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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卷 鳳御天下 第二十七章 痛苦 文 / 朵畫

    第二十七章痛苦

    那天,蘇淺的精神,一直都是恍惚的。

    她不敢相信,於嬤嬤真的就這樣走了。

    整夜抱膝坐在床上,她不要任何人陪伴,淚水模糊中,總覺得那個慈愛的娘,還會突然出現在門口,笑盈盈地叫自己「淺兒」,會守在她的床邊,為她塞好被角,看著她入睡。

    娘,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丟下我離開。

    我本來以為,可以一直伴在你身邊,做你的女兒。

    過往的那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娘為了她,幾經生死,每次在危難關頭,都是以命相護,對她的愛,何亞於任何一個親生母親。她撫摸著手腕上碧綠的玉鐲,痛哭失聲。

    第二天清晨,她叫來了封玦,說想在寢殿,為於嬤嬤布設牌位,親自祭奠。

    以她現在的身份,這自然於理不合,但封玦還是點頭答應,沉沉歎息。

    他理解蘇淺此刻的心情。她身世飄零,又慘遭滅門。所以於嬤嬤對她而言,已是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當靈堂佈置好,蘇淺閉了寢殿的門,以女兒之孝,為於嬤嬤守靈三日,直至下葬。

    跪在於嬤嬤墓前時,蘇淺已近虛脫,黃白的紙錢,如蝶紛飛,她的淚,也一次次滑落風中。

    最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至微青,才在旁人的攙扶下離開,流著淚屢屢回望……

    而那日夜色降臨,於嬤嬤的墓前,又悄悄來了另一個人,封璃。

    其實白天,他便一直躲在暗處,看蘇淺祭拜,只是不敢現身。

    默站了片刻,他終於還是屈膝跪下。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她是何人。可是她對他,拚死相救,他有種直覺,自己和她之間,一定有某種非常特殊的關係。

    「你究竟是誰?」他望著那墓碑,在心中輕輕地問。

    那碑上,只刻著四個字——母親之墓。

    晚風沉默地掠過這片地方,白幡輕揚,沒有誰知道,逝去之人,還有多少遺憾,未能對眼前人言說……

    夜深了,封璃才起身離開,如今,他已徹底成為一個逃亡的欽犯,抓捕他的告示,貼得滿城都是。

    重新罩上蒙面巾,他前往那座幽冥衛會合的鬼宅。

    然而,直等到三更時分,還是沒有人來。

    他挫敗地咬牙,夜騏啊夜騏,你居然敢毀我根基,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你也嘗嘗我今日,絕望的滋味。

    這的確是夜騏做的手腳,他告訴他們,幽冥衛的聯絡方式和地點,已被朝廷察覺,所以另外改了一套聯絡方法,而且嚴令再到此處聚集,以免被甕中捉鱉。

    因此,封璃現在再怎麼召喚等待,也是徒勞。

    眼看天已快亮,封璃怕暴露行蹤,不敢久留,疾速離開,自隱秘的入口,回到了地宮。

    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暫時竟成了他唯一安全的庇護所。

    但即便是這裡,夜騏也是知曉的,仍需以防萬一。封璃只覺得忿恨到了極點,早知今日,當初他就不該和夜騏當盟友。

    可是,當初的形勢,他卻又只能選擇與之聯手。

    封璃懊惱地一腳踢開當初關鳳歌的那間房,倒到床上。

    眼神四顧,他又不禁想起了鳳歌。

    現在,他也深陷泥沼,只剩下她一個人留在獄中,他們總不至於對她怎麼樣吧?

