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烈愛宮焰 第五十六章 效力 文 / 朵畫
第五十六章效力
李玉永遠是北越消息最靈通的人,當這日,他進宮稟報完其他事,告訴夜騏:「陛下,娘娘最近,只怕要小心。」
「怎麼?」夜騏心中一凜。
「有人已經去過娘娘家鄉,查她的來歷。」李玉笑笑:「甚至還有人,已越過邊境,前往大驪追根溯源。」
「他們好大的膽子。」夜騏一拍桌子。
「後宮之中,若是只有一人,那麼這人必定成為各方的箭靶,無可避免。」李玉望著夜騏,語氣雲淡風輕:『不過也無妨,您可以借助大驪的朋友,掐斷消息的源頭。」
夜騏微怔,隨後笑起來:「李玉,大概北越所有人的**,在你眼裡,都不算**。」
李玉也一笑:「這不過是臣職責內的本分。」
「好。」夜騏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我的身邊,正需要有你這樣一個人。」
李玉眸光閃動:「定當效力。」
「他那裡,最近有無動向?」夜騏又問。
李玉嘴角微挑:「除了每日中午服過百蟻丸,會高興一陣之外,倒是安靜。」
百蟻丸,顧名思義,食之能令人感覺百蟻噬心,那人,自然會「高興」。
夜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李玉,我一直想知道,你與他,是否有過節?」
他隱隱覺得,李玉對皇帝,似乎有種不動聲色的殘忍。有兩次,他都撞見,李玉悠然地站在冷宮的窗格外,欣賞裡面被折磨的皇帝。
可李玉,只是淡淡地笑:「沒有。」
夜騏不再追問,這個人,將來也是他最有力的盟友之一,同樣需要保持好分寸和距離。
「找機會,接近他。」夜騏搭在李玉肩上的手,用力按了按。
李玉點頭,隨即告退。
他走後,夜騏叫來了魑魅,吩咐了三件事:
一,將蘇淺身邊的人,全部換掉,小心謹防。
二,去琴雅家鄉,立刻將琴家夫婦藏匿到其他安全隱秘的地方。
三,立即聯絡大驪帝都的掌櫃,讓他去找封璃,暗中將所有前去打探的人滅口。
魑魅聽令離開,夜騏獨自坐在宮中,看著四面的金碧輝煌,輕輕歎了口氣。
他本來只想給蘇淺平靜安穩的生活,可是現在,又不知不覺,讓她陷入風浪的漩渦。
而且目前,人心尚未歸攏,他暫時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懲治那些針對她的人,以免破壞安定。
真的是委屈她了。夜騏的眼中,滿是內疚……
當帝都的掌櫃接到飛鴿傳書,立刻前往夜騏和封璃常去的那個酒館。
過了兩個時辰,封璃匆匆趕來,見著掌櫃,客氣地拱了拱手,說別來無恙。
當初鳳歌流產,幾乎都是由掌櫃醫治,之後的某一天,他再去那個宅院的時候,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他明白,封璃已經帶著鳳歌離開,便從此再未聯絡過,直至今日。
「王爺,我家主子,有事請您幫忙。」掌櫃拿出那封密信。
封璃接過,當他看完信的內容,不由皺眉:「有人要對付蘇淺?」
「是。」掌櫃歎氣:「主子不願封妃,以致於矛盾都集中到娘娘身上。」
封璃笑了笑,有些動容:「他對她,倒也真的情深。」
就算換了他自己,也未必能在登位之後做到,六宮無妃。
「主子現在很擔心,那些人查到娘娘的身世來歷,會對她不利。」掌櫃憂心忡忡。
「讓他放心,我明白。」封璃點頭。
蘇淺的身世,自然不能讓任何外人知曉,那其中,包含著太多隱秘,就算夜騏不囑托,他也照樣會將那些妄圖探究的人,全部處理乾淨。
「我不便在此久留,先告辭。」他起身。
掌櫃恭送他離開,自窗口看見他的身影,很快在樓下的人潮中湮沒……
封璃返回鳳御宮,封玦見他進來,只是抬起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又繼續批閱奏折。
如今他們又再度共同執政,分攤朝中事務,封玦掌管軍隊,封璃掌握民生,至於官吏任免,則是由二人共同商議,倒也能做到相安無事。
而對鳳歌,自那日過後,他們也再絕口不提,似乎之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但今日,封璃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和他說說話。
「大哥。」
封玦隨口應了一聲。
「若是當初,寶珠跟了你,你又奪了皇位,你的後宮,會只有她一人嗎?」
封璃的問話,讓封玦愣住,手中的筆,在折子上留下一個濃重的墨團。
