅氏家的領地的距離，暫時還相距甚遠的。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僅僅就地理距離就能夠避免的，以道三自己一向以來的作風，自然是盡可能將這些無法掌握的事情給盡量推離身邊。
更何況，道三從來不喜歡被動，要是聽從了政良的建議，這讓道三有點被政良女婿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這讓他的內心有點抗拒。也正因為如此，道三更加不會前往羅氏家的領地投靠羅氏家。一旦他前往那裡，就會成為籠中鳥。甚至成為羅氏家日後奪取美濃國的工具了。
「想得過多了嗎？呵呵。千萬別小看這個女婿的野心啊！」
齊籐道三心中自語道。至於他是如何看出政良這個女婿的野心的？很簡單。你看看羅氏家在京都的人員佈置，以及在美濃國的佈置。要是這個女婿沒有野心，憑他一個遠在九州地區的大名，至於在距離領地如此之遠的地方做這麼多的佈置嗎？道三甚至可以肯定，羅氏家在除了京都、美濃國兩地有所佈置之外，在他還不知道的其他地方都有著一些佈置。
如此有野心的女婿，作為同樣有著不少野心的道三，能夠不防備嗎？這也是他此前在美濃國時一直不願意徹底相信政良這個女婿的真正原因。難道距離遠就沒有威脅？這實際上也很難確定的。要知道，他道三就是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成為了美濃國的霸主的。以羅氏家這樣的實力大名，在美濃國是完全可以遠距離地弄出一番風雨的，甚至奪取美濃國。對此，道三不得不防。
自己不打算前往羅氏家的領地投靠政良的這個女婿，道三是有著充分的理由的，而這個女婿卻刻意不提邀請他前往羅氏家領地與女兒團聚，在道三看來，是政良這個女婿害怕了。
事實真的如此嗎？當然不是了。事實上是政良懶得自惹麻煩。一旦齊籐道三這個以陰謀詭計而著稱的傢伙進入羅氏家，難保會弄出什麼風雨來。屆時自己又要花些時間來處理這些事情了，這實在是沒有必要的。況且政良從與這個岳父來往的幾封書信中，也看得出來，這個岳父並沒有投靠自己之意，於是他乾脆順水推舟，將這個不簡單的岳父謝之於門外了。
可能在別人看來，政良似乎過於謹慎了，即便是齊籐道三是蝮蛇，在失去美濃國以後，他也就是一條沒牙的蝮蛇罷了，造不成太多的麻煩。
事實又是如此嗎？那麼你顯然要失望了。在京都地區安定下來後，齊籐道三馬上就露出了自己的被磕崩的毒牙了。他讓跟隨自己來到京都的幾個忠實手下再次潛伏回了美濃國，然後開始在美濃國各地到處宣揚起流言來。
那麼，流言的內容是什麼呢？大概意思就是說：我齊籐道三還沒有死，而且不承認齊籐義龍對他的美濃國的統治合法性，最後還狠狠地警告了美濃國眾人一番，明言他齊籐道三還會回來的，當他重回美濃國之日，就是那些背叛他的叛徒受罪之日。
這一番流言可是非常狠阿，首先齊籐道三那一番不承認齊籐義龍統治的合法性的言論就給齊籐義龍帶來了不少麻煩，不得不在各處邊境增派守軍，以免周圍勢力打起美濃國的主意來。而且齊籐道三還沒有死的流言，也令到他此前在長良川一戰戰後所做的一些舉動顯得很可笑，從而令到他在美濃國眾豪族中的威信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但這還不是最頭痛，最讓美濃國眾人感到恐懼的，是齊籐道三那要回來復辟並且復仇的流言。要知道齊籐道三在美濃國可是統治了很長的時間的，在此期間齊籐道三可是給這些人留下了很深的恐懼之感的。現在突然發現在暗處正有一條蝮蛇正在時時刻刻地盯著你，準備隨時咬你一口。這樣的情況下，這些豪族不驚懼才怪了。
令到政良感到驚訝的是，在這個過程中，齊籐道三並沒有對負責「保護」他的羅氏家武士（實際上這些人是羅氏家情報閣的人員）佐任何的迴避，好像是刻意告訴這些人背後的政良，他齊籐道三對於自己的女婿沒有任何迴避的必要，也沒有任何的秘密隱藏著。當然，政良對此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對於齊籐道三這條蝮蛇，政良壓根沒有將他看作為簡單的岳父來看待。
果然，很快齊籐道三的真正目的就出來了，在將針對美濃國的計劃讓政良清楚地瞭解後，他果然向羅氏家提出了希望羅氏家能夠在這個過程中提供一些諸如情報甚至是錢幣之類的支持。
出於同樣希望美濃國當地出於混亂的目的，而且羅氏家也可以趁機通過齊籐道三的這些手段而加深對美濃地區的勢力滲入，政良對於齊籐道三的要求自然是直接答允的。
但這也讓政良警醒起來了。顯然，齊籐道三是知道羅氏家在美濃國佈置了不少眼線的。現在齊籐道三也意識到羅氏家的眼線的厲害了，開始重視起來了。這可並不是什麼好事，誰也不知道將來齊籐道三能夠返回美濃國，但一旦其返回後，恐怕其立即就會對羅氏家這些眼線開刀。而美濃國、尾張國等地又是將來重要的歷史事件發生地，羅氏家是花了長達十數年的時間的佈置，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在當地建立起一套情報體系的，為的是更加徹底監視這些地區的一切動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情報體系，政良可不想被道三所破壞，從而影響到羅氏家日後的一些計劃。
所以，在政良看來，齊籐道三此次提出的請求，明顯是抱著窺探羅氏家在當地情報系統底細的目的，於是政良當即下令，羅氏家的情報人員決不允許與齊籐道三的人員接觸，羅氏家也只會通過在京都已經被道三熟悉的人員，將有關情報提供給齊籐道三。至於這些情報會否因為時間拖延的關係而有所偏差，從而影響到齊籐道三的計謀，那就不是羅氏家考慮的，畢竟羅氏家能夠提供情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經過這一件事情，讓政良徹底意識到，這個岳父絕對不會讓人省心，一不小心，誰都會被他咬上一口。蝮蛇果然還是蝮蛇，即便到了今天寄人籬下的下場，依然還是能夠以另外的方式來伸出自己的被磕崩的毒牙，然後噴出毒液的。沒牙的蝮蛇依然有毒阿。這樣的岳父，政良自然是不能自找麻煩地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