    越想越覺得煩躁,他自嘲,你如今能保住自己的命都不錯了,居然還記掛著別人。

    眼睛閉上,他逼著自己入睡,腦中卻是紛紛雜雜的畫面,混亂交錯,讓人不得安生。

    良久,他終於放棄,猛地一捶床,坐了起來,眼神陰鷙。

    出了房門,繞過幽暗的走廊,他來到另一間廂房的門外。

    這一次,他直接踹門進去,走近屋內被鐵鏈掉在半空中的人。

    那人在看見他時,眼神一驚,但瞬即又垂下了眼瞼,如死了一般。

    封璃站在他面前,笑容殘酷:「怎麼樣?現在嘗夠生不如死的滋味了麼?」

    那人只是沉默。

    封璃忽然出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肘關節,只聽見一聲輕響,很顯然骨骼已經斷裂。

    但那人,仍舊是一聲未吭。

    「不錯,硬氣。」封璃點頭笑道,一伸手,扯過架子上鋒利的鐵鉤,用尖端在手心裡試了試,微偏著頭,眼中閃著寒光,聲音輕飄陰狠:「好久沒親自使過這玩意兒了,今日手癢,不如就在你身上試試?」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鐵鉤已經猛力揮出,轉眼間,便生生勾下一塊血淋淋的皮肉,那人儘管咬緊牙關,仍不由發出一聲悶哼。

    封璃垂著眸,看血從那鐵鉤上滴落,在地上匯成細流,心中的躁意,終於緩解了幾分。

    看來,自己果真是嗜血的魔鬼。他冷笑,又揮舞著鐵鉤,在那人身上狠狠劃了幾道,才揚長而去。

    待門再度合上,那人才緩緩抬起眼來,目中滿是仇恨……

    而這幾日,在大驪天牢,鳳歌也是寢食難安。

    當時那一幕太震撼,她真的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劫獄。

    看著封璃從牢中逃出,那一刻,她居然感到,自己鬆了口氣。

    曾經那麼恨的人,到了最後關頭,她卻不忍他真的去赴死。

    但對之後的事,她卻再無任何消息來源,讓她心中焦灼,不知最後,他到底有沒有成功逃脫。

    而且……還有那個女人……她不肯承認,自己心底,竟也擔憂蘇淺的安危。

    你真的是被蠱惑了吧?她罵自己。

    蘇淺的那些話,她強硬地矢口否認,卻又不自覺地,在心中猜測其中的可能性。

    若真是……怎麼辦……不,不,不可能。她再一次否定,雙手抱住頭,不敢去深想。

    但是,蘇淺卻又來了。

    當牢門口傳來那聲「聖上駕到」,鳳歌竟覺得,心裡一鬆,她還活著。

    蘇淺走近,鳳歌看見了她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臉色,愣了愣,但沒有作聲,只將臉轉到一邊。

    讓獄監打開牢門,蘇淺走了進去,在鳳歌面前站定。

    「你怎麼又來了?」鳳歌的語氣,極為不耐煩。

    「嬤嬤告訴我,我的母親,是先帝的蘭妃。」她回答,一提起於嬤嬤,眼眶中再次湧起淚水。

    鳳歌的心裡一顫,立刻反駁:「她在騙你。」

    「不可能。」蘇淺淒然一笑:「她不會在臨死前,還要騙我,而且,她從未騙過我。」

    「那她還劫持你?」鳳歌冷笑。

    「她那樣做,一定有她的不得已。」蘇淺的話,不知怎麼,讓鳳歌心頭火起,吼道:「她那樣對你,你還要相信她,傻不傻?」

    蘇淺怔然看了她片刻,忽然輕吐出一句:「你這是在……關心我?」

    鳳歌頓時臉漲得通紅:「誰關心你,少自作多情。」

    蘇淺的眼中,剎那間滑過一絲欣慰,在床邊坐下,低問:「其實,你也在懷疑,對不對?」

    「我什麼都沒懷疑。」鳳歌別過頭去,表情冷然。

    「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蘇淺眼眶一紅,聲音裡帶著哽噎:「所以……」

    鳳歌打斷了她的話:「所以你就妄想,我是你的親人?怎麼可能?別作夢了。」

    蘇淺沒再說話,只是怔怔地望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她這些天,真的已經脆弱到了極點。於嬤嬤的死,讓她本來溫暖的心,再度陷入冰冷的海底。