「怎麼突然問這個?」他的心裡,已經開始發疼,卻盡力保持語調平靜。
「我只是在想,或許我們,都太懂得權衡和妥協,所以才失去她。」封璃歎了一聲:「所謂顧全大局,便要犧牲小我。」
封玦就那樣坐著,眼睛盯著紙上那個墨團,許久,低聲說:「我放棄她,並不僅僅是為了,顧全大局。」
「那是何故?」封璃一怔,挑眉問道。
可封玦卻再無回答,起身逕自出殿,只留給封璃,一個蕭索的背影。
封玦一路行至御花園,站在那一樹剛開的臘梅前,激烈喘氣。
任何人都無法想像,在他知道那個秘密時,是怎樣的感受。
如同五雷轟頂,一時之間,人都似乎傻了。
他甚至不敢去證實,就匆匆逃離。
當他再回來時,眼睜睜地看見她被別人救走,亦無法去追。
罷了,什麼都不要再深究,就當是為自己,還留下一個念想。封玦慘笑……
當他從御花園中出來時,臉色又已恢復如常,但他沒有再回鳳御宮,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才進書房,便有人閃身進來。
「有消息了嗎?」封玦問。
來人搖頭:「沒有,但是今日,有人見他去了安泰巷的許記酒館。」
「與何人見面?」封玦皺眉。
「不知,怕他發現,我們也不敢跟得太緊,只過了半個時辰,他便又離開了。」那人也無奈,封璃的警覺性極高,今日若不是事發緊急,只怕他們也追蹤不到。
「繼續查。」封玦吩咐。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沒放棄過暗中尋找鳳歌,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怕反而觸怒封璃,使鳳歌更危險。
來人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來一事:「王爺,最近似乎還有其他的人,也在查訪女王的下落。」
「什麼人?」封玦的眉頭蹙得更緊,擔心那些大臣們私下鬧事。
「幕後之人好像來自北越。」那人的回話,讓封玦大驚反問:「北越。」
「是。據我們的暗線回報,北越人似乎在懷疑,他們的當朝皇后,就是女王陛下。」
「想辦法截斷他們的消息來源,必要的時候……」封玦比了個殺人的手勢,眼神狠絕。
他不容許任何人,去害蘇淺。
她的幸福,來之不易。
當封璃知道封玦的人,也在著力清理北越來的探子,怔忪許久之後,又搖頭淡笑。
她牽動的,永遠不止一個人的心。
既然都是為了她,不如彼此開誠佈公。
那晚,他去了封玦的書房。
「何事?」封玦仍是瞟他一眼,懶得多話。
「找大哥聊聊。」封璃微笑。
封玦的眼中,浮起嘲諷:「你最近,倒是很喜歡找我聊天。」
「沒錯。」封璃頓了頓:「不過都是為了她。」
封玦的眼神沉了沉,放下手中的折子,坐直了身體,招呼下人看茶。
封璃也不推辭,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有促膝長談的架勢。
待茶水上來,封璃慢慢地輕抿一口,神色中,有幾絲悵然:「總覺得明明是一樣的茶葉一樣的水,可是她泡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的香,不知道大哥,有沒有過這種感覺?」
封玦未答,可若仔細觀察,卻能發現方纔他的指尖,有輕微一顫。
他何嘗沒有過這種感覺,不是她泡的茶,覺得淡,不是她磨的墨,覺得澀。
但是,如果注定不能擁有,他也只能,逼著自己適應,再沒有她的人生。
「想必大哥也知道,最近有人在查她的身世來歷。」封璃既已來到這裡,也不打算諱言。
封玦似乎並未對他的話,感到太多意外,只是點了點頭。
「我們必須要讓所有人相信,世上只有一個女王,而且絕不是她。」封璃的眼神,深沉凝重。
封玦也默然。
女王李代桃僵之事,絕對不能讓人知曉,否則會引發天下大亂。
而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任何人,碰觸到那個秘密。
「當年的知情人,還有幾個活著?」封璃問封玦。
封玦一愣,隨後避開眼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如何知道?」
封璃呵呵一笑:「我相信,父王死之前,必定將那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你。」
封玦端著茶碗的手,頓時用力,指尖開始發白。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聲音悶沉,拒絕再被探究。
