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2章 城外城內 文 / 不游泳之魚
永祿二年三月七日，夜。
此時，政良正站在豐後國海部郡尺間山主軍帳的大門前，凝視著遠處佐伯家的梅牟禮城的點點燈火，陷入了沉思。
月亮還未出來，天空中繁星閃爍。不時從黑暗中傳來戰馬的嘶鳴。政良身邊站著山本勘助和吉岡長增，不知為何，他們都沉默。
一直在庭院中候著的吉田重政此時說道：「主公，還是到帳中來吧。」政良並不回答，只嗯了一聲。吉田重政下首坐著阿骨打和大石智久，他們也都沉默不語。
「不可理喻。明顯已經無法堅守了，他們竟然還負隅頑抗？」吉田重政自言自語道。但無人作答。在作出了攻城決定後，政良還是先行派出使者向梅牟禮城中的新納忠元等人勸降，但得到的結果自然是拒降了。
就在此時，在梅牟禮城中，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想來此間並非常駐之所；
猶如露珠之於草葉,月影倒懸水中轉瞬即逝；
敬告舞花弄月之人榮華前端必有無常之風引誘；
南樓明月之前才隱藏著有為的雲；
人生五十年；
與下天之住人相比猶如一場夢境；
一生享盡；。豈有不滅之道理。」
庭院之中，一個中年和尚正打著拍子吟唱著《敦盛》。這首因為織田信長而被後世所知曉的「能」戲中的「幸若舞」其中的名篇，實際上在這個時期已經在戰國各地廣為流傳，甚得不少藝人與文人的喜愛。不過。此時的這個和尚卻是在為他面前的新納忠元與佐伯鎮忠兩人在表演。而並非因個人喜好而獨自吟唱。
這個中年和尚正是梅牟禮城對面尺間山上的寺明持。在羅氏家大軍來臨之際，他帶著僧眾逃進了梅牟城禮中的。實際上，暗地裡，這個和尚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已故大友家家督大友義鎮（法號宗麟）的叔父。
他原本是大友家豐後國府內館（即現在的岐埠城）附近的一處寺廟的住持，在大友家眼看被羅氏家所覆滅，豐後國大部分地區將落入羅氏家手中之際，他當機立斷地帶著同樣在寺瞇修行的幾個族人逃到了佐伯家的領地，並且最終在梅牟禮城外的寺瞇定居了下來。
本來因此而在羅氏家覆滅大友家不久後進行的寺廟神社勢力清除行動中逃過一劫。他已經很是幸運的了。只是作為大友家的族人，他卻是沒有放棄為大友家復仇的信念。在梅牟禮城外的寺廟定居後，他不止一次地煽動信眾與僧眾幫助佐伯家抵擋羅氏家的入侵，直至寺廟附近的村民不是被佐伯家遷移走就是被羅氏家掠奪而去後才消停了下來。至於為何一直他的寺廟一直沒有被前來騷擾的羅氏家軍勢所燒燬，在中年和尚看來，估計是因為羅氏家在將佐伯家解決之前，暫時還不希望與當地的寺廟神社勢力對碰，從而為羅氏家增加更多的敵人。
只是羅氏家越不希望如此，中年和尚卻是越要如此，只有這樣才能盡可能地打擊羅氏家（不過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一直都在羅氏家潛伏在當地的情報閣偵番的監視之下，而有關他的一切。政良也是清楚的，不過政良完全就將此作為小打小鬧罷了。因為根據情報閣的摸底，政良知道佐伯家領地中的寺廟神社勢力實在是有限，所以即便這些勢力聯合起來，也對羅氏家造不成任何的影響）。在這段時間以來，中年和尚一直不斷的聯繫附近所有的寺廟神社，希望將他們拉攏成一個聯合對抗羅氏家的聯盟。而還沒等他的計劃實施成功，羅氏家二萬餘人的大軍就殺奔而來了。
這一次面臨羅氏家的全面入侵，中年和尚知道羅氏家是對佐伯家來真格的了，他真的不敢相信羅氏家會跟以往一樣對他的寺廟視而不見了，所以在心裡有鬼的情況下，面對著來勢洶洶的羅氏家大軍，他自然是趕緊拋棄寺廟逃進梅牟禮城中了。
「似乎對方明日就要進攻了，兩位大人。」吟唱完畢後，中年和尚卻是突然開口道。此前他從一些城中的武士口中得知了今日羅氏家使者前來勸降的消息，並且知道了羅氏家給出的最後投降期限，所以他現在才會由此一問。
「大師，如果說人生只有五十載，在下早已足夠了。」佐伯鎮忠聞言後臉上浮現出笑容，「在下的一生無怨無悔，始終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曾失節。」
