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益陽城內打醬油的日子 小明番外 （上） 文 / 柒曉妖
小明番外（上）
一燈如豆，在這沒有風的地牢裡輕輕的晃動著，越發顯得這裡死氣沉沉。
外面是黑夜還是白天，在這裡全然感覺不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和霉污的味道，這裡，是一處地牢，沒有窗戶的黑暗的地牢，唯一的光明來自於牆上那昏暗的燈火。
以及，偶爾會打開的地牢門外，那洩露進來的，許久未曾接觸過的——陽光。
沉沉的呼吸聲在這安靜的地牢中迴盪，只不過夢中的情形，不一定如此安靜……
那遙遠的，帶著深沉控訴的聲音，從夢裡傳來：
「有誰能夠給你證明？
有誰能夠證明你沒有背叛？
誰相信你？
誰會相信你？！」
沒有……沒有人相信……那些昔日如此熟悉的面龐，在夢中卻是如此的冰冷……漠視的眼神，帶著嘲弄或者鄙夷，卻沒有任何一人肯站出來，說：「我相信你……」
「為什麼！為什麼沒人相信我！」他從夢裡驚醒，本來就又髒又舊的衣服卻早已被冷汗浸濕。
睜開眼睛，這裡，還是那個熟悉的地牢，沒有陽光，沒有生氣的地方。
呵……到底要怎樣，才能夠得到解脫……那些事情，即便是在夢中，都不肯放過他麼……
「有病啊你！嚎什麼嚎！」身旁一個被驚醒的人半睜開眼睛罵了一句，卻在看清是誰之後怯怯的閉上了眼睛，連一聲嘟囔都不敢發出的繼續睡了下去。
他知道，這個人他惹不起，不止是他，這裡的所有人都惹不起他，在這裡，武力就代表著一切，而那個人的武功，他們已經在他進來的第一天，就見識過了……
「不想死，就別惹我。」他在輕易的擰斷之前牢房中老大的手臂時，冷冷的拋下這麼一句話，他們只不過是兩個山寨爭奪地盤的失敗者，這個人為何會進來他們不知道，可是自從那以後，也沒人想去知道了。
慢慢的扶著牆壁坐起來，已經許久沒有修理的長髮雜亂不已，將他的臉龐幾乎遮蓋住了一半，而下巴處也生長著青色的鬍鬚，不過不是很長，看樣子只是有幾天沒有修理而已。
輕輕從身旁掏出一把被打磨得光潔平滑的刀片，沒用任何準備的，直接往下巴刮去，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那弧度優美的下巴配著嬌艷欲滴的紅唇，和雜亂的頭髮以及服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呵……等到動作停下來，他才恍悟輕笑，都已經養成習慣了，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對他說：「你把鬍子刮了吧，不好看。」
可是，明明都已經過去很久了……為什麼自己記得這麼清楚？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的意義，在那個被眾人審判的夜晚之後，他便已經失去了活著的意識……
輕輕的閉上眼睛，以前的一切，便在眼前細細沉澱下來……看似觸手可及，實際上卻遙遠得，已經永遠也回不去了……
五歲那年，家鄉一場百年不遇的旱災，枯竭了所有窮人的希望，所有人都拖家帶口的往北方逃難，他還記得，在前往一個大城市的路上，叔父告訴他，等到了城裡，會給他買可以充飢的大餅吃。
可是在那之前，他得一直拿著那根小草站在路邊，如果有人來看他，要記得對別人微笑，年僅五歲的他雖然衣衫陳舊，但是被叔父用清水洗過的臉龐，卻是如同白玉一般，整個人精緻得無與倫比。
「這個孩子……」一雙漂亮的，繡著錦緞花朵的鞋子出現在眼前，耳畔響起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傲慢的聲音。
叔父誠惶誠恐的抬起他的下巴，說著他那時根本聽不懂的話語：「夫人您看……你看這孩子，長大以後一定會是個美人的……求求您收了他吧……」
很多年以後，他才明白，當時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在看到自己臉龐的時候，那種表情，叫做驚艷。
於是，他呆呆的看著叔父滿臉喜色的從那婦人手中接過銀子，不住的感恩戴德，同時回頭對他說：「去吧，明兒，跟著她走，以後你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那婦人卻十分不屑的看著他叔父，道：「你這樣的人也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兒子，真是不可思議！」
叔父拿著那銀子已經都快要笑得看不見眼睛了，聽見婦人的話忙答道：「回夫人，這孩子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只不過是我那個不肖的妹子和別人生下的野種而已……」
他不懂事，卻也清楚的明白，叔父是不會要自己了，原來這幾日他對自己莫名的好，只是為了現在麼？
「走吧，跟我回去。」那婦人低頭看著他，眼中的喜色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和他一起被那婦人買下來的男孩兒還有好幾個，年紀都差不多，樣子也都算得上清秀，可是任何一個和他比起來，都差了不止十倍。
