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6章 羅氏家在行動 文 / 不游泳之魚
「有趣。」籐吉郎從織田信長那裡退下後,立刻回到廚房的灶旁,「來來,宗久,做個賬簿。」
「什麼賬簿?」
「我要去買大醬。」
「啊?又是大醬?此前你跟木造重忠一起出去不是已經買回來很多了嗎?現在已經儲藏得夠多了啊!」
「還是不夠阿。」籐吉郎直搖頭,一本正經地說:「織田信長大人要據城一戰。如此一來,城外家臣們的家人也要搬進城來。大米小麥也許夠了,但大醬還是不夠的。」
「那麼,馬上煮大豆……」
「不,不。大豆有大豆的用途,必須從領民家中再買大醬阿。你快做個賬簿吧。」
宗久呆呆地凝視著籐吉郎的臉,隨即裁開一張美濃紙,做成一冊賬簿。
「好了,拿筆墨來。」宗久順從地拿過硯台。平素從不見寫字的籐吉郎居然抓起筆,在賬簿封面寫下:大醬賬簿。他煞有介事地拿起賬簿,掛在腰間。
「我斯時必不在廚房中,大醬來了以後,你只管接收。」籐吉郎大步向外走去。
再也沒有比將人生作為賭注更讓人爽快之事了。織田信長果然如籐吉郎所料地繼續行動。如此一來,籐吉郎就可以發揮自己的智慧,去=贏得這場人生的豪賭。他將賭注下在織田信長這匹烈馬身上,而這匹烈馬,大概會一直馳騁縱橫,直到人生最後一刻。籐吉郎邊走邊想,一直走出城,來到護城河旁。
「究竟讓誰再去買大醬好呢?」那些趾高氣揚的重臣們肯定辦不成事。那麼是讓服部小平太、池田新三郎去。還是毛利新助去呢?「嗯。還是木造重忠等人好了。」籐吉郎最後還是決定道。
籐吉郎覺得家中這麼多人當中。就只有木造重忠跟他最合得來,而且能夠迅速明白到他的真正用意,就像上一次織田信長讓他前去買大醬之時,就是他跟木造重忠明白到了織田信長的真正用意,而木造重忠也非常配合他籐吉郎此後的工作,所以這一次還是找木造重忠幫忙好了。
只是,木造重忠現在是家中偵番目付梁田政綱的手下,所以還是先要跟梁田政綱說一下的。而梁田政綱住在三道城內,於是他直奔梁田政綱的居捨。
「什麼,猴子來了?」梁田政綱完全不認可籐吉郎的能力。他認為籐吉郎得到重用,完全是因為主公的偏好奇特。當知道籐吉郎升為廚監後,他很不服氣。現在猴子居然夜晚來訪,梁田政綱便也勉強迎到門口。「有急事嗎?」
「正是。」籐吉郎表情嚴厲地從腰間解下賬本。
「是什麼?」
「賬簿。」
「賬簿,什麼意思?」
「買大醬的跑腿賬本。」
「又買大醬?此前不是已經買過了嗎?你這傢伙還從我那裡借調了不少人,令到我人手都不足,現在今川義元眼看就要殺到了,我這裡也是急需人手的。」顯然。梁田政綱有點不想配合籐吉郎的工作了。
「呵呵,這是主公的命令。」籐吉郎笑了笑。隨後說道。看到梁田政綱如此態度,籐吉郎也難得再說了,直接就搬出了織田信長。
果然,在聽到是主公織田信長的命令後,梁田政綱的表情就變得嚴肅糾結了起來,在思索片刻後,便道:「進來。」說完,他便向會客廳去了,顯然,他最終還是不得不配合籐吉郎的工作了。
「這一次你又要多少人?」
「我想向大人借用六個機靈的人,其中木造重忠必不可少。」還未落座,籐吉郎便道。看到梁田驚奇地盯著他,趕緊補充:「織田信長大人已經決定據城一戰,彼時還需要大量的大醬。」
「什麼,主公說守城……誰說的?」此前雖然主公織田信長的確是讓人大肆購買大醬,但誰也沒有想到,這跟主公決定籠城戰有關阿?況且,突然在這個緊張時刻,還要繼續大肆購買大醬,這到底是為何阿?
