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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錢財 文 / 弄雪天子

    「再者說……你就確定,她真的想要脫離這樣的生活嗎?」水華庭的聲音裡並無鄙夷,只是簡簡單單地陳述一個事實,「高家子孫不爭氣,負債纍纍,她若不是見機得快,先自賣自身,來到了倚翠樓,還不知會落到何等境地【門楣第七十一章錢財章節】!」

    「你救了她,要怎樣安置她?把她送回到她的父兄身邊去?豈不是一出狼穴又入虎窩?」

    高閔月這樣出身好,有才有貌的女子,在倚翠樓裡的生活,其實比貧寒之家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她們穿最好的綾羅綢緞,使喚著成群的婢女,用第一等的胭脂水粉,享用的富貴,甚至一點兒不比宮中妃嬪差!

    雖然,她們要去應酬那些往日裡連看她們一眼,她們都會覺得是褻瀆的腦滿腸肥的客人,只要對方有權有勢有財。雖然,她們就是空氣裡的塵埃,卑微到即使韶華死去,旁人也不過惋惜一下,一件兒不錯的玩物的毀損……

    可以說,雖然每一個名妓,都是身世淒涼,都能說出一大堆的不得已,就是有再多的苦楚,真正過慣了這般生活,除了真正意志果決,心思純淨之輩,也多不願意再去柴米油鹽醬醋茶,過普通農婦的日子,有那從良的,也是被高官顯貴買回去做妾,繼續著花瓶般富貴的生活。

    像柳如是,李香君這般的千古名妓,畢竟只是少數!

    也許,只有等到年華老去,晚景淒涼的那一天,她們中的大部分,才會悔恨痛苦絕望……

    「你可要小心,別好心救人,反而沾染一身腥。」

    沐延昭愣了愣苦笑:「那也不能不管……」

    高閔月雖然不是一般妓女,卻也遠不到『士大夫與之交往。並非食其姿色,乃是慕其才華』的地步,若是不管她,等到她年老色衰,就連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只為高建成待他沐家的深情厚誼。他沐延昭,也不可能看到高家子孫落難。而無動於衷。

    「也罷……我也不問你為什麼非對一落難的商家感興趣,不問,我也猜得出來,既然你沐子羽開口,總要給你幾分面子。」

    良久,水華庭忽然笑起來,「反正我就是天下第一風流浪子,慕美色是常事,多她一個高閔月。也無所謂,只是,其他的……」

    「其他的你不用管。」

    沐延昭心下歎息,以前為了高家子孫的安全。沐家不敢光明正大地施以援手,現在,高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不用考慮太多,恐怕至此之後,也許尋常百姓依舊懵懂,但凡是消息靈通的,都會知道高建成高老爺子和沐家交情匪淺……

    早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當初就不該聽老爺子的遺言,第一時間就把高家一家子接往涯州安頓……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看著水華庭多少帶了幾分疲態的臉龐。沐延昭苦笑,自己又給他添麻煩了——沐家和豐朝的關係越來越緊張。水波的處境,怕也會變得很艱難,有心人要做文章,正愁沒有把柄,自己卻害得華庭主動將把柄往外遞送。

    「你別感激我,若是有一天,在殺場上兵戎相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你也不要……」水華庭忽然莞爾一笑,「不過,我還能手執三尺青鋒,裝裝樣子,你一文弱書生,在後面調度籌謀尚可,戰場上怕是見不到你。」

    這是實話,雖然外表看來,水波比沐延昭更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但他的騎射功夫,在整個豐朝顯貴中,絕對算是頭一號【門楣71章節】。

    沐延昭也不是純粹的書生,也能拿得動弓箭,但與水波比,就相當不夠看。

    「……高家子孫們落到現在的局面,裡面固然有中書令陳昊的手筆,可恐怕還是高家的子孫不爭氣所致……陳昊那人向來不把此等小人物放在心中,他絕不會輕易自降身份,和落魄之人計較,恐怕不過是有人為了巴結他,自作聰明地整治高家罷了。」

    水波瞇了瞇眼,他並不看重高家,就是高建成還在時,他就覺得高家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分聰明之處,此時心甘情願地趟渾水,也只為沐延昭一人。

    沐延昭心下苦澀——高老爺子一生英雄,卻沒想到,後繼無人!