封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大哥既然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但事關於她,大哥一定要盡力,將凡是不利於她的人和事,都毀掉。」
封玦依舊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也罷,我們換個輕鬆些的事兒聊聊。」封璃半垂下眼瞼,臉上的笑容輕描淡寫:「比如鳳歌。」
封玦一愣,冷笑:「這算輕鬆的事兒麼?」
「鳳歌與你,已並無關係,怎麼不輕鬆?」封璃放鬆地靠進椅背:「等明年,她就能生下我的孩子,到時候你就可以當大伯了。」
這一刻,他雖然在面不改色地說謊,心底卻仍隱隱有絲疼痛。
當初那一幕,至今仍猶在眼前。尤其是鳳歌在聽見封玦叫她名字時的激動,彷彿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屢屢刺進心裡最柔軟處。
鳳歌愛的,始終是眼前這個人。
包括以前的寶珠,愛的也是他。
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幸運,幸運得讓人嫉恨。
「既然這樣,那你便好好待她。」封玦聲音低沉。他現在,只希望封璃不要再傷害鳳歌,她受的苦,也已經夠多。
「那是自然。」封璃低垂的眸子中,浮起一絲冷絕。
他對她,自然夠「好」。
又隨口扯了幾句朝中之事,封璃告辭。
封玦一個人坐在書房中,看著眼前的那碗茶,不知何時,那水面上,彷彿浮起,某個人的面容,可只是微微一蕩,便又消失了。
終是幻象。
過往的愛恨,都是幻象。
他輕輕閉起眼,苦笑不止……
而封璃那天,心情也難以平靜,最終他在寂夜中,來到了他的地宮。
站在空曠陰暗的殿中央,他忽然想大喊大叫,將心中的憋悶,發洩一空。
但是他最終,選擇了另一種發洩方式。
當他走進那個房間,躺在床上的人,立刻驚恐地向後縮。
他一步步走近,雙手撐在床邊,對那個人陰沉微笑:「鳳歌,想我了麼?」
「滾,你滾開。」鳳歌尖叫,抓起床上的枕頭去打他。
他任那個枕頭直砸到自己臉上,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就那麼直直地逼視著她。
她漸漸無力,最後在這種逼視下,幾近崩潰:「封璃,你殺了我吧。」
「我怎麼捨得呢?你這麼美的妙人兒,以後還有可能是我奪江山的好幫手,殺了你,那我該多傻。」封璃冷笑著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讓她覺得疼痛。
但她知道,這還只是開始。
果然,接下來,他便殘酷地命令:「脫衣裳。」
此刻的她,已兩眼無神,手麻木地一顆顆解開扣子。
外衫,中衣,肚兜,一件一件,散落在床邊,她如同一尾被剝盡了鱗片的魚,瀕死而絕望。
他冰涼的手,從下巴移開,往下滑至頸上,又是狠狠一掐:「你的脖子真細,我又想起那一天,就這樣拎著你飛奔,感覺真美妙,好想再試一次。」
她仍舊只是木然地望著他。
反正,她永遠也逃脫不了,不如承受。
等有一天,他把她活活折磨死了,她也就解脫了。
他的唇隨後也落到她的身上,也那樣冰涼,每挪動一寸,身體便彷彿多一寸被凍僵。
現在他對她,已再無溫柔。
當舌尖抵達那處柔峰的頂端,只是輕輕一卷,接著便是狠狠地一咬,似乎只有將她咬碎,才能解心中之恨。
他鬆口時,蓓蕾已被虐待至滲出血絲,但她沒動,也沒哭,只是雙眼空洞地看著灰濛濛的帳頂。
「告訴我,每次我進入你身體的時候,你在想誰?」封璃又想起白天,面對封玦時的嫉妒,心中再度升起恨意,伏在鳳歌的耳邊,低聲問道。
鳳歌不答,如同死了一般。
下一刻,他眼神一沉,猛地刺入,沒有半點憐惜。
無愛的身體,乾澀緊致,每一次抽動,都彷彿能將人撕裂。
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只是直挺挺地躺著承受,當自己,是一具尚餘溫度的屍體。
封璃又怎肯就這樣放過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手裡,多了一顆鮮紅的藥丸。
「吃了它。」他唇邊的笑容邪惡。
她逆來順受地張嘴吞下。
不多時,熟悉的潮熱,便迅速在體內蔓延開來。
他給她吃的,是媚藥。
他要的,便是她如同貪婪卑賤的奴,向他索歡。
只有將她侮辱到最極致,才能讓他滿足。