「誰也沒說,是我看出來的。」籐吉郎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可能還要到鳴海、笠寺一帶買大醬,甚至再次跑到安詳和刈谷城一帶。請借給我四六個機靈的夥計。」他將賬簿翻開,手裡彆扭地握著筆,「究竟借用哪些人?我要記下他們的名字……」
「好吧!」梁田政綱緊緊地注視著籐吉郎好一會後才最終答應道。
「對了。即便戰爭已經開始了,直到戰火逐漸燒至尾張邊境,他們都要必須積極地四處繼續購買大醬。」籐吉郎繼續補充道。
「啊?」
「戰爭爆發後返回。正因如此,一般人可能在回來之前就已丟掉性命。所謂機靈的人……就是想讓他們瞭解箇中的情況,你可明白?」籐吉郎開始教訓起梁田政綱來。
梁田政綱閉上嘴,緊緊盯著他。他猶豫不決,是因為眼前這小個子特別討織田信長的歡心,比誰都更瞭解織田信長的心思。
「大人無須過多考慮。只要挑選那些機靈的、能從領民處購買到大醬的、可以在戰爭爆發後平安回來的人即可……」說著說著,籐吉郎額頭上逐漸堆積起皺紋,他笑了。「大人在諸位將軍中言語最是謹慎,我才來拜託你。」
梁田政綱沒有回答,向前湊了湊,「是偽裝成買大醬的眼線嗎?」他現在才明白到這些人的作用,他甚至還醒悟到此前主公為何大肆購買大醬了。
籐吉郎擺了擺手。「買大醬就是買大醬。」
「好吧。我給你六個人。」
籐吉郎只傲慢地點點頭,並不致謝:「總有一天,這些出類拔萃的人會派上大用場。我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他翻開賬本,用奇怪的姿勢握住筆。
「木造重忠、根來太郎次、橋場正數、安井清兵衛、田端五七郎、向井孫兵衛。」梁田政綱一邊說。一邊定定地看著籐吉郎握筆的姿勢。強忍笑意。語氣如同重臣一般傲慢的廚房頭兒。居然是個連人名都不會寫的不學無術之徒。這傢伙究竟什麼來頭?
就在梁田政綱百思不得其解時,籐吉郎口若懸河:「如今時勢變了。過去的那些所謂學問已不再適用。被那些過時的學問深深束縛,就會因負擔太重而寸步難移。所以,我堅定地認為,我便是學問。你馬上叫那六個人前來此處。」
梁田政綱一時無言以對,這個廚監,好像已經將他當成家臣或屬下了。但不可思議的是,政綱並未因此感到多麼氣憤。
籐吉郎離開梁田政綱住所時。已是晚戌時四刻了。但他並不在意,對借給他的六個武士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家臣,要按照我的指示行事。」他的口吻像是在教訓兒子。
「大人請放心,我等自然會辦好你交代的任務的。」六人當中為首的木造重忠當即說道。
說來也是巧合,在加入織田家不久後,他先是負責看守城門,後來又被入梁田政綱的麾下,成為織田家的偵番了,這正好為他在城外與羅氏家的情報閣人員聯繫。
對於這一次今川義元的上洛。主公政良也是甚為關注的,羅氏家在此期間也已經有所行動。至於他本人,按照主公政良的命令,那就是無須去考慮羅氏家的情況,而是徹底將自己看做是一個織田家的人,全力為織田家做事。這一次,他將暗中借助羅氏家情報閣在東海道的力量,借助自身的身份,全力為織田家提供情報。