被人帶著洗漱乾淨之後，他穿著有生一來的第一件新衣服出現在那婦人面前，大廳裡，除了那婦人，還有好些人，可是當他走到大廳時，那些聲音都統統消失了。
每個人，都帶著發現了寶藏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有著狂喜，驚訝以及一種他不明白的東西。
「啊呀，巧娘，這小子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完美！胡爺一定喜歡得緊！」終於，一個看起來雙眼淫邪的男子開了口，聲音話語中都是濃濃的嫉妒和羨慕。
那艷妝夫人便是巧娘，她萬分得意的看著周圍人的眼神，輕笑道：「哎呀，也是今兒個運氣好，出去在城門口隨便走走便看到了這麼一個極品，嗯……看來以後得好好花心思調教調教了。」
周圍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嗡嗡嗡的議論聲便越來越大。
小小的他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心頭有些不知所措，他們說的話他完全不懂，只是隱隱聽見什麼「下次也去城門看看，也許能和巧娘一樣運氣好……」之類的話。
「好啦，你們慢慢聊，我要先回去了。」巧娘看著表現得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明兒，跟我走吧，咱們回家。」
「家？」他喃喃道，卻不由自主的把手遞給了巧娘，一直以來，在叔父家飽受欺凌的他，從來不明白，也從來未曾感覺到，家是什麼。
等到巧娘停下腳步，他才抬起頭往那高高的門牌看去：「攬月客棧？」
他是識字的，在大旱來臨之前，村中私塾中那個年輕的夫子總會在清晨和傍晚給學生講課，對於他這種無錢上學來旁聽的學生，夫子也從來不趕。
「你識字？」巧娘蹲下身，異常高興的看著他，見他點點頭，居然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真是聰明的孩子，走，跟我回家！」
年幼的他懵懂的轉回頭，看著門牌上的四個字，從那時起，那四個字，便深深的，深深的刻入他的腦海中。
寒來暑往，三年時光很快過去，對於他來說，這三年的時間，絕對是自己不長的人生中最快樂的。
巧娘便是這攬月客棧的老闆娘，他從到攬月客棧的第一天起，便得到了最好的待遇，錦衣玉食，華服美裳，每天只需要跟著巧娘請來的師傅學習琴棋書畫，只要按時完成了任務，還可以得到不短的休息時間。
在巧娘口中，他是極為聰明的孩子，過目不忘，天賦過人。而他的容貌，也因為年紀的關係，越來越出眾，明明只不過是八歲的年紀，卻能讓看到他的人都目瞪口呆，感歎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精緻完美的孩子。
「明兒，你怎麼又跑到廚房裡來了？讓巧娘知道了，又是一頓臭罵！」客棧廚房裡，那個五十多歲的師傅見到他又在炒菜，擺著一張嚴肅的臉龐訓斥他，只不過話語卻是充滿寵溺的，這孩子真的很聰明，學什麼精通什麼。
他將炒好的菜盛在盤子裡，快樂的轉頭看向大廚，笑道：「才不會呢，我這就是給巧娘做的呀！秦叔你聞聞，香不香？」
秦叔伸手彈了他一下：「臭屁，才學了幾手就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好啦我走了，才不要聽你嘮叨呢！」他快樂的衝著秦叔一皺鼻子，端著準備好的飯菜就走了出去，陽光灑在少年剛剛開始長的身形上，美好無限。
在他離開之後，秦叔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龐卻忽然暗淡下來，輕輕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轉身回了廚房中。
「巧娘，你在嗎？今天我給你準備的你最喜歡的菜呢！」他走到巧娘的房間裡，因為巧娘對他近乎放縱的寵溺，所以他可以隨意進出巧娘的房間，推開門之後才發現巧娘並不在屋子裡，不過房間裡擺著一些還冒著熱氣的還未動過的菜，想來應該是給巧娘準備的午飯吧？
他想了想，便將自己炒的兩個菜也擺到了桌子上，然後壞壞的一笑，抱著托盤躲到了衣櫃後面，他想看看，巧娘能不能吃出來，那是自己炒的菜？
等了一會，門口便傳來走路的聲音，然後他便聽到了熟悉的巧娘的聲音，今天看來巧娘心情很好，說話都是帶著笑意的：「來來來，趙大管家請進……」
然後便響起了另外一個傲慢的男子聲音：「巧娘，我到你這裡來是來看人的，不是來吃飯的，趕緊讓他出來我看看，若是中意，便會舉薦給胡爺。」
「知道知道，可是也不急在一時啊！趙管家還沒吃飯吧？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們再去看人。」巧娘繼續笑著說，「我拿我項上人頭保證，明兒那孩子，絕對是俊美無雙，保證胡爺看了喜歡！」
他躲在衣櫃後，因為多進來了一人他沒有出去，此刻聽見巧娘提到自己的名字，便側耳聽去。
「哼，說得那麼天花亂墜的！上次阿什他們也說弄到一個絕美的，結果還不是完全不如胡爺的眼，只不過被玩了一夜就死了！」那趙管家一副完全不相信的口氣，道，「胡爺喜歡年紀小的，皮膚嫩模樣好的，而且還要脾氣倔強的，不然壓在身下哪有半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