她懂,在心中狂笑,雪白的胳膊,卻無法自控地纏上他的脖子,唇已經貼了過去。
他卻故意退開,不讓她碰,她只得繼續追逐,以解身體難耐的焦渴。
淚已經流了出來,可她的臉上,卻依然掛著妖媚的笑容,甚至說著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艷語,勾引他,誘惑他,只求他能不要讓自己的軀體這麼痛苦。
至於靈魂,反正已經毀滅,便無所謂了罷。
他就這樣折磨她,可是卻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時,在折磨自己。
他常常恨她,為什麼要在自己以為得到愛的時候,又殘忍地將自己所有的希望撕碎。
所以,他要加倍殘忍地還回去,讓她對人生,再無希望。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太渴望愛,所以人家給他一分愛,他便想還十分。
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脆弱得接受不了背叛。
他更加瘋狂地撞擊她的身體,自己的心,也彷彿被回彈的力量,擊碎……
當呻吟終於停止,她如同破碎的布偶,蜷在床角,他靠在床頭,冷冷地看著她的滿身傷痕,嘴角一勾:「鳳歌,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原本的高貴,被我踐踏了?」
她只是閉著眼慘笑,指尖死死摳著堅硬的牆壁,把那當成他的眼,他的心肝,恨不得挖成空,瀝出血。
封璃的腳尖,觸到她的腰際,再輕輕一轉,她便又悶哼一聲,手軟軟地垂下,抱住了他的腳。
服過這種媚藥之後,身體的感覺,會特別鮮明,幾乎經不起任何撩撥。
他就那樣用腳尖勾著她,將她拖到自己身邊,挑起她的下巴,和她對視,眼中滿是輕蔑:「其實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個野種。」
鳳歌全身一震,忽然拼盡了力氣,想去扇他的耳光:「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封璃狂笑,陰森的聲音,如半鈍的刀,在人心上一道道地刻:「你真的知道你的父母是誰麼?」
鳳歌此時,已經快被媚藥的效力奪去神智,但她仍掙扎著,虛弱地罵:「你在……胡說什麼?」
可封璃卻大笑著,再度攻入她的身體:「或許等你死的那一天,我會大發善心,告訴你真相。」
又是一場暴風烈雨,鳳歌再無暇,去想其他。
而當她終於再清醒過來時,室內已僅剩她一人。
她又想起了那句話,不顧腿軟,衝到門邊,搖撼著那鐵做的柵欄,發瘋般地喊:「封璃,封璃,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可是幽深的地宮中,除了回音,再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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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北越來此打探消息的人,發現忽然沒人再願意向他們透露一絲半點線索,開始察覺到不妙。
而更為恐怖的是,他們的同伴,一個接一個,莫名其妙地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又一個人悄無聲息地不見了,和他一起的人,驚慌地回到他們在帝都秘密聯絡的地方。
進了那間廂房,他見到的,依然只是那個隱在暗處的背影。
「主子……范四兒他……沒……沒了……」他已經嚇得語無倫次,方纔的情景,實在太詭異。
「怎麼沒的?」那人聲音森然。
「我們明明是同時進的那屋子,可我只是期間內急,便……便先翻窗出來……等我再進去時……他就不在了……」他出恭的地方,和范四相距,不過幾尺之距,可他自始自終,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地上有無血跡?」那人又問。
「沒有,那屋子……乾淨得就好像……根本沒人進去過。」若不是當初他真的是和范四一起進去的,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幻覺。
陰影中的人沉默了半晌,然後冷笑:「范四失蹤,卻放你回來,分明是警告。」