六人與籐吉郎匯合後,在籐吉郎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織田家重臣林佐渡的住所。林佐渡的住所也在三道城內,大門十分壯觀,門禁森嚴。
一棵古松遮住大門,聽得見貓頭鷹的鳴叫。木造重忠與籐吉郎聽到那叫聲,不禁都笑了,木造重忠想到表情嚴肅的林佐渡竟有些像這貓頭鷹,而這隻貓頭鷹一直認為自己是織田家的中流砥柱。
「有人嗎?」由於眾人都知道松樹下站著守門人,所一旁的籐吉郎當即高聲向裡叫道。
守門人吃了一驚,走過來問道:「什麼事?我們主人已經歇息了。」
「廚監木下籐吉郎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告訴你家主人,立刻通報進去。」聽到這話,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了進去,不一會兒,又踉踉蹌蹌跑了回來,打開門讓籐吉郎進去。
「都進來!」籐吉郎昂頭挺胸,帶著木造重忠六個人走了進去。此時,林佐渡已站在台階上等著他,表情嚴肅,以保持在下屬面前的權威。
「猴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林佐渡故作不耐煩地問。
只見籐吉郎大大咧咧施了一禮,「廚監木下籐吉郎,即日起去買大醬,馬上要出城,前來辭行。」
「又買大醬?誰的命令?」林佐渡瞥了一眼籐吉郎身後的木造重忠等六人。
籐吉郎高聲答道:「木下籐吉郎乃織田信長大人的家臣。」
「你?」林佐渡哼一聲,「主公和你真是一對好搭檔!此前不是已經買國大醬了嗎?難道大醬匱乏到又要非得夜間出城購買?」
「對。刻不容緩。如果守城戰開始,就來不及了。」
「守城戰?誰說的?是主公嗎?」
「我不便明言。總之此事不容耽誤,請吩咐開城門。告辭了!」
林佐渡表情嚴肅地注視著轉身離去的籐吉郎,半晌不語。猴子既然說出這種話,肯定是因為主公已經透露出類似的信息,想到這裡,年近五十的林佐渡像是聽到了織田家崩潰的巨響。他喃喃道:「為何不暫且向今川家稱臣,伺機東山再起呢……」
這時,傳來籐吉郎得意揚揚的嘹亮聲音,「守門人辛苦了。把好門戶啊!」
在一旁作為旁觀者的木造重忠在見到如此情形後,心中不由得想道,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任何大名的家臣都會分裂為主戰派和求和派。織田信長雖不以為然。許多重臣卻已經為此憂心忡忡。
織田信長認為此戰不勝即亡。而求和派仍覺得有第三條路可走,即暫向今川家投降,以保全根本。在木造重忠看來,籐吉郎似乎知道林佐渡是求和派,便特意造訪他的府邸。
「有這樣一位主公,還真是令人頭疼阿!這樣的家族也並非是一個強大的家族阿。相比起來,還是自家主公更加優秀阿,也就是如此優秀的主公的帶領下。本家才成為了如今九州、西國地區的霸主了吧。」
就在木造重重暗自感歎之時,這一邊,在出得門來後,籐吉郎卻忽然捧腹大笑,「林佐渡聽說要進行守城戰,額頭皺成了一團。說我是猴子,那他就是癩猴子。哈哈哈!」
聽到籐吉郎肆無忌憚的笑聲,木造重忠六人不禁面面相覷。出了木造重忠外,其餘無人都已經困惑不解了:大人為什麼答應這樣的人,讓我等為其跑腿呢?