    「不說這些無聊話題,我們喝酒。」水華庭親自執壺,給沐延昭倒滿酒,「今日不醉不歸。」

    沐延昭點頭,他極喜歡喝酒,可自從身擔大任以來,卻從不曾暢飲過,今日舊友重逢,尚不知來日是否還有,再見知己的機會,他也只好捨命陪君子。

    倚翠樓的酒,清醇可口,後勁也足。

    三杯酒水下肚,水華庭已經醺然,挽住沐延昭的手臂,目光迷離——兄弟,你可知道,我是何等的羨慕於你,就算明知你的生活是驚險萬狀,但你能遵從自己的意志,心甘情願地去完成你的大業,只這『心甘情願』四個字,就足以讓陌陌紅塵中飄搖的我輩,羨慕萬分……

    …………

    其實,高家的家事鬧得挺大的。連涯州的街頭巷尾,都有風聲流傳。

    高老爺子畢竟是薛郡第一的大豪商,豪富之名,傳揚天下,其為人仗義,樂善好施,是了不得的大善人,雖然現在高老爺子被朝廷安了一個『通敵叛國』的污名處死,可如今朝廷的言語,卻是連一般升斗小民也不肯信。

    他雖死亡,人們多多少少還是要關心一下高家的命運——只可惜,高老爺子的子孫,實在太不爭氣,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真有愧於他老人家的教導!

    夜,月上樹梢,屋內,燈火通明。

    路三娘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身小衣裳,翻來覆去看了良久,還是覺得自己手藝生疏了,當年還是閨閣少女時,手藝到比現在好得多。

    她歎息著放下手中的小衣裳,一抬頭,就見自家小娘子趴在桌子上發呆,不覺奇道:「小娘子,今兒是怎麼了?陳郡主留的功課很難?」平日裡這個時候,自家小娘子早就完成功課,不是讀書,就是,教那幾個小丫頭算賬習字兒,哪像現在這般,無精打采,落落寡合……

    寶笙和寶琴已經給她換過兩次茶水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位仁慈長者的去世,心裡煩悶罷了。」顧婉笑了笑,飲了一杯冷茶,平復了略微紛亂的心緒。其實,她不認識高建成,以前對那位高老爺子的死,最多也就和大多數平民百姓一般,發出一句天不假年的感慨,可自從和沐延昭關係日深,漸漸的,那個男人所關注的一切,她也會不自覺地關心。

    「長者?」路三娘詫異。

    「三娘可知道高建成高老爺子。」

    「自然是認識的,高老爺子名滿天下,誰人不識?」路三娘眉眼間,也帶出幾分恍惚,「說起來,我還和高老爺子有過一面之緣,那一年,享城發生瘟疫,老爺子運送了一批糧草藥物來,那時先夫正為災民頭痛,聞之大喜,便設宴相請……那時,高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卻身體健碩,步步生風,著實英雄了得。」

    路三娘想起當時的事情,不覺一臉懷念,那時,她相公才至涯州,正是風華正茂,滿腔抱負,當時的程明,大約也懷著為百姓做一番事業,自己還能青史留名的心思吧,只可惜,權貴腐人心,沒用多久,她曾經心心唸唸的夫郎,就像變了一個人……

    這麼一遲疑,路三娘也猜出自家小娘子為何感慨:「我也聽說了,高老爺子的大公子病逝,兩個小公子,老爺子在時,也是平庸無能,到還沒有看出不妥,這老爺子一去,他們到開始縱情聲色,沉迷賭場,真是有辱門風,老爺子泉下有知,大約也會痛心疾首吧。」

    豈止是高建成不能瞑目,怕是沐七公子,也會頗為心痛!

    顧婉歎了口氣,這幾日街頭巷尾都傳遍了,說是高老爺子的二公子,三公子欠下高利債,還想要賣了長孫女高閔月,結果,高閔月一氣之下,居然賣身青樓,算是毀去了高老爺子一生的清譽。

    兩位公子氣急敗壞,可卻得罪不起倚翠樓,只能任由整個高家老宅被洗劫一空,掘地三尺。

    最後,還有人放下話來,要是一月之內,高家還不上債款,就讓高家從此絕後!

    這些消息流傳之前,沐七公子忽然逃婚而去,說這裡面沒有牽連,顧婉也是不信的——高家兩個公子欠下的債款,聽說已經有近百萬,沐七公子能拿得出這麼多的銀子嗎?沐家現在,也正是缺錢的時候吧!

    「錢財乃身外之物,可要成就大業,沒有錢財萬萬不行呢。」顧婉撐著額頭,默默計算了下自己家的餘錢……家裡的土地還沒有產出,點心鋪子掙回來的銀錢,到多貼補給佃戶了,到是沐家給的分成,到還餘下不少,能活動的,居然也有五萬兩。

    可這區區五萬兩的銀子,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顧婉瞇了瞇眼,娘親留下來的嫁妝,她是不願意輕動的,可自家師傅,貌似也說過,早給自己準備了壓箱底的嫁妝銀子,足有十萬兩,還打造了許多珠玉首飾,林林總總,加起來怎麼也能值二十萬兩——當時她說什麼也不肯要,天底下只有徒弟孝敬師傅,哪有要師傅銀錢的道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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