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生日 一 文 / 冬日向晚
迎春一早起來，特意挑了一件大紅描金彩蝶穿花的薄綢對襟褂並一條胭脂色百褶裙子穿上。鳴蟬也十分用心的替迎春梳了頭髮，挑了一對金絲纏蝴蝶的對釵別在頭上，那蝴蝶翅膀跟著迎春的動作一顫一顫的，顯得十分的靈動活潑。
鳴蟬還拿了胭脂過來，要替迎春擦上。迎春趕忙笑著躲了，只擦了些面脂在臉上作罷。
收拾停當，迎春先去了榮禧堂請安。賈赦昨晚歇在了楚夫人屋裡，見了迎春來請安才知道是迎春的生日。等迎春規矩的請了安，賈赦便教訓了幾句諸如長了一歲，更要知禮守禮之類的話，迎春一一應下。賈赦說什麼都無所謂，反正他的態度迎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楚夫人拉了迎春的手，笑著讓稱心將早已準備好的生辰禮拿出來。
楚夫人準備的是一個赤金的項圈，下面垂著一塊金鎖，一面刻了幾支迎春花，一面刻了福壽安康四個字。迎春很訝異楚夫人的大手筆，這個項圈可值不少銀子呢。賈赦見了也立時帶著不贊同的眼光朝楚夫人看去，楚夫人一把攬住迎春朝賈赦笑道：「侯爺不知道，這個東西可是如今京城的時新樣子呢。還是上次聚寶樓的二掌櫃過來的時候帶來的樣子。我瞧著新鮮，就給二丫頭打了一個做生辰禮。侯爺覺得可好？」
上次聚寶樓的二掌櫃過來府裡，單是秋紅一個人就花了五百多兩銀子打新的頭面首飾，楚夫人一句話也沒說，全部應了下來。賈赦一聽楚夫人提到這件事，立時洩了氣，將眼光收了回來，嘴上道：「嗯，我看不錯。夫人眼光很好。」
楚夫人心中冷笑，對一個買回來的戲子都比對自己的女兒上心。連自己女兒的生日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對她給二丫頭的生辰禮指指點點。那個小賤婦秋紅，不過是讓她先得意幾天，時候到了自然是要收拾她的。
對於楚夫人和賈赦之間的暗潮洶湧，迎春只站在那裡裝傻。反正東西是楚夫人給的，自己接受就是了。她開心的朝楚夫人道了謝，將項圈戴在了身上。
到了太夫人屋裡，迎春給長輩們磕了頭，又受了寶玉幾個人的禮。太夫人笑著將迎春喊到身邊，伸手拿起項圈上的金鎖，喚人取了眼鏡對著看了看，笑道：「這是什麼時候打的，倒是新奇好看。」
「母親給的。」迎春笑著朝楚夫人看過去。
太夫人朝楚夫人看了一眼，點頭笑道：「二丫頭大了，也該打幾件頭面首飾了，這個很不錯。」
有了太夫人的認可，賈赦更是不敢多說什麼，王夫人卻盯著迎春脖子上的金項圈多看了幾眼，那表情實在不像是看首飾，就好像迎春在脖子上掛了幾兩金子一般。
賈璉偷偷蹭過來，小聲對迎春道：「今天妹妹有客來，我就不過去了。我給妹妹的東西回頭讓秀竹送過去。」說罷還朝迎春眨了眨眼。
迎春笑著小聲道：「那我就先謝過哥哥了。」
賈璉帶著一臉我是你哥，你客氣什麼的表情，背著手晃晃悠悠的走到賈珠身邊，兄弟兩個一起辭了太夫人出府往書院去了。
用過早飯，迎春回了自己的院子。下人們都知道今天是小主子的生日，做事格外的用心。鳴蟬帶著馨院的丫鬟婆子們給迎春磕了頭，又拿了二兩銀子出來，笑道：「姑娘別嫌少，這是我們大夥兒的一點心意，這就拿去給廚房多添些東西，全當時我們給姑娘賀壽了。」
迎春笑著受了，心中卻暗暗記下回頭要把這二兩銀子補回給她們。下人們能有幾個錢，不過就是一個月幾百的月錢，那下等的灑掃丫頭月錢才一百，哪能讓她們出錢給自己賀壽。
錢媽媽在一旁看著笑的合不攏嘴。前幾天鄭天去了一趟大平村，已是和那賣地的人談好了，以三兩銀子一畝的價錢買下了他手裡的三百畝好地。地雖不多，卻也是一項產業了。如今又見迎春在府裡過得也很適意，錢媽媽從心裡替自己的小主子高興。
這邊正熱鬧著，探春和湘雲攜手走了進來。湘雲幾步跳過來，拉著迎春的袖子搖晃起來：「愛姐姐生日，我們可要好好的熱鬧一場。愛姐姐可準備了什麼好東西招待我們？」
迎春失笑道：「剛吃過早飯，就又餓了？你這丫頭就不怕變成小胖妞。」
湘雲聽了不依起來，轉身拉了錢媽媽的胳膊告狀：「媽媽也不管管愛姐姐，我來給她賀壽，她反而笑話我呢。」
探春的眼睛一直盯著迎春脖子上的金項圈。這東西看著就值不少錢，聽說還是今年的新樣式。她眼光一轉，又看到湘雲脖子上的金麒麟，心中又是一沉。看看人家，一個有赤金鎖，一個有金麒麟。王夫人可從來沒說在自己生日的時候送什麼禮，更不要說是這樣貴重的東西了。