    誰也不知道,孤單長大的她,心底該有多麼渴望親情。

    「別這樣看著我,我跟你沒任何關係。」鳳歌受不了那樣期盼的目光,煩躁不安。

    蘇淺便又垂下睫毛,只盯著自己的指尖。

    半晌,鳳歌吼道:「你還不走。」

    蘇淺默不作聲,但也沒動。

    鳳歌狠狠瞪了她一眼,翻身躺倒,惡狠狠地說:「隨便你,我要睡覺了。」

    蘇淺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忽然伸手,幫她拉了拉背後的被子。

    鳳歌頓時渾身一僵,又回過頭來凶她:「少在這假慈悲,快走。」

    蘇淺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眼中隱約有淚光在閃動。

    這女人……鳳歌真的是被打敗了,懊惱無奈:「你究竟想怎麼樣?」

    蘇淺終於站了起來,慢慢走出了牢門,卻又忽然回頭,正對上鳳歌的目光。

    「我一定會查清楚。」她語氣堅定。

    鳳歌冷哼一聲,用被子蒙住了頭,心中百味雜陳……

    而無論是於嬤嬤的話,還是鳳歌的反應,都讓蘇淺更加相信,自己和鳳歌,可能真的是一母所生。

    她們的母親,應該就是蘭妃,蘭惜蕊。

    可對於嬤嬤和封璃的關係,她卻仍想不透。憑直覺,他們一定是極為親密的關係,比如,母子。

    然而,若於嬤嬤是先帝的妃子,那封璃又怎麼會是封濯之子?其中有怎樣的過往淵源?

    從天牢出來,她並未直接回寢宮,而是心念一轉,走向後方那片先帝原本的妃嬪居處。

    這一次,她找得很仔細,每座宮殿的名字,都一一看過。

    最終,有三個字映入她的眼簾——映雪殿。

    於嬤嬤的名字叫梁雪映,按推測這裡,很有可能就是她住的地方。

    當隨行的侍衛,推開那扇沉重的殿門,裡面如同惜蘭閣一樣,佈滿了陳年的灰塵和蛛網,但所幸,擺設仍在。

    「你們都先在門口候著。」蘇淺淡淡地吩咐,獨自走了進去。

    殿中格局明朗,和蘇淺自己所住的寢宮一樣,分為外廳,小花廳和內室。

    四處瀏覽了一遍,她踏進了內室。

    由房內的佈置可以看得出來,其主人的大氣典雅。

    想起於嬤嬤,蘇淺的眼眶又不禁泛紅。想她本是尊貴的皇妃,緣何落至那等地步,其間到底遭遇了怎樣的變故?

    一樣樣看著遺留下來的物件,蘇淺想像著當年於嬤嬤的生活情態,忽然心中一動,從懷中掏出個小小的包裹。

    這正是於嬤嬤臨死之時塞進她手中的東西,打開外面的絲絹,裡面只有兩樣東西——一枚小巧的印章,和一把精緻的鑰匙。

    那印章上,是一個刻工考究娟秀的「梁」字,正是當初夜騏給她帶回的信上的印鑒,蘇淺認得。

    可那枚鑰匙,蘇淺卻不知道,要開的是那把鎖。她在房中,仔細尋找。

    忽然在雕花木架上,看到一個奇怪的物件,底部是個小小的盒子,上面卻有一個陶泥塑的小人兒,手輕輕一碰,那小人兒便會左右搖擺。

    那小人兒的服飾長相,看起來很怪異,不像是中原人,約莫是從遙遠的異國,帶回來的稀罕物。

    蘇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忽然目光一怔,她看見就在那盒子的側面,有個小小的鎖孔。

    莫非……她忙取出那把鑰匙去試,尺寸剛好吻合,插進去之後輕輕一擰,那底蓋便彈了開來,從裡面掉出一個紙團。

    她接住,展開來看,只見上面寫著四句詩:

    蘭馨含蕊惜清風

    飛絮揚落碧水中

    偷得光陰三四許

    情醉今日始知濃

    蘇淺在默念這幾句詩,忽然,手猛地一抖。

    將四句詩的首字聯起來,便是——蘭妃(飛)偷情。

    而就在第一句中,恰好包含了那個名字——蘭惜蕊。

    蘇淺的心,似乎被什麼重擊了一下,整個人呆滯在當場。

    彷彿是做賊似地,她慌亂地將那個紙團和鑰匙收好,又將那個小盒子恢復原狀,放回原處,然後便匆匆出來,帶著侍衛離開。

    回到寢宮,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想著今天發現的這件事。

    為何於嬤嬤當初,要寫下這四句詩?