「我……我也奇怪……為什麼我沒被……」他的聲音裡,有隱隱的顫抖,和他一起來的人,現在已所剩無幾,他真怕自己,也會在某個時候,突然消失,再無人知生死。
「你先下去。」那人揮手,他忙退下,只期望這一場噩夢,能盡早結束。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背影卻一僵,突然倒地。
當房中重新安靜下來,那人從陰影中站起,慢慢走出來。
蒙著面紗的臉上,一雙眼睛裡蘊滿血光,陰戾地笑:「越想掩蓋,便越說明背後,有不願為人知曉的秘密,夜騏,我真的越來越好奇,你的皇后,究竟是誰?」
將手中的藥粉,撒到那具屍體上,便見融骨化肉,轉眼間,只剩下一攤水。
而那人的身影,已經不見……
此刻在北越,夜騏正在看魑魅呈給他的,封璃的密信。
信中說目前去大驪的人,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只是為首之人,尚未找到,但他定當盡全力。
夜騏微微鬆了口氣,卻又看見下面的一行字:此次玦也有所助力。
封玦也參與了此事嗎?夜騏的眼神一怔。
也是,有關於她,他自不會袖手旁觀。
他對她,也同樣是真心。
若是當初他不在那個時候離開,或許自己,並無多大勝算。夜騏微微苦笑。
不過無論個中過程如何,最後擁有她的,是你,不是嗎?他的心又放鬆下來,將桌上重要的奏折收好,起身回寢宮。
然而還沒出宮門,李玉卻匆匆趕來了。
「何事?」夜騏低聲問。
李玉附過來耳語了幾句。
「哦?」夜騏眼睛微瞇:「這倒是你接近他的好機會。」
李玉神秘一笑:「先等他鬧夠。」
他們說的「他」,自然是指太上皇。
二人從隱蔽的小路,繞到冷宮的後窗,看見裡面的人,果然如方才李玉所報一樣,正在瘋瘋傻傻地唱曲兒。
穿著女人的衣衫,頭髮上插著釵環,甚至還塗著蔻丹和唇朱,他正甩著水袖,慼慼哀哀地唱:「良辰美景誰人伴,孤月對影空餘歡……」
那音調眼神,倒真是閨怨十足。
夜騏嘴角勾了勾,側臉對身旁的李玉說:「真沒想到,他還有此等才藝。」
李玉抱臂微笑不語,只饒有興致地欣賞。
這時有宮女畏畏縮縮地上去勸太上皇,更深露重,該就寢了。
他卻身子一扭,用那繡帕去擦眼睛:「無郎君相伴,何以就寢?」
那宮女生生打了個寒噤,趕緊退到隔壁的屋子,驚恐地對其他人說:「瘋了,真瘋了。」
夜騏和李玉相視一笑。
他們悄然離開,在路上緩緩前行。
「如何,戲好看麼?」夜騏笑問。
「只怕到最後,他太入戲,難以自拔。」李玉薄唇微彎。
「那就讓他假亦真來真亦假,分不清何時是戲,何時不是。」夜騏的眸底,有深幽的暗光。
李玉眼神瞭然,微微躬身:「陛下回宮歇著吧,其餘的事,不必太勞神。」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夜騏拍拍他的肩膀:「日後我必不會薄待於你。」
「謝陛下。」李玉含笑告退。
夜騏看著他的背影隱沒,才轉過身,慢慢向寢宮走。
他在李玉面前,特意不自稱朕,就是為了告訴他,自己當他,不僅是君臣,亦是夥伴。
他對未來的期許,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北越。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船上,有越來越多優秀的舵手,將來才能經得起狂風巨浪……
當他回到寢宮,蘇淺仍在燈下等他。
「不是讓你先睡嗎?」他伸手為她將披肩拉緊,攬著她坐到床邊。
「看你終日勞累,我又幫不上忙,除了等你回來,還能做些什麼?」她微笑,伸手替他解開外袍。
他看著她低頭時的那抹溫柔,不由得摟緊她。
她卻神色一黯,輕輕推開了他,垂著頭,低聲說:「我的月事……又來了。」
現在,她真的愈來愈愧疚。
他為了她不立妃,可她卻一直無孕,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皇室無子嗣香火,讓他如何向臣民交待。
「淺淺,別急。」夜騏心疼地抱住她:「上次大夫不是說了麼,調理些時,便會好的。」
可她都已經吃了好多副藥了,至今仍無好轉,要怎樣才能不急?蘇淺輕咬著唇半晌,又抬起頭來:「要不你就……」
「不許再提。」夜騏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說過,只要你一個人就足夠。」
「可是我……」蘇淺想辯白。
