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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後宮攻心計 205 相濡以沫 文 / 阿襲

    205相濡以沫

    如果不是他大喊一聲官生,我不會相信他已經記得我。

    整個人只是愣怔在原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雋桓激動地搖著我的肩膀:「朕明明已經救你回來,你為什麼還要無緣無故離開?知不知道朕找得你好苦?」

    「皇上……」這一刻終是再也忍不住了,潸然淚下,緊緊撲到他懷裡,「皇上,你終於清醒過來了!」

    雋桓被我這突然地舉動有所驚到:「你……這是怎麼了?」

    他看到身後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芳華,驚駭:「這是怎麼回事?」

    雋弦在他身後道:「皇上的蠱已經解除,這會子應該能夠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吧。」

    「朕……」雋桓搖了搖頭,「朕的腦子一片混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不要急,慢慢想。」

    聞言,雋桓開始安靜下來,我扶他坐下,他雙手抱著頭,表情沉重。

    過了片刻,他驚然:「官生,雋弦,朕……朕……」又看了看已經停止呼吸的芳華,神色驚駭,「她……」

    雋弦溫聲道:「皇上先前被的德妃下了蠱,失去了對皇后娘娘的記憶。如今連德妃也……」

    「怎麼會這樣?」雋桓難以置信,「德妃竟然對朕下蠱?可……她不是懷孕了嗎?」

    奶娘抱著芳華的孩子上前:「皇上,這是德妃娘娘誕下的皇子。」

    雋桓一下子難以接受,愴然痛喊:「噢不。朕不敢相信這些……」

    雋弦在一旁道:「德妃生前口口聲聲說是有人對她下蠱了,莫非還有更高深莫測的人不成?」

    官依?官依!

    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從雋桓緊握的手中掙脫出來,直奔驛站。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親妹妹官依會耍盡手段對付我。

    驛站裡,我一直喊:「官依!官依!」她的臥房裡空無一人。

    心下一沉,立刻又喊:「尹俊生!尹俊生!」

    也沒有他的人影兒。

    雋桓和雋弦憤憤跟在我身後不斷喊:「官生,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

    我發瘋似的不斷找他們兩個人:「到底去哪裡了?到底去哪裡了?」

    天開始下雨,初秋的細雨,纏纏綿綿,攪人心思。

    「你看!」雋桓指著原處,「人影!」

    我倏地轉過頭,之間細雨微蒙的雨簾裡有掙扎的人跡。

    「官依!」雖然距離甚遠,我卻一眼認得其中有一人是官依,我慌忙跑下樓梯,縱身上馬。

    雋弦一把拉住我的韁繩,神色緊張:「官生,你到底想怎樣?你發現了什麼?」

    「雋弦!我不信!我不信!」我流的不是淚,而是心裡的血,「我不信那個人回事官依!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無論如何我寧願相信這是芳華的滿口胡謅!」

    雋弦手一鬆,趔趄幾步:「是她?你說謀害德妃的人是……是官依?」

    我不斷搖頭,淚雨紛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可是我的妹妹。」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背,我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冰涼無比,他的嘴唇慘白:「我和你一起去。」

    他與我一起策馬飛奔,直衝原處的身影。

    身後是雋桓快馬追逐。

    雨,開始越來越大,人心,越來越悲愴。

    馬兒跑得很快,距離官依和尹俊生越來越近。

    遠遠的,就聽見嬰孩啼哭的聲音,我的心跟著糾結起來。雋弦也有所觸動,大聲一喊:「官依!官依!」

    前面原本還在糾纏的人影在聽到雋弦的聲音後停下來。

    尹俊生先回過頭來,大喜:「你們來了!」

    我剛想張口,卻發現他的雙手已經被麻繩捆綁住,胸口已經血跡斑斑。

    尹俊生生怕官依先開口說話,大聲一喊:「你們說的德妃根本不是真正的幕後主事者,她才是!」

    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我渾身發冷。

    官依始終沉默著臉,很安寧,並不慌亂。

    雋弦先下馬,我隨之也跟著他下馬。

    兩人亦步亦趨靠近官依和尹俊生。

    距離數十步,官依突然開口:「看來芳華最後還是說了。」

    「不。」我的聲音輕的自己也聽不見,「不,官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會是你。你是我的親妹妹,你怎麼會對芳華下蠱從而讓她來害我和皇上?不,絕對不是你。」

