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相看 文 / 冬日向晚
白雲寺位於城外向西不到十里的地方，是一間很大的寺廟，據說曾經是前朝的護國法寺。
到了本朝，開國聖祖皇帝下令修了一座龍祥寺作為皇家寺廟。白雲寺從此失去了往日的地位，轉變為一座百姓化的寺廟。
但這裡的香火依舊旺盛，並沒有因為不是護國法寺就少了人來。相反的，作為京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廟，香火簡直旺盛到不得了。
寺裡如今的住持了緣大師更是一個懂得經營的人，每年得到的香火錢恐怕連做生意的富商都歎為觀止。
還真讓楚夫人說著了，今天不是什麼大節慶，寺中上香的人並不是很多。賈珠四下看了一眼，低聲問道：「璉弟，這麼多人，哪個才是啊？」
官宦人家的小姐出門，大多都是帶了幃帽的，一塊輕紗遮住面孔，哪裡看得清哪個是哪個。更何況，就算是看到了，人家李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誰又知道她到底長個什麼樣子。
「大哥，急什麼，我自有道理。」賈璉招手叫過自己的小廝興兒，低聲吩咐：「快去看看，哪個是。」
「哎！」興兒扭身快步走了過去，左閃右閃，幾下就鑽進人群看不見了。
迎春跟在兩人的身後，她也戴了一頂紗帽，遮住了大半個面孔，只看得到一點白皙的下巴。看賈璉和賈珠兩個小聲的咬耳朵，不由問道：「哥哥說什麼呢？」
賈珠被迎春一問，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一聲，道：「嗯，我們正在商量要帶妹妹去哪裡逛逛。」
嗯？
迎春挑挑眉，很明顯這兩個人有事情瞞著她。賈珠也真不會說謊話，如今人都站到寺裡了，還能去哪裡逛，當然是在寺裡走動了。
她好笑的看著賈珠。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難免會有點小心思不想被人知道，與其拆穿他，倒不如裝傻就算了。
賈璉當然也聽得出賈珠話中的漏洞，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大哥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太過規矩了些，連撒個謊都這麼明顯。
興兒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湊到賈璉身邊，笑道：「二爺，看見了，正在大殿裡上香呢。」
「沒看錯？」
「沒。」興兒拍怕胸脯，保證道：「我特意到他們家門口守了幾天，也問了人。我認得出李家小姐身邊伺候的婆子。」
賈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行，好小子，回頭爺好好賞你。」
風從身邊吹過，迎春的耳朵裡也飄進了一言半語。李家小姐？難道是正在跟賈珠議親的李家？
迎春忍不住翹起嘴角。不用問，這主意肯定是自家哥哥出的。
大堂哥是個很規矩的人，絕不會主動做出偷看人家姑娘的事情。一定是自家老哥把他忽悠來的，不過，他大概也是被忽悠的很心甘情願吧。
賈珠略顯清瘦的面孔帶著一點隱隱的期待，誰說男子不會對婚姻和妻子有憧憬？他也對那個將要陪伴自己一生的女子充滿了好奇和期待。只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許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不合規矩的事。
幸虧，有璉弟幫他安排，他朝賈璉看去，賈璉正大笑著拍興兒的肩膀，並沒有注意他的目光。
「大哥。」賈璉朝他走過來，笑道：「找著了，正在大殿上香呢。我們現在就過去。」又回頭叫了迎春：「我們先到大殿上香去。」
李紈站在大殿中，對著菩薩虔誠的拜了下去：「求菩薩保佑，父親仕途順利，身體康泰。」李紈的臉微微紅了紅，在心中加了一句：「求菩薩保佑，賜我如意郎君。」
賈家年前下了小定，已經定了五月下大定。聽說這位少爺從小就聰明好學，性情穩當。應該也是個俊俏的男子吧，他的親姐姐可是進宮做了選侍的。姐姐長得好，弟弟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李紈不由得為自己想到這些不合規矩的事害羞起來。
丫鬟綠珠湊過去小聲道：「姑娘不如求支籤吧！聽說這白雲寺的簽很是靈驗呢！」自家姑娘心裡想什麼，貼身丫鬟怎麼會不知道呢。
嫁人可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像姑娘這樣守規矩的大家閨秀，還偷偷讓身邊的媽媽出去打聽未來夫婿的人品樣貌呢！
李紈點點頭，綠珠忙過去取了籤筒交到李紈手上。李紈手拿著籤筒閉眼搖了幾下，一支竹籤從籤筒裡跳出來掉在地上。
李紈心中一跳，接過綠珠拾回的竹籤，兩人帶著跟著的婆子朝殿外走去。
大殿外坐著一個解籤的和尚，那和尚大概二十幾歲上下，面孔白淨，有一雙細長的鳳眼。
和尚的面前坐著一個三十幾歲的婦人，正笑著站起身，朝和尚身邊的功德箱裡放了一塊碎銀子，連聲對解籤僧道謝：「有勞大師了，若是承了大師吉言，我必回來再添些香油。」
那和尚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對著婦人施了一禮，口中道：「阿彌陀佛！施主只要常有慈悲之心，必定萬事如意，百厄不侵。」
看來傳聞一點都不假，這白雲寺的主持果真是個精通庶務的人。竟然在解籤僧的桌邊放了一個功德箱。迎春不由失笑，這哪裡是萬事皆空的菩薩，分明就是市儈的商人。
「姑娘！」鳴蟬湊到迎春身邊，指著解籤的和尚道：「聽說白雲寺的簽最是靈驗，等會兒姑娘也求一支吧。」
「我就不必了。」見鳴蟬和鴛鴦都露出失望的表情，迎春笑笑，「你們兩個求一支吧。」
鳴蟬和鴛鴦聽了開心不已，看到和尚身邊還放著一個功德箱，便又開始盤算荷包裡帶了多少錢。
迎春剛想張口叫賈璉，就見一個身材高挑，戴著紗帽的女子盈盈的朝解籤僧走去。
「師傅，請看看這支籤。」女子緩緩坐下，遞過一支竹籤，略顯低沉的輕柔嗓音像是微風吹過，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她身上穿著一件長及腳踝的藕荷色披風，只有一圈胭脂色的月華裙邊露在外面。坐在凳子上，隱約可以看見裙外露出穿了翠色繡花鞋的腳尖。
「大哥，那個就是李家小姐。」賈璉看見興兒在傍邊一個勁的朝他使眼色，心中便明白了，輕聲對賈珠咬了咬耳朵。
雖然看不見面孔，但那一身的氣派，一看就知道是個大家小姐。賈珠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瞧，只匆匆晃了一眼就轉過身去了。
「怎樣？看清楚了？」賈璉笑嘻嘻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