「沒有孩子,我們可以等,如果永遠沒有,大不了我去別人家過繼,反正我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和抱養的,又有什麼分別?」夜騏擁著她躺倒,惡聲惡氣地命令:「最後一次了,再不許提那兩個字,不然我罰你。」
蘇淺緊緊握住他的衣襟,將臉埋進他懷裡,心中又溫暖又酸澀。
他對她這麼好,她也真想,為他生個孩子,可是,卻偏偏不能如願。
「淺淺,真的別太著急。我相信,上天一定會賜給我們,一個最可愛的孩子,我們現在,只需要耐心地等他到來就好。」夜騏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哄:「乖,快睡,這幾天你本來身子就乏,愈發要多休養。」
當她終於在他的懷中睡去,他的眼神中,卻現出一絲擔憂。
雖然他真的想要孩子,可這事,終究是要看緣分,他也並不十分著急。怕只怕時間長了,那些本來就對封妃之事不滿的人,會拿此事做文章。
蘇淺現在,本就是他們的眼中釘,到時候,定會更加詆毀忌恨她。
那一夜,他久久不眠,第二天便又囑咐魑魅,去遍尋名醫,看有無方法,治這不孕之症。
雖然魑魅行事隱秘,然而這世上,又哪有不透風的牆。
沒過兩天,蘇淺不孕之事,便在宮中傳開,那些宮女,都在背後暗暗譏諷,說她既然明知道自己只開花不結果,還非得獨霸後宮,存心斷了北越的香火。
當這些話傳進蘇淺耳朵裡,她心中難受,卻又不敢告訴夜騏,怕他一怒之下,將長舌之人盡數誅殺,再添事端。
可這些宮人們,與外界也常互通有無,很快,便有朝中大臣,得知此事。
商議之後,居然聯名上書,再度提出立妃的事,此次直指蘇淺不孕,並搬出忠孝之理,帝王之責,措辭激烈。
夜騏在看到那封奏折時,眼神驟冷,差點當場發作。
但如今,蘇淺原本就已被推至風暴中心,若是他此刻鎮壓,只怕更會為她招來橫禍。
他只得強忍住火氣,和顏悅色地安撫眾人,說此事從長計議。
台下的人,見夜騏的態度,已有所鬆動,相互對視一眼,儘是算計得意。
當夜騏下朝,回到御書房不久,李玉來見他。
雖然心中煩悶,但正事依舊不能擱置不理,夜騏沉聲問李玉:「他現在如何?」
李玉微笑:「我今日來,倒不是為了他的事,而是為了封妃一事。」
「哦?莫非你也有親戚姐妹想進宮?」夜騏隨口問道,卻見李玉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冷光。
「呵,不過是玩笑。」夜騏立刻安撫。
李玉的神情,已恢復如常:「此次他們,應是做足了準備,甚至連進宮的人選,都已定好。」
「朕尚未答應,他們也未免太過放肆。」夜騏惱火。
「陛下,若是您不答應,他們或許真的會對娘娘不利。」李玉搖了搖頭:「您畢竟,不能時時刻刻守護在娘娘身邊,防不勝防。」
李玉說話,定非空穴來風。
「可我如果答應讓他們的人進宮,豈非更加陷她於危險?」夜騏反問。
「不一定。」李玉笑笑:「他們之間,也有所爭鬥,所以這些女人進宮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對付皇后娘娘,而是相互爭寵,到時候,矛盾便會分散許多。」
夜騏沉默。
「有時候,迂迴或許比強硬,更有用。」李玉牽了牽嘴角:「當然,這只是微臣自己的想法。」
夜騏默然半晌,轉開了話題:「對了,李玉,你幫我去暗中查明,此次去大驪查皇后身世的領頭者,到底是誰。」
連封璃都尚未摸清底細的人,必定有些手段,他需小心提防。
李玉點頭:「此人行蹤,似乎頗為隱秘,此次好像是直接從西桀進入大驪。」
「西桀?莫非跟夜垣有關?」夜騏瞇起眼。
「極有可能。」李玉躬身:「待我查清細節,再來向陛下回報。」
「好。」夜騏允他告退,心中卻有些隱約的不安。
當初蘇淺被擄,那個韻兒口中,兩次調戲蘇淺的男人,一直沒有找到,連魍魎都不曾在夜垣府中,發現過他的蹤跡。
而之後,夜垣欲逃往西桀,那邊的接應之人,也是神秘莫測,始終只有書信來往,卻不知其真實身份。
他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又究竟是誰……
與此同時,在大驪帝都,封璃亦在為同樣的問題深思。
當初他刻意讓人放范四的同伴回去,其一是為了警告,其二便是想順籐摸瓜,找到其幕後之人。
然而那天當他的人一路跟蹤至那家客棧,卻未找到任何可疑的人,甚至連那個放回去的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此詭異莫測,這個人的來路,必須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