    尹俊生大喊一聲:「皇后娘娘你不要再講這些姐妹情深的話了,真正下蠱的人的確是你妹妹陶官依!」

    我哀求似的看著她:「官依,告訴我,芳華說得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官依沉靜地看著我,面容安詳,聲音冷沉:「不,是我。是我做的。」

    我狠狠地掐著自己的肉,直到感覺到肉痛才知不是夢。

    這時雋桓也已經感到,他下馬來,官依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繼而冷笑起來,冷中帶著深深的悲慼:「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尹俊生,我的計劃堪稱天衣無縫。」

    我整個背脊像是被冰凍著,連心都是戰慄的:「為什麼?」

    官依仰天,雨水落在她細嫩的臉頰上,她悵然:「同樣是姐妹,為什麼皇后會選你入宮而不選我?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做皇上的妃子嗎?因為不願意跟你共侍一夫,所以我要從你手中搶那個你愛的男人,就是安王。」

    「難道在你心裡就是這麼對待雋弦的?」

    官依勾起唇角,露出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我有想過要好好愛他,此生不離不棄。可是他……他從未對我敞開心扉過!」

    雋弦的聲音亦在顫抖:「官依,你在說什麼?」

    官依譏諷道:「你以為你是好人?不,雋弦,你最最懦弱,當我姐姐變心愛上皇上,你甚至不敢說個不字。你以為你跟我隱居大理就是愛我麼?噢不,別以為我是傻瓜,從頭至此,你的心根本沒離開陶官生。」

    雋弦正色:「我對你,對德兒,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官依不禁反問,「真心實意你還心心唸唸這她?每一次只要事關陶官生這三個字,你會毫不猶豫出身相助,我太瞭解你,你一直都愛著姐姐,我和德兒在你眼裡永遠不是最重要的!」

    我掩臉而泣:「那你為什麼要藉著芳華來對付我?」

    「因為她愛皇上,愛的深厚,愛得發狂!」官依哈哈大笑,「我想不通,同樣是女人,一個是你親生妹妹,一個是你多年的閨中密友,為什麼我們愛的男人全都只愛你一人?我恨!」她陰鷙的目光令人感到恐懼,「我要藉著她的手,來對付你和皇上。我要你嘗受被人拋棄的滋味,我要讓你永遠都見不得光!」

    我忍不住倒下來,倒在泥濘中,眼淚無法化解我絲毫悲傷。

    雋桓跑上來,一把抱起我:「官生。」

    我的喉嚨彷彿被什麼堵塞了,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天昏地暗,生不如死。

    雋桓緊緊抱著我,對著官依道:「朕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哈哈哈……」官依仰天長笑,笑得人害怕,最後笑變成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大雨開始磅礡。

    雨滴打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寒冷越來越深。

    官依似乎感受到什麼似的,從簍筐裡抱住德兒,緊緊擁在懷裡,臉頰相貼:「我的孩子。」

    雋弦走近她,伸開臂膀抱住官依和德兒:「是我辜負你了。」

    官依道:「如果他們全死了,那就只有我和你,還有德兒。你會是皇帝,我會是皇后,德兒會是太子。天下太平。」

    這才明白,原來官依想要的生活,就是我們全都死了,只留下他們一家三口,一統江山,江山,男人,孩子,地位,都在她手裡,享受至尊榮耀。

    我從來不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從來不知。

    雋桓捧著她的臉蛋:「你愛我,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而去害人,尤其是害你親姐姐。當初為了能夠讓我娶你,你知道你姐姐費了多少心思嗎?二皇上也從未虧待過你,你這樣,情何以堪。」