到了足輕武士所居長屋附近。練馬場前的櫻樹林時,六人當中的根來太郎次終於忍無可忍。於是開口道:「今天夜間就出城去買大醬嗎?」
「不。」籐吉郎輕輕搖了搖頭,「不。今晚就在我房內慢飲一杯吧。」
「阿?難道剛才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告訴林佐渡大人,是在撒謊了?」
「不,如是撒謊,那在下豈不成了戲弄家老之人?不過,雖不是撒謊,倒可迷惑他一番……你叫根來?明日就從城下開始,收購大醬。」
「據在下所知,此前大人已經與木造眾忠等人已經購買國一次大醬了吧?恐怕領民家中此時儲備的大醬已經不多了,若是再次購買,而他們又不賣,是盜還是搶?」
「胡說!誰不知織田信長大人治下的尾張國路不拾遺?前來做買賣的諸地商人都說,天下只有尾張領民可以夜不閉戶。你們認為織田信長大人會允許你們行盜搶之事?」
「但如果他們將大醬藏起來不賣,該如何是好?」
「哼……你們可到下一家去。總之,這次行動極為機密,今川家就要前來攻打,織田信長大人已經決定守城而戰。但你們也可以洩露此行的目的。」
「阿?洩露如此重大的機密?」
「但你們不可大肆宣揚,要神秘些。」
除了早已經知道收購大醬的真正目的的木造重忠外,其餘五人好像終於意識到了此行的目的,相互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我們就覺得心裡明快輕鬆多了。城下結束後,該去何處?」
「那古野、古渡、熱田,再從知多郡進入西三河。你們就說大醬在守城戰時可能會派上用場。」說話之間,他們已到了籐吉郎房前。籐吉郎現在的房舍和籐井又右衛門的正好相對。
「上酒!來客了,來客了。」籐吉郎在房前大聲吆喝,回頭看了看六人,開心地笑了。
台階旁邊的屋子是籐吉郎的外廳。走廊兩邊,排列著許多年輕武士的臥房和廚房,盡頭還有幾間屋子。即是說,這裡是帶家室的年輕武士的房間,而籐吉郎卻還是獨身。他打算讓這六個臨時家臣今晚就住在此處。
「有酒嗎?阿虎。」籐吉郎對一個尚留有額發的年輕人道。
那人一臉茫然。「有酒,但沒有菜。」
「你到前面籐井家那裡去,向八重小姐要些菜來。一共六個客人。」
「是。」答話的並不是阿虎,而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武士。
「坐,莫要客氣。我們先商量一下,希望明天一切順利。」籐吉郎將腰中的武刀粗暴地向身後一扔,「可能梁田政綱大人已經對你們說過了,在買大醬途中就會發生戰爭。戰爭爆發後,希望你們能夠依序回到主人身邊。」
「依序?」
「不能一起回來。而且,我希望你們回來時,要向政綱大人匯報敵方大將今川義元當天住在何處,經過哪裡,將去何方。你們定要看清這一切。」
「那麼,首先從哪裡說起?」橋場正數問道。
「在離開知多郡,即將到達西三河的時候開始。」
「只匯報主力的動向,不需注意其他部將的行動嗎?」
籐吉郎簡單地點點頭,「其他人不值一提。一日之內,向梁田政綱大人匯報兩次情況。」
「明白!」向井孫兵衛大聲回答,又鄭重地補充道,「非常清楚。」
「梁田政綱大人能否在這次戰爭中出人頭地,就看你們了。政綱大人或許也要出城作戰,要隨時關注主人……如愚笨到連主人的動向都不知道,哼!」
「明白。」
「不要忘記說是為了據城一戰才買大醬,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你們的性命。」上一次他跟木造重忠外出購買大醬之時也是如此說的。
「為什麼?」根來太郎次問道。
「你們想一想,如果讓敵人知道會有一次攻城戰,在到達清洲城之前,誰還會費力拔刀殺人?」
「原來如此!」眾人終於明白。
「既然這一次任務如此重要,那今川義元所在的那一路軍勢經過地方,就交由在下來負責吧。」這個時候,此前從林佐渡那裡出來以後就一直沒有作聲的木造重忠突然說道。
「嘶!」誰到知道,在這個緊張時刻,越是靠近今川義元所在的地方,那裡的防備越嚴格,危險程度就越高的,現在木造重忠竟然主動申請了這個危險的任務,當即令到其餘五人都不由得發出了一陣驚訝的呼氣聲。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會主動要求,那麼就拜託你了。」籐吉郎似乎早就知道木造重忠會如此做一般,當即大笑著答應木造重忠的請求。
這個時候,阿虎也端出了酒來。酒盛在經常用於野戰的赤鍋中;沒有酒杯,只有幾個碗放在破舊的托盤上。
「來,喝酒。我們馬上就要分別了。」籐吉郎慢慢起身,給自己倒滿一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