    而這詩中所透露的這個秘密,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為何她不直接告訴先帝,而是用這麼隱晦的方式,藏在那樣隱秘的地方?

    正在思緒紛繁中,忽聞封玦來見。

    她定了定神,宣他進殿,頓了頓,又讓宮人傳他直接進內室。

    封玦進了門,溫柔地問她:「心情好些了嗎?」

    蘇淺苦笑,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此刻混亂的心情。

    「你能不能……」蘇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試一試:「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果然,封玦神情一滯。

    但蘇淺還是堅持問出了口:「當年先帝的雪妃和蘭妃,你知道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封玦艱澀地反問。

    蘇淺咬了咬唇,心一橫,乾脆直言:「嬤嬤臨死之前,告訴我,她就是雪妃,而我的母親,是蘭妃。」

    封玦愕然:「她是雪妃?怎麼可能,雪妃早就……」

    他猛地煞住了口,蘇淺卻抓住了他的話,立即追問:「早就怎麼?」

    封玦的神色,頓時不安之極,站起身來,又欲逃避:「我……還要去巡查軍務……先告辭……」

    「封玦。」蘇淺叫他的名字,語氣疲憊而渴切:「你知道嗎?我這樣茫然地探尋自己的身世,真的很累,你告訴我好嗎?哪怕一點點也好。」

    封玦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沒有轉身,重重地歎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你的母親,的確是蘭妃。」

    蘇淺心中一顫,又問:「那鳳歌呢?」

    封玦閉了下眼睛,苦笑:「也是。」

    蘇淺呆住,當她終於證實了這一點,卻說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和她……是姐妹嗎?」她的聲音也在發顫。

    「是。」封玦再一次歎息。

    「那我們的父親,究竟是誰?」蘇淺的指尖收緊,掌心裡已滲出汗。

    封玦卻在聽見這個問題時,眼神劇烈一跳,抿緊了唇,半晌,吐出一句:「我不能告訴你。」隨即便疾步離開,再沒有停留。

    蘇淺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由最初的一片空白,慢慢生出欣喜。

    她和鳳歌,真的是姐妹,這世上,她還有親人。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即刻前往天牢。

    鳳歌再次見到她時,十分不耐煩:「你又來了。」

    而當鳳歌看清她此刻百感交集的眼神,心中頓生不妙。

    「你離我遠點。」鳳歌看著她一步步走向自己,心中越來越慌。

    她卻沒有停,一直走到了床邊,忽然握緊了鳳歌的手,聲音低而哽噎:「我們真的是姐妹。」

    「誰說我跟你是姐妹?」鳳歌甩掉了她的手,驚恐萬分:「你不要在這胡說八道。」

    「封玦告訴我了。」蘇淺的眼中,已有淚光。

    封玦?鳳歌眼神凝滯。

    「他胡說的。」鳳歌垂下眼瞼,喃喃地說,卻已沒有底氣:「我是真命天女,怎麼可能和你是……」

    蘇淺沒有作聲,她知道,鳳歌害怕自己從小到大的信仰破滅。

    抬起手,她輕輕撫摸了一下鳳歌的頭髮,低聲說:「我會想辦法……把王位還給你。」

    鳳歌猛地怔住,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她。

    蘇淺傷感地笑了笑:「我回來,不過就是為了找到自己身世的秘密,想要明明白白的活著,並未想過,真的要坐這個王位。」

    鳳歌的眼神一閃,忽然開口:「是的,我的母親,就是蘭妃,蘭惜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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