    「我父親,就是死在這個狗皇帝手裡的!」官依仇視這雋桓和我,「而姐姐你竟然還愛上他!」

    雋桓沉聲道:「你父親的死,與朕的確有關,他的去世,朕也十分沉痛,因為他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你說什麼?」官依顯然難以自信,「父親是你的左膀右臂?」

    「是。」雋桓直言,「有些事不便告知天下,但是從你們陶家通往海棠齋的秘密通道,就是由你父親全權負責的,。試問,朕又怎麼會害他呢?而且,當初傳言朕要納你為妃不過是朕對你姐姐的威脅,她為了不讓你進宮受委屈,的確飛了很多心思。」

    官依一臉的難以置信。

    「一切都錯了。」我渾身無力,難以思考,只是看著官依模糊的臉龐,「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做了多大的錯事啊!」

    雋桓說:「只要你願意悔過自新,朕看在雋弦和官生的面上願意既往不咎。」

    「不……」官依仰天痛喊。

    尹俊生道:「來不及了!沒有機會了!」

    「什麼意思?」

    尹俊生道:「官依她……」

    血從官依的嘴中噴湧而出,這樣的情景,在芳華身上也一模一樣發生過!

    「官依!」我們紛紛上前,德妃被尹俊生抱在懷裡,我,雋弦都抱住官依:「你怎麼了?」

    官依深情地看著雋弦,難以言語。

    尹俊生道:「這種連環蠱,期間不能有人被救治,如有一人痊癒,則下蠱者必死無疑。如今皇上已然痊癒,二官依作為下蠱者……自然無生還機會。」

    「官依!」

    「妹妹!」

    我和雋弦只是大喊。

    官依不斷摸索著手,雋弦會意,伸手與她十指緊扣:「我在,我在你身邊。」

    「我……」官依的目光艱難地轉向尹俊生抱著的德兒,「我……」

    雋弦悲痛道:「我說過我不會辜負你和德兒的,以後也不會。」

    那一剎那,官依釋懷,寬慰一笑。

    雋弦緊緊抱著她:「官依……官依……」

    我的手指冰冷,卻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揭開謎團,卻不是我們任何人所願意看見的。

    芳華死。

    官依死。

    他們的孩子都留在宮裡。

    雋桓已然回宮處理這一年來拖沓下的政事,雋弦則回京協助。

    我帶著芳華和官依的骨灰離開了京城,去了之前在大理居住的山上小屋。尹娘和尹俊生時常來看我,給予我方便。

    我不知道死去的人是否還有意識,只知道我們活著的人無法從這麼多的事情當中轉圜過來。

    雋桓,雋弦,我,大家都需要時間來忘卻這天大的悲痛。

    一年後。

    尹娘幫我洗著一頭的黑髮,尹俊生在一邊看了不由道:「你打算什麼時候下山?」

    我輕輕一笑:「怎麼了?」

    他嗤鼻:「每天來看你要走很多路,很累的。」

    「你可以不來。」

    尹俊生從上面低頭看著我:「可是我娘每天要來看你啊。我在想什麼時候可以換個人來照顧你。」

    我莞爾:「短期內估計沒有人了。」

    「如果我說有呢?」

    我驚疑:「什麼意思?」

    尹俊生笑笑,轉身走了。

    我剛想喊住他,一雙手撫上我的頭髮:「記得你曾經說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心一抖,不敢回頭,害怕是夢。

    他湊近我的耳畔:「晚秋,德妃的孩子,還有官依的孩子,全都養在宮裡。就讓我陪你相忘於江湖,好否?」

    我的喉嚨酸澀:「那你呢?」

    「所有的一切都交給雋弦。」

    我不語。

    他俯視著我,目光湛如星空。

    我輕輕一笑,表示默允。

    他低下頭,吻上我的嘴唇。

    那一刻,我真的相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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