話說回來，她們雖然一個父母雙亡，一個是偏房夫人所出，但卻一個是史家嫡出的小姐，一個是崇寧侯的庶長女。自己又拿什麼和她們想比呢？不但生母是個丫頭，父親也不過就是個六品的主事而已。探春不由得愈加唏噓起來，紫陌在一邊看到自家姑娘神色黯淡，心中明白，卻也沒法勸什麼。她微微歎了口氣，上前兩步悄聲提醒：「給二姑娘的生辰禮是現在給還是…」
探春回過神來，拿出一個五彩絲線繡的荷包笑著遞過去：「我們來給二姐姐賀壽，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有自己做的小玩意，二姐姐可一定得收著。」
迎春正和湘雲鬧著玩笑，並沒有注意探春的神情。聽得探春在一邊說話，迎春忙放開湘雲，伸手接了荷包，細細看了兩眼，嘖嘖稱讚道：「妹妹的心意我受了，這活計可真是越來越好了。」
湘雲在一旁撲過來，一手奪過荷包看了看，捂了嘴嘻嘻笑道：「剛才還藏著不讓我看，原來是這個。幸虧和我準備的不一樣，要不然愛姐姐一下子收了那麼多，白放著用不上。」說著自己拿出一個小小的香囊。
憑心而論，湘雲的繡活要比探春的好，不過迎春可沒有傻到在這種情況下對她們的繡活評頭論足。她笑著全都叫鴛鴦收了，朝探春和湘雲道：「這可都是姐妹們的心意，快快進屋裡坐吧。」
近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迎春將席設在了小花廳裡，名丫鬟將窗戶都打開，正對著院子裡種著的幾叢月季花，還有陣陣的微風從窗外吹來。
姐妹三個進了屋，笑著分主次坐下，待丫鬟上了茶和點心，便開始說笑起來。
「寶玉也想來的，出門的時候被二叔父叫去了。」湘雲想著寶玉那哭喪著臉的表情，捂了嘴嘻嘻笑起來。
探春也笑著對迎春道：「我也瞧見了，我過去找雲兒，結果正撞上二哥哥拉著太夫人的袖子不肯過去呢！」
「太夫人卻說，她們一群女孩子玩笑，你跟過去也沒意思，不如跟你父親出去罷。」湘雲學著太夫人的語氣擺了樣子，倒也學得十分有模有樣。惹得迎春剛喝下的一口茶差點笑噴出來，旁邊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嘻嘻的笑起來。
正說著，有小丫頭報說：「周小姐和安小姐到了。」
迎春趕忙起身迎出去，只見周歆和安念彤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迎春剛要開口發問，就見安念彤身後跟著一個沒見過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大概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倒是清秀可人，比迎春略高些。穿了件桃紅色的春衫，襯得一張小臉白嫩非常。一身淺藍色衣裙的安念彤站在她身邊倒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迎春略微愣了一下，笑著迎上去：「阿歆，念彤。你們可是說好了一起來的？」
周歆一見迎春，嘻嘻笑起來，上前拉了手道：「我們正巧在門口碰上的。」說完朝裡看了看，「夏言還沒來嗎？」
「還沒呢，這位姐姐沒見過，是….」迎春朝安念彤身後看去。
安念彤無精打采的答了一句：「哦，這是我一個遠房表姐，姓袁。」
迎春忙笑道：「原來是袁姐姐，快請進來吧。」
那袁姑娘倒也不認生，笑瞇瞇的和迎春見了禮。跟在迎春幾人的身後進了屋。
幾個女孩子在迎春的介紹下相互見了禮，很快就熟悉了起來。那袁姑娘很會說話，沒多久就把湘雲哄的姐姐前姐姐後的親熱起來。
迎春想起安念彤說過家裡來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表姐，難不成說的就是這位袁姑娘？迎春悄聲問周歆：「這是怎麼回事？」
周歆搖搖頭：「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問。」
迎春朝安念彤看去，就見她一臉厭煩的表情看著正在和湘雲說笑的袁姑娘。剛想過去細問問，就見鴛鴦進來笑道：「姑娘，趙家姑娘和邱家兩位姑娘來了。」
迎春只好將此事放在一邊，起身迎了出去。