「貧僧明白……」
「既然明白，也該理解在下現在的心情。在下決不會投降。」
「那麼……無須再戰了嗎？」經過長久接觸後，深知佐伯鎮忠性格的中年和尚似乎是有意激起佐伯鎮忠抵抗的勇氣，於是故意問道。
「哈哈哈……」佐伯鎮忠仰天大笑，「再戰？大師，在下始終都在戰鬥。只不過在下這一次需要親自拿起長槍、揮動武刀而已。」說完，他再次放聲大笑。旁邊的島津家猛將新納忠元見狀也是對佐伯家這位老將深感佩服。
就這樣，面對著梅牟禮城中的拒降，在永祿二年三月八日，政良親自率領大軍來到了梅牟禮城中下。
而梅牟禮城這一方，城外丸的箭櫓之上，島津家新納忠元與佐伯家佐伯鎮忠等人皆俯視著城下正在佈陣的羅氏軍軍勢。
城頭之上，疾風凜冽，刮得人衣裳鼓鼓。從城頭之上俯視，城下山道險峻陡峭，用金湯之池來形容梅牟禮城之艱險，也並不為過。
此刻政良正手持單眼千里筒，遙遙地看著梅牟禮城，心中不禁油然讚歎道：「真是一座堅城啊！」如此堅城，怪不得對方有恃無恐地躲在裡面不願意投降了，只是今天你們恐怕要失望了。
「稟報主公，物資已經運到。」就在這時，後勤番隊足輕大將本多俊正前來稟報道。
「好！」政良聞言放下了手中的南蠻千里眼，點了點頭讚揚道，隨即他又轉過頭，對著另外一旁的南蠻人鐵炮部將安德爾說道，「安德爾，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是，主公！」得到命令的安德爾當即向政良俯身行禮，然後立即小跑著向他率領的鐵炮番隊與大筒番隊那邊去了。同時，本多俊正再次向政良行了一禮後，也緊隨著安德爾而去了。
很快，在本多俊正的指揮下，一隊由後勤番隊操持著的馱車出現在眾人眼前，此前為了將這一隊馱車推上山來，可是花了後勤番隊眾人九牛二虎之力的。
在安德爾指定的地方停下來後，隨著本多俊正指揮，後勤番隊眾人掀開馱車上的茅草，開始將上面五個青銅製作之物一個個地搬運了下來。這些青銅之物，正是羅氏家大筒番隊的主戰武器，大筒！
等待五尊大筒徹底落地後，安德爾揮動得手裡的馬鞭指揮著麾下開始佈置大筒陣地。在安德爾的各種的指手畫腳下，農兵們在抵近梅牟禮城不足百間的地方，堆壘起一袋一袋剛剛裝填好的土袋。而在後方數十名農兵，正努力著向這裡搬運著著一門一門大筒，將大筒擺放到準確的發射位置。
而在土袋之前，道路一邊，在政良的傳令下，吉田重政、阿骨打、大石智久等人的軍勢正嚴陣以待，提防著梅牟禮城內的軍勢從城中衝出破壞羅氏家這一方構築的大筒陣地。
面對著羅氏家在城外的一系列奇怪舉動，梅牟禮城城頭上站了密密麻麻的梅牟禮城守城武士足輕們，他們似乎也不明所以，所以竟然爭相踴躍觀看了起來。而當島津家軍勢主將新納忠元在仔細看到羅氏家正在操弄著的大筒後，當即臉色大變。
佐伯家以及大部分島津家一般武士足輕們不知道這大筒是何物，但曾經跟隨著島津貴久參觀過薩摩國沿海的明國海賊船隻的他是知道大筒的。他甚至海親眼看到過明國海賊船在船上發射大筒的情形。他實在是沒有想到羅氏家竟然帶來了大筒這種厲害的武器，而且還是帶來了如此多尊。怪不得此前羅氏家一直有恃無恐地在山下操練軍勢了，原來對方早就對攻陷本城有著極大的把握了阿。
一時間，新納忠元心中滿是苦澀之感。只是這個時候也決不能退縮阿，甚至不能下令讓麾下退縮躲避，否則在對方士氣如虹，而己方守軍早就這段時間本城外羅氏家每日操練大軍的威勢所嚇壞了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導致城中守兵出現崩潰阿。
就在新納忠元糾結著是否下令讓麾下躲避之時，城下的的安德爾在確定大筒陣地構築完畢後，臉上當即浮現出一絲笑意。於是他馬上比著他那根大拇指，兩隻眼睛一睜一閉，左瞄右瞄一陣，最後對站在五尊大筒錢手下打了一切可以的手勢，隨即將手一揮，霸氣十足地言道：「給我將炮擺上！」
很快，五尊大筒按照安德爾的要求終於擺放好。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大筒的炮口寒光流盈，五尊大筒一個個洞開了血盆大口，朝向了梅牟禮城城頭之上。
「填充炮彈！」
「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